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姜可可見桑妮終于把手機收起，而且臉上有了笑意，笑着問她是在跟誰聊天。
“一個老同學。”
“是之前學校的？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之前是哪個學校的呢，你應該是北城本地人吧？”
桑妮笑了笑，含糊着回說：“一個小學校。”
姜可可沒有繼續問下去，畢竟北城實在太大了，單是中學就有近百所，如果真是小學校的話，就算桑妮真說出了校名，她也不一定知道。
走了幾步她又道：“剛剛的事你別介意，何乃芯她就是喜歡逞口舌之快。”
“不介意。”反正她又傷不了自己。
北城一中高一和高二的教學樓是連在一起的，兩棟樓相對而立，兩側有廊道串聯，形成回字結構。
兩人走到半路，看到尹恕和楊文棟在對面廊道經過的身影，姜可可有些驚訝。
“快上課了，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桑妮也看到了，但只是嘟囔一聲：“像他這種人，上課對他也起不了約束作用吧。”
“這你就不知道啦。”姜可可說，“平時尹恕渾是渾了點，但上課基本都是安安分分的，很少會遲到或者早退。”
聽了姜可可這麽一說，桑妮想想，過去一周确實如此，尹恕上課的時候都挺安分的。
但……
“我聽周老師說的，他可沒有這麽乖。”
“噗哧。”姜可可笑，“實話說，我經常看到周老師拿尹恕沒轍的樣子也挺可憐的。但沒辦法，尹恕真的也就在課堂上乖，其他時候，很校霸。”
她邊說邊笑邊搖頭，跟說相聲似的，表情動作都跟着情緒走，把桑妮都逗樂了。
再一看，對面回廊已經沒了尹恕他們的身影。
“快上課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自己去辦公室就好了。”桑妮說。
“沒事，我跟你一起，來得及。我也順便去拿作業。”
“你別擔心，這次老李找你過去是安排開學晚會演出的事，不是要批評你。”
“那我的檢讨書……”
姜可可愣了愣：“那你就要去問他了。不過就是幾百字做個表面功夫而已，很簡單的。”
在她心裏，桑妮是個大學霸，幾百字的小論文應該不在話下才對。
很快她又考慮到學霸顧忌的應該是臉面問題，又補充道：“這個檢讨書只有老李會看，別人都不會知道的。”
桑妮點頭，心想她也不在意這個，只是單純不想寫而已。
如姜可可所言，桑妮進了辦公室只是被通知和商讨了關于開學晚會的事，李玉在得知她的小提琴水平後，還想讓她代表學校參加市裏的比賽，但是被桑妮婉拒了。
一來二去，還是拖了點時間，等桑妮回教室時，課堂已經開始了快十分鐘。
尹恕也在。
桑妮坐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有沒有遲到呢。
她從桌肚拿出這堂課需要用到的課本，剛放到桌子上，就發現桌上多了一瓶礦泉水。
？
她莫名，看向許致遠，想問問怎麽回事。
然後就發現許致遠臉上的表情跟她早上剛回來時看到的十分相似，複雜又帶着一點羞澀。
不過這一次，複雜的情緒更多。
許致遠沒等她問出口，低頭在筆記本上刷刷寫了一句話，然後推給她看。
【水是尹恕給的。】
“……”
桑妮側頭看了下尹恕，他也在看她，此時對上視線，趁着老師轉身板寫的功夫，尹恕給她丢了個紙團。
紙團穩穩當當地落在桑妮的桌上，她打開一看。
【說了請你，我說話算數。】
桑妮把紙團重新揉成一團，丢進桌肚，心裏頭怪怪的，但她刻意沒再回頭看尹恕。
她沒動那瓶水，但接下來整節課，她的目光都時不時會落到水瓶上。
倒不是被尹恕的小恩惠打動，她是在思考，尹恕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是不是又想拐着彎耍她玩。
鑒于尹恕有過不好的前科，她很難不這樣想。
許致遠看到她的反應，心情也怪怪的。
剛剛尹恕遲了五分鐘才進教室，回來的時候拿着兩瓶水，經過桑妮的座位時，更是在衆目睽睽下把一瓶水放在了桑妮桌上。
他目不斜視，只是輕飄飄一個動作，就足以在班級同學的心裏引起滔天大浪。
雖然在上課，但不影響大家的小紙條傳得飛起，一時間，數學課變成了八卦大會，有些沒看到的更是為錯過這種歷史性時刻而懊惱不已。
後來桑妮回來了，他們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有人看到尹恕跟桑妮傳紙團，心裏頭又是一驚，可惜并沒有看到桑妮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大家都伸長了脖子想看後續。
但尹恕一下課就跟楊文棟出了教室，于是大家的願望再次落空。
桑妮本想下課就把那瓶水還給尹恕的，但剛轉身就看到他起身走出去，只能再次看着桌上的水瓶發呆。
剛剛上課還不明顯，但下課以後，桑妮能明顯感覺到四面八方聚集過來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猜到尹恕的用意了。
是要讓她成為輿論焦點，被大家議論，好讓他看笑話嗎？
經過路珊珊那件事後，對極度想要低調的她來說，這無疑是最大的報複。
桑妮看着那瓶水，突然有點生氣。
幹脆點算了。
對不明人士送的東西，她一向是一視同仁的。
桑妮倏地站了起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像之前扔掉巧克力和告白卡一樣，把水扔進了垃圾桶。
對後續發展翹首以盼的衆人：“……”
回到座位上，發現還有人在驚訝地看着她。這次她沒憋氣，直接揚起臉，大聲說道：“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學習上，我想會更好。”
二班是重點班，雖然看愛八卦，但大多都是低調學習的好學生，聽到桑妮的話，都有點羞赧，覺得自己确實不夠禮貌，紛紛收回目光。
除了何乃芯，依然的嘴碎。
“看來某些人的計謀确實是有成果的，不過不就是一瓶水嗎，嘚瑟個什麽勁兒，還在那裏裝清高。”
“人家馮芷芙跟尹恕去聽音樂會都沒這麽高調，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上不得臺面。”
剛剛把耳朵收回的同學們，又沒忍住偷偷關注了起來，而且他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八卦。
尹恕要跟馮芷芙去聽音樂會？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嗎？果然級花就是級花，一出手，連尹恕都不在話下。
那桑妮算什麽？誰不知道馮芷芙不僅本人優秀，爸爸還是高官，在北城有頭有臉的，要是兩人比起來，桑妮必輸啊。
不少同學先前因為那瓶水還對尹恕和桑妮有了粉紅幻想，何乃芯的一番話無異于把這剛吹起來的粉紅泡泡給戳破，有人看桑妮的眼神甚至還有了一點同情。
“何乃芯，你沒毛病吧？”
這句話桑妮早就想說了，這次終于沒忍住。
“你覺得馮芷芙厲害，喜歡馮芷芙就喜歡去，老跑我面前說幹嘛？”
何乃芯不屑地嘲諷道：“不用拿我來說，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明明有心機，還要裝白蓮的樣子，之前你有多花癡讨好尹恕，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
桑妮聽了眼珠子一轉，揶揄道：“尹恕尹恕，你一直在我面前說尹恕，該不會你喜歡的不是馮芷芙，是尹恕吧？”
桑妮這話一出，圍觀的人均是忍俊不禁。
說實話，這比八卦桑妮有趣多了。誰不知道何乃芯跟馮芷芙關系好啊，年級有跟她有過過節的甚至還在私底下偷偷叫她“馮芷芙的跟班”，要是她也喜歡尹恕，那這閨蜜相争，可不就是一出好戲。
何乃芯簡直被她這胡說八道的猜測和周圍人竊竊私語的樣子氣得發抖，她剛想反駁，怎料桑妮又繼續開口。
“不過像你說的，所有人都比不起馮芷芙，大概你追了也沒用吧。”
“……”
衆人聽了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好毒。
既嘲諷了何乃芯是跟班舔馮芷芙這個事，又借用她原來的話，踩了她一波。
這個新同學，看起來柔弱清純的，但進校以來做的事，都讓人感覺很不好惹啊。
何乃芯都要氣瘋了，她第一次被人當面說得這麽一文不值。
雖然，她之前曾經這樣踩過不少人，
“明明是你喜歡尹恕，你別亂說！”要不是許致遠攔着，她覺得她能撲上去撕開桑妮白蓮花的真面目。
桑妮低頭看到桌上的數學課本，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相比起尹恕，我還是更喜歡牛頓、阿基米德和高斯。”
“高，高什麽？”何乃芯被她不着調的話給帶歪了。
許致遠推了推眼鏡，認真給她解釋：是高斯，他和牛頓、阿基米德被認為是世界三大數學家。”
桑妮抛了話她聽不懂就算了，現在許致遠又一板正經的回答，更加顯得何乃芯很沒文化，十分丢人。
她直接一轉頭，把氣撒到了許致遠身上：“誰問你這個四眼仔了！”
許致遠抿唇低頭。
桑妮拉了拉許致遠的手，安撫他，讓他別受影響。
然後她擡頭對正在關注着這邊的同學道：“大家都是學生，還是先想學習的事吧，空有皮囊的人有什麽好喜歡的？而且，何乃芯，我覺得你說得對，尹恕跟馮芷芙真是天生一對，是旁人都無法撼動的天作之合，建議鎖死。”
建議鎖死？
“噗哈哈哈哈哈——”
被尹恕擋着，跟着在教室門外站了有一分多鐘，聽了這段争吵後半程的杜虎，聽到桑妮這一句話後，終于忍不住大笑出了聲。
楊文棟的關注點則是在另一點上：“學霸就是學霸，吵架都在聊數學家。阿基什麽來着？”
他扭頭問尹恕，結果直接被尹恕用手把頭扭了回去。
“你這腦子，告訴你也記不住。”尹恕聲音冷冷的，有隐隐的怒意。
他邁開腳步，往教室裏走。
原來還喧吵熱鬧的班級，因為當事人尹恕的出現，瞬間雅雀無聲，何乃芯到嘴邊的狠話也因為尹恕的出現被憋了回去。
桑妮觑了剛剛進來的這三個招搖的人一眼，很快便收回視線，轉頭向許致遠請教功課。
經過桑妮身邊時，尹恕特意看了一眼她的桌面。
那瓶水不見了。
他移開視線，朝後面走去，沒走兩步，卻在垃圾桶裏看到了那瓶熟悉的水。
他咬牙。
很好。
說他是空有皮囊的人。
讓他跟別的女人鎖死。
丢他的好意。
他都記着了。
午飯時間。
因為桑妮吃的是家裏傭人帶來的飯菜，不用去食堂排隊，所以回來的時間也比較早。
教室裏只有幾個人，桑妮回座位後便拿出練習冊開始做題。
沒多久，尹恕跟楊文棟他們也回來了。
桑妮兩耳不聞窗外事，對于三人的歸來，連頭都沒擡。
尹恕見她一個人坐在那兒，周圍空落落的，眉毛一揚，沒有直接回自己座位，反而坐在了岑靜的座位上，與桑妮隔了一個過道對坐着。
桑妮此刻正低着頭做題，鼻梁秀挺，下巴精致，睫毛又長又密，偶爾動動，像兩片黑羽。
這姑娘不說話的時候，竟然有點柔柔的感覺，像溫室裏的瓷娃娃。
尹恕想。
他這麽大一個人坐在那裏，而且鬧出的動靜也不小，桑妮不可能沒發現，但她只是皺了眉，攥緊筆身，努力忽略掉尹恕的存在。
她正在努力攻克一道難題，正巧許致遠不在，她想試試能不能自己解出來。
見她咬牙做題的樣子，尹恕嗤了一聲。
他用力拍了拍岑靜桌上的書，聲響猶如噪音。
桑妮眉頭深鎖，依舊不理。
尹恕不是那麽有耐心的人，見她一次不理了便直接上手。
他長臂一身，探過過道，倏地一下把她正在做的練習冊抽走。
“……”
啪——
桑妮把手上的筆拍在桌上，轉頭看向他，愠色明顯。
剛剛的溫柔模樣瞬間消失無蹤，變成一只暴躁的小獅子。
尹恕把練習冊拿在手上，明明是A4紙大小的冊子，他卻把玩出了之前玩銀行卡的架勢來，像一個貴公子在玩一件新進的寶物。
逗弄的意思十分明顯。
“給我！”桑妮喝道。
“我要是不給呢？”
“那你就是，就是，王八蛋！”
桑妮不擅長罵人，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比較兇狠的說法了。
尹恕聽了又是一聲嗤笑。
尹恕打開她的練習冊，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麽題目把大學霸給難倒了。
最新的一頁，有道題被塗塗擦擦了許多次，平滑的紙面上都是明顯的坑窪痕跡。
應該就是這題了。
然而尹恕才看了一下，內心就驚訝了起來。
她竟然為一道中等題絞盡腦汁？
他還想再細看，桑妮卻忍不住了，直接上手就把練習冊搶了回去。
雙手空空如也，尹恕也不惱，只是望着她若有所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調侃中帶着試探：“學霸，還挑題做呢？看你空着好幾題，不會是不會做吧？”
桑妮覺得自己跟他這種學渣沒什麽好說的，哼聲道：“不會又怎麽樣？說得好像你會一樣！”
尹恕突然笑了起來，明明平日裏總是酷痞的臉，一笑起來卻連眉梢都綴着陽光的燦爛，另人目眩。
桑妮被他突然的笑容給弄愣怔了片刻，回過神來後輕聲咕哝，真奇怪，突然笑這麽開心，這人是不是有什麽變态心理，專門以逗弄人來取樂？
桑妮不是學霸。
覺得自己知曉了大秘密的尹恕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後排另一側。
杜虎在見到尹恕欺負桑妮後，也有點躍躍欲試。
杜虎的腦回路很簡單，無敵直男的他，此時只把桑妮當做是一般被老大讨厭欺負的人，既然老大已經出手了，那他也應該緊跟其後才對。
也難怪他會這麽想，因為之前他根本沒看過尹恕跟女生計較，欺負女生這種事更是聞所未聞，沒有前車之鑒，他只能順着自己的邏輯去想了。
不過他還有點良知，覺得自己是男人，不能動粗的。
所以，還是學老大，逗逗她得了。
桑妮又在對着練習題冥思苦想，筆頭都快要被她咬破。
杜虎突然走過來，惡作劇般大力拍了拍她的桌子。
“砰——”
杜虎長得又高又壯，連掌力也是不同凡響。
除了通天響，桌子也随着震了震，這一震，直接讓桑妮的腦袋啷當了一下，撐在下巴上的鉛筆差點插進了鼻孔。
“……”
“？？？”
“！！！”
桑妮憤怒擡頭。
一個兩個的，這個班的人是不是都有病！
她想大吼。
然而卻有人先前一步把她的心聲說了出來。
“你他媽瘋了嗎！”
尹恕的聲音很大，又驚又怒，在人數伶仃的教室裏都有了回聲。
桑妮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被尹恕突如其來的怒氣弄得昏了頭。
班級其他人也都被他吓得身軀一震，看向這邊，不敢說話。
“老……老大……”發現自己好像惹怒了尹恕的杜虎冷汗涔涔，看着尹恕兩腿發酸。
“沒事吧？”
桑妮突然發現尹恕站在了自己面前，詢問自己的樣子好像還有點關切？
他生氣是因為自己被欺負了嗎？
那自己點頭的話，事情是不是會一發不可收拾？
算了，她大度一點好了。
她覺得自己有事，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搖頭。
但是搖完頭後她又在想，尹恕為什麽要生氣呢？明明他平時也一直欺負她。
得到桑妮的應答，再看她臉上确實沒傷到後，尹恕直接扭過杜虎的手，把他拉開。
杜虎“嗷嗷”叫着被拉出了教室。
十分鐘後，扭着手臂舒緩痛感的杜虎眼眶含淚，滿臉委屈地偷偷問楊文棟。
“老大說的那句“只能我欺負她”是什麽意思？”
楊文棟看着他，同情且意味深長地回了四個字。
“字面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