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尹記得那天,林詩善和她說,“誰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既吃驚,又感動。那一幕她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晰。
那些與讀書的有關的日子,總離不開在學校。而那些在學校的日子總歸外乎就是讀書、聽課、和吵鬧。終于期待的下課鐘一遍一又遍的敲過,送走了一天又一天循環往複的課程。
幾天的相處,讓竹尹和林詩善走近了不少。她和林詩善一起上、下學,一起在體育課上逛校園、聊娛樂八卦,一起在上課傳着紙條聊着天,總之在學校的日子她們就一直在一起。開學快一周了,林詩善都沒有和她其他的朋友一起玩兒過、回過家。
這天中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了,老師宣布放學。竹尹和林詩善正準備放學回家。她們書包剛剛收拾好,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林佳和幾個同學就走過來了。林佳當時特別生氣。
像很多人想的那樣,90後的有些孩子是比較偏激和誇張的。但他們很多的所謂荒唐行為也只是他們內心想法最純粹的表現,誰又能稍加評論說這是對是錯呢。
林佳走到林詩善座位的前面,林詩善看着她。她們僵持了一會兒,是林詩善先開了口:“林佳,你幹嘛,什麽事?”林詩善能感覺到林佳的不懷好意,便也沒有給她好臉色看。
林佳當時半天沒有說話,拿出了一張紙。竹尹從後面就看到上面清晰的寫着幾個拿馬克筆寫的方方正正的字:絕交書。當然如果換作現在,便應該寫着“友盡”二字。
林詩善看了一眼林佳遞過來的紙,冷冷的問:這是,幹嘛?
“簽了它。”林佳說的聲音很大,語氣是憤怒的。全班很多人都看着,就連還沒來的及離開的張老師也多看了兩眼。
林佳是林詩善的鄰居,從幼兒園開始便是同一個班。因為同姓林,又都是獨生子女,林佳一直當林詩善是親姐姐,對她出奇的好,也出奇的依賴。這次初中分班本來林佳被分到了隔壁的二班,但在她的百般勸說和哭鬧之下,林佳爸媽還是想盡辦法把她弄到了一班。但開學不久林佳就再沒機會和林詩善一起回過家。為此便上演了今天這出兒“絕交”的戲碼。
林詩善聽到林佳這樣的語氣,她簡直憤怒到了極點。這是這個從小對自己言聽計從、溫順的像只小綿羊一樣的林佳,第一次當着這麽多人這樣和自己說話。她二話沒說,從書包裏掏出筆,快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林詩善邊寫着,林佳又補充說到:“以後,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
林詩善還是沒說話,拉上書包。寫完就拉着竹尹走了。
竹尹看到這場面,吓得一句話都沒敢說。但回家的路上,林詩善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和她自在的說笑、聊天。
其實像林詩善這樣內心強大的人,外界的一切都是很難改變她的。過分點兒可以說她是自私的,但這樣的人有什麽不好呢,活得潇灑、自在,從不違背心的走向。反倒不像竹尹。整個中午在家都悶悶不樂,因為她知道這事兒多多少少和她有點兒關系。在家實在待的煩躁,竹尹中午就決定提前出門去學校。出門前她囑咐了媽媽一句:“如果林詩善來找我,就說爸爸剛剛把我送走了”便向學校走去。
來到學校時,校園空無幾人。一切安靜的難以想象還有半個小時這裏就将人山人海了。竹尹緩緩走到教室,很巧,林佳也在。雖然并不熟悉,中午又發生了那麽讓竹尹緊張的一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到了林佳的旁邊。
她看到林佳的臉上還有明顯的淚痕,手裏還拿着那張林詩善簽下的絕交書。竹尹不知哪兒來的勇氣說:“林佳,你怎麽哭了啊,是不是還沒有回家。吃飯了麽?”林佳看了看竹尹,沒有說話。但竹尹沒有就此放棄,繼續說:“你不回家,你爸媽該着急了。還有半個小時才上課,我送你回去一下吧,要不,我們到門口的老師那裏打個電話也行啊。”
聽到竹尹這樣的着急,林佳開口了,她說:“沒事兒,我爸媽中午在單位不回家。”林佳雖然生氣,但她并不是那樣不知好歹的姑娘,雖然她有些嫉妒竹尹,但她始終知道這兒事和竹尹無關。
在竹尹的再三勸說下,林佳跟竹尹來到了學校的小賣部。竹尹用她僅有的五塊錢,給林佳買了一桶方便面和兩根烤腸。林佳吃完,開心的笑了,她對竹尹說:“你知道麽,我和林詩善認識快十年了。但她從來沒有給我買過任何的東西。”她又說:“她就是這麽自私。”
竹尹看着林佳,不知說什麽好。但是沒過多久,林佳拿起紙巾擦嘴的時候,又哭了起來。她一邊抽泣一邊說,“可是竹尹,你知道我對她多好麽?她以前爸媽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去接她來我家住,我什麽好吃的都給她。”說着說着,她哭的更大聲了,還在不停的說:“每次爸媽帶我去買筆和本,我都買兩份兒一樣的,一份給自己,一份兒送給她。但她呢,從來接着東西都沒有給我過好臉色,有時候還要我求她。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嘴上不說,但我沒想到她真的就從來沒把我當過朋友。”竹尹默默的看着她,自己也跟着流了眼淚。
她知道,這世界總有很多事情無法勉強,勉強不了別人愛人,也同樣勉強不來朋友。只是竹尹想不到,一個這樣對林詩善掏心掏肺的人,她是如何做到那麽強硬、堅決的呢。而未來又有誰也會像這樣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呢?
說到底林佳還是個善良的人,離開超市的時候,她對竹尹說:“你先回教室吧,我去趟圖書館。不要讓林詩善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省得她對你也耍脾氣。”
竹尹聽她這麽說,只好就回教室了。只是她不能理解為什麽林佳說林詩善愛發脾氣,因為相處快一周了,林詩善對竹尹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反倒十分的友好。
夷城一中每天下午都有自由活動的課,像前幾日一樣,竹尹和林詩善坐在榕樹下面的草地上休息。
林詩善和她說了很多關于剛剛出道的、正紅遍亞洲的東方神起的消息,還拿出一個漂亮的寶藍色黑白屏的MP3和竹尹一起聽歌。林詩善很厲害,韓語的歌,都能唱的很完整。唱歌的時候,她們一直都沒說話。
每次上體育課的時候,學校的休息地上總有特別多的人。這些人大多也都是一些結伴而行的姑娘們。女生似乎就是這樣,天生有說不完的話,特別是對好朋友。
對于中午的事情,林詩善閉口沒提。但是竹尹還是有些好奇,特別是在中午和林佳那麽一聊以後。終于,竹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林詩善,你真和林佳絕交了啊。”
林詩善聽到後,拔掉了耳機,對竹尹說:“你不了解她。她這個人,從小到大,和我說絕交無數次了。我耳朵都不聽出老繭了。”林詩善邊說又戴上了耳機,和以往不同,林詩善這次說的特別的簡練。她繼續說:“沒事,過不了幾天她就好了的。”
“那這次的事情是因為我吧,”竹尹又說。
這次林詩善沒有拿下耳機,特別淡定的說,“誰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一刻,竹尹看着林詩善,似乎明白了什麽。
有些狠話,一輩子說一遍就夠了。即使流出的眼淚和付出的真心還值得留念,那也無法再無數次的經歷這樣的波瀾了。“狼來了”的故事講太多了,便沒有人會再相信。而另一些看似承諾的話,說的再輕描淡寫,在聽的人心裏也足夠記一輩子了。
秋風一片片吹落了梧桐的葉,落在她們的面前。她們小聲哼唱的歌聲回蕩在她們的那片天。這一刻的對話和帶來的全部感動,別人不會懂,也與世界無關,只屬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