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羅鳳快三歲了,皮邏閣請了先生給他啓蒙,铎月娘覺得論語太過深奧,私下裏也偷教他學漢語,每日再随便教幾句三字經。
鳳兒聰慧,铎月娘教一遍,他便能記住,有了铎月娘的提點,夫的教學便容易了許多,逢人便誇閣羅鳳聰慧。皮邏閣聽了心裏也是歡喜,更是對他愛若珍寶,每日閑暇了,都要考問一下他的功課,時而還親自教導,可惜水平到底有限了些。
年底時,府裏忽然就忙碌了起來,皮邏閣憂心忡忡的道:“大唐劍南西川節度使王昱,微服出游到此,要在府裏打攪些日。父親一直擔心招待不周,與我商量了許多次,仍沒個結果。”
铎月娘笑道:“如此我與鳳兒在院裏呆着,只能少出門,以免壞了诏主的大事。”
皮邏閣搖頭失笑,“我是當心節度使不習慣我們這裏的飲食,我們蒙舍素來與大唐交好,此次王節度願意滞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唯恐招待不周,得罪了貴客。”
铎月娘笑笑,“三郎多慮了,拿出十二分的誠心便可,只要我們誠心相待,王節度定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皮邏閣微微嘆息,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铎月娘心思一動,輕聲問了一句,“只不知這王節度是哪裏人氏,平時喜好什麽口味?”
皮邏閣想了想道:“是渝州人氏,聽那邊喜食麻辣,可惜府裏的廚試了幾日,依舊弄不出好口味的飯菜來。”
渝州?不就是重慶嗎?铎月娘在心裏盤算着,麻辣火鍋、麻辣燙、魚頭火鍋不都是前世我的最愛嗎!想了想道:“要不,我去試試。”
皮邏閣忍不住摸了下铎月娘的額頭,笑道:“聖人有雲,君遠庖廚,你雖是女,可到底也是養尊處優的,哪裏能讓你做這些粗活。”
铎月娘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別過身,“三郎少看不起人!”
皮邏閣哈哈笑着扳過铎月娘的身,“生氣了?”
铎月娘冷哼一聲,不理他。皮邏閣收了笑,正經的道:“你你的廚藝好,那自然是極好的,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萬事有我,如何能讓你操勞。”然後,在铎月娘額頭落下一吻,“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看着他認真的模樣,铎月娘只好把自己會一些簡單的川菜的話咽回了肚裏。皮邏閣歉意的對铎月娘:“王節度明天便到了,我要去迎接他,接下來還要到處走,估計忙不過來陪你了,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铎月娘點點頭,露齒一笑,“你自忙去,我不是孩!”
皮邏閣呵呵一笑,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上次月娘做的蜜餞甚好,我都吃光了,月娘再賞我一些。”他溫熱的氣息噴在铎月娘耳邊,讓她有些不自在,輕輕推開他一些。
“一會我讓綠桃挑幾個荷包裝了,給你送去。”
“如此,多謝月娘了。”着順勢在她臉頰偷親了一下,在铎月娘臉紅的如熟透的蘋果中笑着走了出去。
第二天,王節度到了,被盛邏皮和皮邏閣用着最莊重的儀仗,一路大號號吹吹打打的迎進了府。只可惜聽阿城,那個王節度似乎很不高興的樣。
铎月娘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緣故。人家本來就是微服出游,你着儀仗一弄,完全亂了人家的興致,能高興才怪。
“哎!”铎月娘無奈的嘆息一聲,把鳳兒交給嫣然和乳母,囑咐他們仔細帶好,便帶了綠桃朝着廚房走去。
铎月娘看着廚房裏準備好的材料,挽起袖,指揮着下人們按她要求準備食材配菜,忙碌了半天,也只燒了三個菜,麻辣雞丁,剁椒魚頭,水煮肉片。吩咐廚房裏的丫頭們把菜送了上去,然後與綠桃笑着,慢悠悠往秋歸院走。
綠桃一路還嘀咕,“姑娘也忒氣了些,奴婢也想嘗嘗姑娘的手藝。平日裏只見你做些蜜餞什麽的,跟了姑娘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姑娘下廚,可把奴婢稀罕死了。”
铎月娘笑道:“這有何難,以前不過是懶得動而已,等此間事了,我親自給你弄火鍋吃。”
綠桃便兩眼發光的看铎月娘,“火鍋是什麽?”随即也不在追問,只一臉崇拜的看着铎月娘,“姑娘弄的東西肯定是最好吃的。”
铎月娘微微一笑,“其實沒有最好吃的東西,只有餓的時候,吃的東西才是最香的。”
綠桃便笑道:“這個奴婢知道,都饑餓了吃什麽東西都香,姑娘的也是這個道理嗎?”
铎月娘點點頭,剛想話,卻聽身後傳來了管家趙安的聲音,“月主請留步!”
铎月娘轉過頭,疑惑的看着管家。趙安來到铎月娘面前,恭敬的道:“诏主請月主去安歲閣,王節度想見見月主。”
铎月娘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是那個漏了嘴?”
管家微笑着道:“王節度吃了月主做的菜大加贊賞,诏主便招了廚房裏煮菜的夥夫來問,夥夫沒敢貪功,了實話。”
铎月娘搖頭失笑,“有什麽敢不敢的,幾個菜而已。你只去回了诏主,我一個內眷,不方便見外男即可!”完徑自回了自己的院,她最煩見這些達官貴人,還是躲着清靜些,如果不是為了幫皮邏閣,順便鞏固自己在蒙舍的地位,她也不打算進廚房。畢竟她可以不為自己考慮,卻不能不幫閣羅鳳考慮。
皮邏閣聽了管家的回報,沉吟了一下,笑着對王昱道:“是內的手藝,她不喜見外人,我這就去把她叫出來。”
王昱擺了擺手,客氣的道:“有勞少夫人親自下廚,實在不敢當,既然她不喜見外人,不見也罷。只是昱這裏還有一事,還要勞煩刺史幫幫我。”
盛邏皮大喜過望,急忙問道:“但憑王節度調遣,我等願效犬馬之勞。”
王昱哈哈一笑,“刺史言重了,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只是那年在靈寶山不幸被賊人竊走了銀,幸得一位娘慷慨解囊相助,後來又借房與我,讓我在觀景樓看盡了一山如火如霞的櫻花,賞了滿山的清翠茶香,可惜不知道那位娘是誰,總想着能尋到她當面道聲謝,才算是了了心事。如今我每年都往返靈寶山一趟,可惜人去樓空,一直尋不到她。”
皮邏閣聽到靈寶山三個字,心裏隐隐猜到了什麽,又聽到觀景樓三字,不由多了些莫名的想法。靈寶山觀景樓不就是月娘居住的院落嗎,算算時間也剛好吻合。心裏胡亂的猜測了一通,又不方便明,所以仔細的問了一句,“王節度身邊可有尋她的信物,或者大概形容一下她的容貌,我也好派人去打聽。”
王昱一直記挂着那年慷慨相助的人,也沒注意主意皮邏閣的神态,直接道:“沒有信物,當年本來想留個玉佩與她,被她拒絕了。回去後,我畫了張她的畫像,約摸有五成相似。”着,身後的下人急忙捧出一張畫軸。
王昱接過畫卷,心的打開,畫中赫然是着了彜族服飾的铎月娘。皮邏閣心裏很是不悅,盛邏皮也是黑了一張老臉。短短幾個月,铎月娘便結交了這麽有來頭的人,還讓人尋到了府上,要她們沒私情,如何都不過去,難道要把铎月娘送出去,兩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個眼神。皮邏閣低頭交代了幾句,一個下人躬身退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裏也捧了個畫軸。
皮邏閣把畫軸打開,笑道:“王節度請看看這畫。”畫上依然是铎月娘,如果铎月娘在此,肯定能認出那是皮邏邆的丹青。皮羅邆一年一幅的丹青從不曾食言過,到了蒙舍卻被皮邏閣扣下,铎月娘不曾見過。
王昱看到畫像,激動的道,“就是她,就是她,如今她身在何處?”由于太過激動,王昱竟是直接走到皮邏閣面前,拉住皮邏閣的袖追問,已經失禮卻猶不自知。
皮邏閣笑了,“此人正是剛才親自下廚的內人。”
王昱一聽,心中大喜,急忙牽了皮邏閣的手往外走,嘴裏急急道:“幾番尋覓無蹤跡,不想竟是躲在這深深大院裏,三郎快些帶我去向她道謝吧,此事擱我心裏多年了。”
皮邏閣面色一沉,很快恢複平靜,反攜了王昱的手,風度翩翩的了一句:“王節度請随我來!”
铎月娘聽到院外面傳來男的笑聲,心裏很是奇怪,這是內院,外男很少能進來,循聲望去,卻是皮邏閣和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一時卻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那男卻是在見到铎月娘的那一刻,猛的停止了話,只一直盯着她看。铎月娘被他看的不自在,只好屈膝略行一禮。
皮邏閣急忙為二人引薦:“月娘,這位是王節度。”眼角卻不自然的打量王昱和铎月娘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