第094章 烤蘋果和葛縷子
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夏末, 克布齊村和薩庫村之間的早市貿易進展十分順利,即便是靈犀和塔莎不在小木屋,大家也能有秩序地進行貨物交換, 村民們下山前, 還會在小木屋裏留下一些零碎的小禮物, 作為對靈犀和塔莎的感謝。
克布齊村和阿卡村間的兩個小旅館也支棱起來了,靈犀和塔莎把超級種子送過去後,又被阿卡村酋長留在村裏住了好幾日, 才放她們離開。
忙碌的生活暫時告一段落, 靈犀和塔莎終于又可以把重心放回到村落裏, 開始尋思着如何為村民們提高生活質量。
現在除了薩庫村和克布齊村,她們還要照顧到阿卡村,無論是制作便攜草藥, 還是烹饪好吃的美食, 分量都要比原先要多一些。
除此之外,她們還要開始為過冬做準備,雖說現在食物還算是富足, 可西伯利亞的冬天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一旦進入了秋季, 初雪随時都可能從天而降,至于這雪會下到什麽時候,沒有人知道, 也許會下到初春的時候,也許會下到春天結束, 一切都是未知。
今天, 靈犀和塔莎帶了一簍子野蘋果和葛縷子上山,準備給村民們做些烤蘋果吃。
塔莎把一筐子野蘋果都洗幹淨後, 又用小刀一切為二,最後剔除掉果核就行了。
果皮是要保留下來的,它可以增加烤蘋果的口感,即便是不喜歡蘋果皮的食客,等烤熟了再剝掉也很方便。
靈犀用小鍋融化黃油,在裏面加了越橘汁和葛縷子增添口味的層次感。
“塔莎,你去門外起一個火架,我來負責串蘋果。”說完,靈犀就開始拿着半個半個的蘋果裹黃油汁,保證每一塊蘋果都被包上一層厚厚的汁液。
裹好的蘋果用細木枝穿起來,兩瓣蘋果一串,不多不少,剛好滿足一個人的分量。
串好的蘋果串橫放在火架上炙烤,直到果肉皺在一起,果皮變成深褐色,就可以取下來吃了。
可是烤蘋果是慢工出細活,十五分鐘到二十分鐘才能成熟一串,所以靈犀和塔莎輪流守着火架,有早到的村民,就先讓早到的村民品嘗。
“你知道烤蘋果的最佳食用方法是什麽嗎?”靈犀用兩個手指捏着木枝,不斷旋轉着火架上的蘋果瓣。
“最佳食用方法?唔…是沾着蜂蜜吃嗎?我們這裏的蘋果都是酸蘋果,炙烤過後應該會更酸吧?”
“就是因為酸,所以才要烤着吃嘛,但是酸蘋果可以解膩,還能加快我們的消化速度,配着帶肥肉的烤豬腩肉一起吃,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世界頂級佳肴!”
“蘋果配豬肉?怎麽聽起來這麽像黑暗料理…”
“下次獵到了小豬,我做給你吃,到時候你就知道這不是黑暗料理了!”
天聊到這裏,靈犀突然想起了什麽,起身走到木屋後面。
她一直在等待着薩烏在小木屋後面的樹上給她留下記號,不僅僅是為了暗藏在表明和平之下的真相,更是因為靈犀真的關心薩烏。
被迫害妄想症患者最怕受刺激,一個随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放在薩烏的生活裏,對村裏人都沒有好處,既然有人可以利用薩烏把矛頭對準伊萬和任灏然,下一次就有可能對準村裏的其他人。
靈犀用手輕輕撫過樹幹,用手指感受樹皮上的凹凸變化,摸着摸着,她突然睜開眼睛,看到了薩烏留下的記號。
前兩日上山的時候她就檢查過,那時候樹幹上還什麽都沒有。
靈犀轉身回到塔莎身邊,小聲把自己剛才的發現告訴她,塔莎蹙眉凝神,手指不斷拈動火架上的烤蘋果:“要不你帶着紫水晶去感受一下那個記號,說不定能讀取薩烏刻下記號時的心情。”
“這個主意好!你今天帶紫水晶了嗎?”
塔莎低頭從衣襟裏拿出一個小小的棉布袋子,袋口還拴了一根抽拉繩:“我随身都帶着呢,就是怕不小心被人看見,所以專門做了一個小袋子裝着。”
靈犀當即拿來裝着紫水晶的棉布袋,重新回到樹幹前,聚精會神嘗試和樹木進行交流。
她看見薩烏在日落時分來到樹前,他神情緊張,雙手都有些顫抖,好幾次想轉身離開,最後又回到了樹前,最後用一把獵刀顫顫巍巍在樹幹上留下了記號。
靈犀又重新集中了一次精神,想感受得再深刻一些,用了十來分鐘,太陽穴都已經酸脹了,才總算聽見一些微弱的聲音: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但他/她一直監視我,在暗處看着我,永遠不讓我平靜。”
“他/她的靈魂永不讓我安息。”
“我想逃離這裏,我想去沒有人的地方。”
這些前後并不連貫的淩亂話語在靈犀的腦袋裏不斷旋轉,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最後她終于承受不住了,緩緩睜開眼睛,終止了冥想。
難道他每天都生活在這樣的痛苦漩渦裏嗎?靈犀不禁想着,心裏五味雜陳。
但總歸薩烏還是想通了,願意向靈犀求助,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只要知道了他的恐懼源頭是什麽,就有機會解救薩烏于恐懼之中。
靈犀像是被抽幹了靈魂一樣,虛弱地回到火架旁邊,一屁股坐在地上:“以前都是用紫水晶去閱讀植物,結束之後總是神清氣爽,第一次用水晶解讀人類的思想,真是太耗費心神了。”
“即便是有毒的植物,它們也都是純淨的,人類就不一樣了,一旦我們想要去深入理解另一個人類的所思所想,就會深陷進無邊的痛苦之中。”塔莎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裏有難以掩飾的傷感。
“很少聽你說這麽深沉又哲學的話诶。”靈犀一手撐着下巴,歪頭看着塔莎。
“我想起神明在上古神廟和我們說的話,每天都有人會念着神明的名字訴說自己的心聲,所以她每天都要經歷好多次痛苦,怪不得她不想再繼續庇護這片土地了呢。”
靈犀拿起剛烤好的酸蘋果,一口咬下去說道:“我也覺得,神明每天都在接受精神污染,她心心念念的子民還要破壞神像、占有她的神物,這工作真是太苦了。”
村民們都已經聚集起來了,靈犀和塔莎不便再繼續談論上古神廟的事情,于是默契地一起閉上口,轉而開始和村民們聊起家長裏短。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靈犀起身拍了拍塵土,和塔莎告別後就趕忙回克布村去了。
來不及回家吃午飯,她徑直走去薩烏家,卻怎麽都敲不開薩烏家的門。
沒辦法,靈犀只好轉身回家,誰承想剛走了幾十米,就被身後鬼鬼祟祟的聲音給叫住了。
她回過頭卻找不到那聲音的主人,只好扯着嗓子問了一句:“你在哪兒呢?我找不到你!”
靈犀左手邊的樹幹後面冒出薩烏的腦袋,他看靈犀注意到他了,就又趕緊把頭縮了回去。
“需要找個更加隐秘的地方說話嗎?”靈犀也跟着鬼鬼祟祟躲在樹幹後面,她倒不是怕有人跟蹤監視,只是為了讓薩烏感覺她是同類,降低薩烏內心的焦慮。
薩烏沒有應話,沿着小路走了二十多分鐘,來到一處要啥沒啥的荒地裏。
靈犀看薩烏已經準備好了,開口問道:“我在小木屋後面看見你留下的記號了,怎麽樣?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薩烏耷拉着腦袋,嘟嘟囔囔道:“有人想害我。”
“誰想害你?”
“伊萬的爸爸。”
“可是伊萬的爸爸已經去世很久了,他怎麽會害你呢?”
“他還恨我,恨我把箭射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會恨你的,你又不是故意的,對吧?”
“那天有人在我的水裏下藥,所以才會把他看成獵物…”說到這裏,薩烏的眼眶有些發紅,四肢也跟着顫動起來。
“那你知道是誰給你下藥了嗎?”
“是一個女人,是我們村子裏的女人,她總是跟着我,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女人?”
“她告訴我伊萬的爸爸要找我複仇,除非讓伊萬和他團聚,否則就永遠不會放過我。”
“這個人是誰?”
“大祭司。”
靈犀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舉起一只手說道:“等等…你讓我緩緩…你說克布齊村的大祭司?她和你說伊萬的爸爸要找你複仇?”
薩烏淩亂而密集地點着頭,很快,他發現靈犀表情不對,于是趕緊補充道:“不是現在的大祭司,是原來的大祭司。”
這下靈犀更懵了,原來的大祭司?難道克布齊村換過大祭司嗎?
她嘗試從過往的回憶裏找到一些細節,苦思冥想幾分鐘後恍然大悟問道:“你說原來的大祭司,是不是就是伊萬爸爸受傷後,被叫來給他念誦治療的那個大祭司?”
“就是她!”
“她現在住在哪裏?我見過她嗎?”
“就住在村裏…”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緊跟其後一陣快速離開的腳步聲,靈犀和薩烏都注意到了,靈犀立刻順着聲音扭頭大聲呵斥:“誰?”
躲在樹後面的薩烏則抱着頭蹲在地上,嘴上一直念叨着:“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靈犀本來想跑步追上那個偷聽的人,可看見薩烏此時緊張的樣子,心裏又放不下,只好留下輕拍薩烏的後背,安撫道:“放心,沒有人會傷害你,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