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猛的擡起頭,急切的道:“你只管。”
铎月娘仔細回憶着以前看過的電視劇,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道:“先用刀剜去腐肉,再用針線縫合傷口,嗯,或許有用。”
阿佑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阿吧的蛇頭。他把唇湊上去,吻了一下,低聲道:“阿吧,我信她,你忍着疼,我們試一試。”
阿吧目光灼灼的看着铎月娘,沒有動作,應是默認了。
阿佑抽出閃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動作,铎月娘急忙攔住他,“不是這樣。”
阿佑看着铎月娘,似在詢問。铎月娘咽了咽口水,緊張的比劃道:“刀、針、線都要在沸水裏煮過,你的手也要洗幹淨。還要準備酒,用來清洗傷口。最後還要用藥,防止傷口感染,可惜我不懂藥。”道最後,她聲音越來越低,顯然的底氣不足。
皮邏閣眼見血液無效,心裏的大石落了地,暗自慶幸,還好,她不是蛇女,盛邏皮不會禁锢她了。可又有些失望,她不是蛇女,除非她拿出神兵,否則往後的日怕是艱難了。心裏暗暗一嘆,沉吟着道:“為今之計也只能一試了,我們先回去準備東西,明天在來。”
铎月娘顫着聲音道:“多準備些酒,越烈越好!”又聲的問了一句,“我明天可以不來嗎?”
阿佑得了辦法,心裏的不安也稍微平靜了些,又回複了些許本性,譏諷了一句,“蠢女人,你怕蛇?”
铎月娘渾身都在顫抖,可她不願讓他們知道,她是因為想到了阿黑而難過,也為自己的無知在難過。幾年的夫妻,雖然早知道結局,可如今一朝被戳破,她到底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也不便太多,只能順着阿佑的問話,咬牙道:“怕,我最怕蛇,它能吞了我。”
她的回答,超出了皮邏閣的意料,只好微笑着道:“月娘別怕,阿吧很乖,它不吃人的。”着伸手想把她摟進懷裏。
铎月娘身一縮,避了開去,她忍住了心裏的惡寒,卻壓抑不住身的顫抖。她一轉身,率先奔出洞外。皮邏閣擁抱,她不需要了,她不需要皮邏閣給予的溫暖,她寧願活在地獄,也不要那虛僞的溫度。
铎月娘轉身向外走去,夜黑風高,山路崎岖,可她越走越快,最後簡直是在奔跑。她不知跑了多遠,她想了許多。為什麽他當年執意要娶她,什麽一見傾心,什麽歡喜她,都不過是為了她那莫名的身份罷了。這麽多年的試探,算計,她累了。如今連他在雲弄峰,于蛇口下,救她的真相,也被赤果果的披露,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早就設定好的騙局,她只是局中人,所以傻傻的看不清真相而已。自己傻傻的被算計的時候,他在做什麽,估計在觀察着他的白鼠,臉上還帶着戲谑的笑吧。
燈籠的光在夜幕裏朦朦胧胧,實在照不了太遠,正如她如今的心情一樣,實在明亮不了。是皮邏閣追了上來,他氣息微亂,有心想開口點什麽,卻覺得語言已蒼白無力,事實讓他無從辯解,想求她原諒嗎?或許也不是好辦法。
回到別館,铎月娘無力的閉上眼睛,她想長睡不醒。她好希望一覺醒來,她還是楊妍,還是個快樂的導游,每天帶着游客往各個景點跑,把最美的打理介紹給他們。她不是铎月娘,她沒有哥哥姐姐,她不用擔心三浪被破,她的哥哥們無處可去,也不用擔心,皮邏閣與她的哥哥們走到對立的那一天。
第二天,皮邏閣不顧她眼底的青黑,也不顧她的反對,強拉了她,跟着阿佑去醫治啊吧。這實在不是什麽好差事,铎月娘被腐爛的蛇肉熏得兩眼淚汪汪。阿吧很乖,一直任由阿佑幫它刮去腐肉,又用了大量的酒水消毒,最後用煮過的針線縫合傷口。整個過程,皮邏閣一直讓铎月娘在旁邊靜靜的看着,只等阿佑縫好最後一針,铎月娘直接跑出洞口把胃裏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本來便沒什麽胃口,沒吃什麽東西,吐完了那些食物,最後是酸水,實在吐不出什麽了,便一直在幹嘔。
阿佑靜靜的看着铎月娘,只等她吐得差不多了才問了一句,“蠢女人,接下來怎麽做?”
铎月娘取了水袋漱口,半天才壓下翻滾的感覺,淡淡道:“聽天由命,我不是大夫,我不懂藥。”頓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聽銀有助于傷口的愈合,或許可以用一些銀打成薄片,覆蓋在傷口上。”完铎月娘不想在理會他們,直接走人。
回到龍圩圖城,她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皮邏閣進來她也不理他,他便坐在床邊,撫着铎月娘的長發,淡淡道:“阿吧就是阿佑的命,阿佑是蛇奴,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月娘別生氣。”
铎月娘翻了個身不理他,只覺得他的碰觸很惡心,可惜她躲不開。皮邏索性跟着躺到床上,從後面環着铎月娘,淡淡的道:“是我錯了,我總覺得你最是聰慧,什麽都知道,所以要求多了一些!”
铎月娘覺得整個人都很累,她想哭,又想放聲大笑,她穿越千年時光,得到了唯一的一段姻緣,緣起緣滅皆只是因了一條蛇,該死心了。不管誓言多麽美,假的就是假的。
看着铎月娘冷漠疏離的背影,皮邏閣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麽的遠,本來伸手可及,或者他稍微用力便能摟她入懷,可他們之間卻又有那麽多的阻隔,張氏的不待見,盛邏皮對她身份的迫切追尋。一切的因素都讓他不确定了,他付出了太多努力才走到今天,他不能功虧一篑。
回到落幽閣,皮邏閣又一次關閉了院門,铎月娘撫摸着手上的镯,她想驗證心裏的想法,那天閣羅鳳問的那些字很奇怪,想到她與阿黑之間的血契和獻祭方式,她仿佛明白了什麽。
她又一次被禁锢了,這次見不到閣羅鳳,皮邏閣也沒有再來看她。铎月娘也不在意,每日裏養花弄草,把整個院裏打理得花香四溢。等心情慢慢沉澱了,她總算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她被那些愛情肥皂劇坑了。并不是兩個人有了愛情,便可以永遠的幸福,那些童話故事裏結婚便是幸福的終點,如今她才真正明白,婚姻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愛情不能讓兩個人相攜到老,原來她一直都不需要愛情,她只需要一份呵護。如果皮邏閣肯給她一點點呵護,她相信自己肯定會在維系三浪诏的利益以外,盡自己所能來幫他。可惜铎月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铎月娘對皮邏閣釋放的,願意相守的信號他沒有接收到。他需要的是傳中那些莫名的力量,他需要铎月娘為他奉獻自己,可惜铎月娘太過自我,并不甘心做他的工具。她心裏很清楚,要麽請付出你的愛,要麽請你滾。
皮邏閣自然不會滾,所以她想離開。當初放不下鳳兒,如今她卻是能放下了,這個孩兒想起了以前的事,以他的聰慧,只怕每一個想要對他不利的人,都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臘月裏,有兩件喜事,第一件,自然是,原媛的孩兒滿月,府裏擺了宴席,為孩慶生。熱鬧到了晚上,取名誠節。聽到這個名字,铎月娘笑了,又是一個苦命的人。
第二件事,王昱來了。
皮邏閣打開了落幽閣的大門,端了一碗湯藥進來,“月娘,把藥喝了吧!”
铎月娘淡淡的瞟了一眼那濃稠的藥湯,直覺的惡心,“我身體很好,我不需要吃藥。”
皮邏閣低着頭,不與铎月娘對視,聲音平靜無波,“王節度回去後,一直對你念念不忘,诏主已經答允了,要把你送給他做。”
“哦!原來我還有這麽個用處,我還以為我自己已經沒用了呢!”铎月娘笑了,“那麽這湯是碗送行湯,還是奪命湯呢?”
皮邏閣嗯了一聲,良久,才輕聲道:“诏主不放心你,不是奪命湯,只是加了些讓你聽話的東西而已。”
“我猜是蠱!可那又如何!”铎月娘完,抓起碗,一口喝幹。
皮邏閣的手擡了擡,又無力的放下,到底還是沒有阻止。
铎月娘把碗往桌上一擲,擡手指向門口,“你走吧,我不要見你,再不想見到你。”
皮邏閣唇抿了又抿,到喉間的話,始終擠不出來,只能踩着綿軟的地板,一步一步,飄了出去。
铎月娘則捂了嘴,吐了個昏天暗地。
阿佑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雙手環胸,憐憫的看着她,見铎月娘還在吐,不由幫她輕輕拍了拍背,低聲道:“走吧,你該走了。”語氣裏只有滿滿的憐憫,再不見以往的冰涼與譏諷。
铎月娘昏昏沉沉的擡起頭,只覺得又是一陣的暈眩,勉強看清來人,喘息着,問了一句,“他讓你來的?”話的不是很明了,阿佑卻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