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184 章 自由的味道

“不是”,阿佑開口,“他不知道我來了這裏。”

“我走不動了。”铎月娘虛弱一笑,皮邏閣肯定在湯裏加了料,铎月娘懷疑,他肯定加了毒藥,否則自己如何會吐得連話的力氣都沒了。

阿佑沉默的看着铎月娘吐出來的那些污穢,“我背你,我會帶你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地獄,離得遠遠的。”

铎月娘只覺得精氣神都被抽幹了,整個人綿軟得沒有一絲力氣。稍微擡起手腕,看着手腕上的镯,只這一個動作便讓她一陣虛脫,她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吧,“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把它摘下來。”如今她掙紮在生死線上,卻還記得阿佑與她的約定“要不等我死了,你把我的手砍了,把镯拿去。”

阿佑張口想什麽,猛聽得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個閃身,沒了人影。

張氏帶着貼身的丫頭秀芝,和心腹婆走了進來,張氏淡淡的瞥了铎月娘一眼,“我知道,你是不願見我的,如同我不願見你一般,只是我還是要親眼看看你好不好,我才能安心。”着一揮手,秀芝捧上了一套大紅的嫁衣,看着铎月娘不明所以的表情,張氏只覺心裏一陣痛快,終于把這低賤的女攆出去了。“王節度看上你了,他明天便來接你,一起回大唐去,這套嫁衣算我送你的添妝,也不枉你為南诏誕孕嗣,勞苦功高。”

铎月娘強打起精神,不願在她面前示弱,目光冰冷的掃過這些人,最後定格在張氏臉上,張氏只覺她的目光太過犀利,有些不敢與她對視,不由微微別過臉去。铎月娘笑了,“難得我這顆廢了的棋,還有一點用,夫人不怕都不怕三郎被別人诟病,我又有何好怕的。既然要給我添妝,不如再添些黃白之物吧,夫人應當知道,我铎月娘向來喜愛真金白銀。”

張氏鄙夷的哼了一聲,“俗氣!”

“铎月娘需要一日三餐,需要容身之所,本就是俗人一個,比不得夫人高貴。所以,沒有黃金百兩,我哪裏都不去,大不了,掙個魚死破。”铎月娘淡淡的道,生死于她,已經沒有了意義。

張氏被铎月娘一席話所震懾,雖然舍不得那些東西,到底還是正事要緊,“銀稍後會送到,你且收拾好自己。”

“我不要銀,我只要金。”铎月娘淡淡的接了一句。

張氏一甩手絹,“一百兩銀不少了,你就知足吧!”

“我只要金,一百兩金,一毫都不能少!”铎月娘也不相讓,若自己真能到得盛世大唐,有些銀錢傍身,自己也能活的自在一些,不論做什麽都需要本錢不是。

“金就金,我回頭就名人送到王節度的府上去,賤人就是俗氣。”張氏不情願的妥協。

“不用麻煩了,”門口傳來王昱的話,王昱與皮邏閣一前一後,疾步走了進來,“月娘的東西交給我的侍衛就好,我們一起帶回去。”着,他走到铎月娘身旁,“月娘,跟我走”。

铎月娘微微一笑,看着王昱,對這個年輕人,她實在沒多少印象,“有勞王節度扶我一把,我約莫是病了,實在沒有力氣。”

王昱心疼的看了她慘白的面色一眼,她又瘦了,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都刮不出二兩肉來,他矮下身,背對着她,“來,我背你出去。”

皮羅閣一個健步奔了過來,“月娘是我背進門的,理當由我背出去。”着轉過身,背對着铎月娘。

铎月娘甩了甩頭,她覺得頭腦有些迷糊,強大氣精神,“休書呢,我不用你背,你把休書給我,我爬也是要爬出去的。”

張氏冷冷一笑,“庶出的賤婢而已,也配有休書。”

王昱有些不悅的看了張氏一眼,淡淡的了一句,“有個字據也好,月娘到底也是有名有姓的。将來是要嫁與我為妻的,不知者,還以為我奪人所愛,這惡名,昱擔不起。”

铎月娘不理張氏,目光定定的看着皮羅閣,她原以為自己會恨他,臨了,她才發現自己連恨他都覺得是浪費,這個男人不值得她廢心思,“我是時羅铎的女兒,可殺不可辱,你不休我,我便休你。”

王昱哈哈一笑,“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的确是個愛憎分明的女,你,我來幫你寫。”

皮邏閣不理會他們,抓起铎月娘的手,不顧她的反對,把她背在背上,低低的了一句,“我背你出去。”然後背起铎月娘,一步一步,慢慢的向門口走去,他的步緩慢,平穩。可皮邏閣覺得自己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是那麽的虛浮。

今天是原媛孩的滿月宴,下人們都在外面奔忙,歡聲笑語一片,然而皮邏閣什麽都聽不到了,他如今唯一知道的便是,月娘要離開他了,被盛邏皮送給了王昱,月娘從今以後再不能對他笑,也不會為他出謀劃策了,更不會為他洗手做羹湯。他突然覺得如果能重來一次,即便她天天對着他發脾氣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皮邏閣背着铎月娘跑了起來,他越跑越快,卻不是向着府門的方向,而是背着铎月娘跑進了書房,把書房的門重重的關上,他忽然吐出一口氣,“月娘,我不要你離開,死也不要。”

铎月娘轉過頭去,不願看他。不久,門外傳來盛邏皮暴怒的聲音,“三郎,你發什麽瘋,王節度還等着呢。”

皮邏閣閉了閉眼,雙拳握得死緊,指關節都泛白了,他才擠出一句,“月娘身不好,我照看幾天,過幾天便送她過去。”

得了皮邏閣的回複,盛邏皮的怒氣才消了一些,王昱卻是笑了,“算了,君不奪人所愛,我不過一句玩笑而已,少主舍不得佳人,我不要便是了,我們回去喝酒。”

盛邏皮也笑了,“我挑幾個出挑的,給王節度送去。”一群人嬉笑着走遠。皮邏閣這才松了一口氣,把铎月娘緊緊的抱在懷裏。可惜铎月娘早已心如死灰,再也回應不了他的感情。他這算什麽,這邊要把她送人,那邊卻又給她下毒,臨了再來場一往情深,有意思嗎?

直到深夜,铎月娘才被送回了落幽閣,阿佑焦急的出現在她面前,“你應該跟王昱走的,至少他對你是真心的。”道一半,他閉了嘴,铎月娘不是物品,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不應該被随意的送人,那是最大的恥辱,“走吧,趁他們放松警惕,今夜便走。”

铎月娘不置一詞,默默的跟着阿佑走。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到哪裏去,也不知道這是否又是皮羅閣給她下的另一個套,不過無所謂了。

阿佑帶着铎月娘在府裏兜兜轉轉繞了個大圈,避過所有人的耳目,铎月娘好幾次都覺得體力不支,差點要倒下,阿佑都會及時的扶她一把,終于到了一處僻靜的所在。高牆下,阿佑拿出竹哨,輕吹了幾聲。阿吧碩大的蛇腦袋便探了出來,比成人大腿還粗的蛇身扭動着,慢慢的爬上牆頭,在牆與地之間架起了一道蛇梯。

铎月娘見到黃金蟒蛇,心情也是一陣激動,“它活了,它竟然活過來了。”若她當年也能想到這辦法,是不是阿黑也不用死了,可惜時光再不能重來。

阿佑點頭嗯了一聲,解下腰帶,綁在铎月娘身上,對铎月娘道:“等着!”

铎月娘靠坐在牆角,微微有些喘,她覺得現在每一句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所以也沒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阿佑爬上了阿吧巨大的蛇身,一步一步的爬到了高牆上,站穩後,手上一用力便把铎月娘提上了牆頭,然後又緩慢的放到了外牆。阿吧早已趴到了外面,又在外面架起蛇梯,阿佑便順着啊吧的身滑了下去。

終于出了蒙舍府,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是铎月娘心情雀躍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虛弱笑道:“這空氣裏有自由的味道。”

阿佑眼眶有些微紅,也不話,背起她,走了起來,穿過好多巷,最後阿佑道:“我逃不了,你走吧,愛上那裏上哪裏。”最後低聲了一句,“別讓他們找到你。”完卻遲遲沒等到背上人的回答,最後才發覺不對。不由低咒一聲,“該死。”原來铎月娘早已昏死過去。

铎月娘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一張床上,不算柔軟,但是很溫暖。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有些眼熟,最後才想起,這裏好像是關了故人的院。

屋門被推開,阿佑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一碗藥。見到铎月娘醒了,不由松了一口氣。

“吃藥。”他把藥放在床邊的櫃上,僵硬的了一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铎月娘思量着,這皮邏閣又想耍什麽把戲,不過這次不管他怎麽耍,一個魚餌釣不到同樣的魚。想到這裏,便放下心來,端起藥碗慢慢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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