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小客棧的基本特點就價廉物不美,房小床小窗戶小,風沒透兩陣,招來的蚊子卻不少。我躺在地板上,不但被一屋子的悶熱悶出了一身臭汗,還被蚊子叮了滿身的包。沒空調沒電扇的惡劣環境絲毫影響不了幹娘的睡眠,老太太睡眠質量奇好,呼嚕打得是一聲比一聲高。在空想中登記了幾千只綿羊後,我發現我的精神是越來越好,而時間相對就變得越來越難熬。我拿着木盆悄悄地走出了房外,打算到井邊洗個涼水澡,降降溫。
這幾天月亮剛好休假,三更半夜黑燈瞎火的連鬼影也見不到一只,于是我放心地把自己脫了個精光,一盆水從頭淋到腳,澆了個透心涼,火熱的身體算是得到了暫時的緩解。半長的頭發濕漉漉地搭在眼前,遮住了視線。
待我撥開了頭發,赫然發現井邊突然出現一道白影!
井?白影?哎呀我的媽,貞子現形了!!!倒抽一口冷氣,木盆條件反射地做了自由落體,哐的一聲大響。
“貞子”似乎也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卻指着我的下身欲言又止:“你……”
我順着她的手指往下一看……大爺我沒臉見人了,竟被個女鬼看個精光!
受驚過度,羞愧難當,我抄起木盆護住重點,順便抓起衣服準備裸奔,卻被一大塊從天而降的白布蒙住了頭,幾乎在同時,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我的心髒當場就要炸開了。
而一把很有磁性的男音卻在耳邊響起:“不擦幹身上的水就跑,是很容易傷風的!”
肩上的那只手隔着布料傳來了熱量,像一道電流劃過我全身緊繃的肌肉。我一把扯下了腦袋上的布,視線卻正對上“貞子”白森森的牙,吓得我剛剛定下來的心又猛然跳起了恰恰,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看我光潔的屁屁就要親上了布滿水漬的大地,“貞子”一個眼疾手快攬住了我的腰,用力一帶,把我攬進了懷裏,俺那不争氣的小心髒立刻把節奏從跳國标換成了蹦迪。
“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磁性嗓音溫柔地把一個個字吹進我的耳朵,口氣卻像在強忍笑意,而攬着我的腰的手臂言不由衷地又收攏幾分。
此時的我跟條魚一樣全身光溜溜,一塊布遮了前面顧不着後面,還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裏直吹耳邊風,這場面……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血氣在腦門兒上翻湧,我猛然推開了“貞子”,大吼:“大半夜的裝鬼吓人,你有病啊!”
三更半夜有覺不睡,跑到井邊既玩貞子COSPLAY,還拉我這種純情青年下水搞耽美,這人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心理有病!
天上只有幾點星光,暗得我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見兩排白森森的大牙露在外面,看着格外的滲人。趁着對方正抱着肚子狂笑,我把那塊巨大的白布往腰間一紮,撿起衣物和二次自由落體的木盆,卯足了勁兒向房間沖去,那速度,怕是跟劉翔有得一拼了。剛跑出十來步,“貞子”才反應過來,急忙在我背後大叫:“喂,等一下,你別走啊!”
哼!叫我不走我就不走,當老子的智商是負數麽?我充耳不聞,只顧逃之夭夭。
回到了房間,老太太還在周公那兒看夕陽紅,壓根兒沒發現我上外頭逛了一回。我悄悄地躺回了地鋪,卻是驚魂未定。剛才發生的事攔不住地在我腦子裏一遍一遍重演,演到身心疲憊,最後,我也上周公家看他跟我家老太太傾情打造最美夕陽紅去了。
長夜漫漫,我用做夢打發時間,一個夢接一個夢地做,可每每到了最後,就只剩那副白森森的鬼牙。一晚輾轉,再睜眼卻看見幹娘擔心的臉,看來我做惡夢時面目可憎的表情吓到她了,因為我在夢裏跟人互咬來着。一想到這裏,我又把“貞子”的媽罵了十遍。
洗漱完畢下樓吃飯,卻看見丁捕頭穩坐正堂,一手拿根油條,一手端碗豆漿,吧唧唧地吃得正香。一見我從樓梯一下來,他的臉立刻從人見人怕的黑面神變成了一臉谄媚的笑面人,油條豆漿往桌面一放,直奔我面前。
“恭喜羅兄弟,賀喜羅兄弟!羅兄弟好福氣,鴻運當頭,喜從天降啊!”丁捕頭大黃牙一露,口臭直往我這裏飄,吃早點的興致被他一掃而光。
“丁捕頭一大早就來拿我這窮小子開心,興致真高!”我皮笑肉不笑地輕哼了一句,扶着幹娘走向一張小桌。
“哎,我說兄弟,哥哥我可是說真的。昨晚你上縣衙的時候,被我們大人的千金一眼相中。縣太爺一大早親自差我去尋你,我剛打算吃完早飯就往羅家莊跑呢,沒想到你這麽巧就出現了。趕得好不如趕巧,走走走,我們這就去縣衙吧!”我說丁捕頭怎麽改行當變臉的了,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笑着問:“丁捕頭,不急,坐下來先聊聊。小弟是外地人,在貴寶境也沒呆多長時間,您能不能跟我說說縣太爺的千金相貌人品如何?”
丁捕頭遲疑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大侃特侃:“說起我們大人的千金遲小姐,那可是國色天香,賢良淑德,慧質蘭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偷偷瞅了一眼四周的群衆,人人看我的眼睛都透露着惋惜,仿佛我要是答應了,我去的就不是喜房,而是刑場。
俗話說的好,臭甕出臭草,一猜就知道以縣太爺的基因自然培育不出什麽好苗。要真的是國色天香,賢良淑德的,以縣太爺那種貪官污吏的本性早就送去攀頭皇親去了,怎麽可能還輪得到我?為虎作伥的丁捕頭妄圖騙我入甕,竟然還敢在群衆雪亮的目光下誇誇其談,也不怕風大閃了他的豬舌頭。
我打斷了他的話:“丁捕頭今年多大了?”
他一愣,沒料我會這麽問,只好乖乖地回答:“我今年三十有四了。”
“丁捕頭可有家室了?”
他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丁捕頭相貌堂堂,氣宇軒昂,成熟穩重,遲小姐配你才稱得上是天作之合,配我這種窮得叮當響的愣頭小子那真是可惜了。為了遲小姐的幸福着想,人,我就讓給丁捕頭你了。況且,丁捕頭跟遲小姐門當戶對,我想提親的人要是你,縣太爺肯定會更高興!再說,丁捕頭跟縣太爺結了親,仕途可謂一片光明,前程似錦。快走吧,說不定你稍稍去晚了一步,這門好親事就會被人給捷足先登了!”
本以為利字當頭,能讓丁捕頭乖乖入套,只可惜,我羅越洋同志社會經驗還是太少,沒看出丁捕頭一副486的外殼卻有個奔三的CPU,竟沒被我這段羅羅嗦嗦的說辭繞到死機,還看出了我不從。笑面虎笑容收斂,朝門口做了個手勢,立刻招來兩個彪悍的差大哥。
我保持鎮定,正思考着脫身的方案。沒想到幹娘卻站了起來,指着丁捕頭破口大罵:“丁世清,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連開裆褲都穿不起的時候,要不是我們鄉裏鄉親的一家省口糧給你家送去,你爹早把你扔到海裏淹死了!後來你爹死了,我們給你送吃送穿,供你長大成人。你當了縣裏的捕快,鄉親們都為你高興,可你呢?卻忘恩負幫那遲老狗一家子欺壓我們這些養大你的鄉親。我老頭子死了,你親自上我家抓壯丁,把我的兩個親生兒子帶走了,就再也沒送回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活了整整五年,老天爺看我可憐這才送我一個幹兒子,你卻還要把我最後一個兒子帶走,丁世清,你還是個人嗎???”
老太太看來早已是積郁已久,火山一爆發,噴了丁世清一臉的口水。罵到最後,她終于悲壯地嚎啕大哭起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拍着老太太的肩,輕聲安慰。四周的群衆聽完,個個義憤填膺地對着丁世清指指點點,進行口頭批判。
丁世清不但沒有痛改前非,還惱羞成怒當着我的面要扇我幹娘的耳光。拳打敬老院,腳踢幼兒院,敢情就是用來形容他這人渣敗類的。
小學三年級時,班主任曾說過:面對邪惡,我們應該勇于鬥争。于是我伸出手,抓住了丁世清的手腕,用肩頂住他的胳肢窩,一個過肩摔,把他扔了出去,再搶先跳過去抽出他腰間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同時喝住那兩個來不及行動的捕快:“不許動,你們倆再動一下他就完蛋了!”
剛考過的柔道三段我用來襲警了,襲完警我還脅持人質了,當了二十多年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啊!
明晃晃的刀寒光閃閃,閃得丁世清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發抖。我拿着刀蹲在他跟前,和顏悅色:“丁捕頭,跟你商量個事呗!要是你們以後都不找我幹娘的麻煩,我就乖乖跟你回衙門,怎樣?答不答應?要是答應就在大夥的面前立個誓,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們都不能去找羅家莊羅李氏李月娥婆婆的麻煩。否則我現在就一刀給你個痛快!”
丁世清不愧有奔三的CPU,還算識相地不敢再多說一句廢話,當場立誓并寫下契約。看在我手中大刀的面子上,他給我一個時辰讓我跟老太太話別。而我卻把滑板小三輪推到客棧門口,仔仔細細一點不落地再跟幹娘講了一遍操作方法,其實我是想趁着圍觀的人多,做個免費的廣告。
“……這方向杆是可以通過調整伸縮來調節高度的。方向杆跟滑板前端的木輪用鐵線相連的,左右擺動方向杆就可以任意地調節小車的方向。方向杆處和滑板前端各有一個三角架,在架在兩個三角架之間的這根帶滾輪的橫梁,是用來挂咱家那個特制大籮筐的。橫梁上的這兩個滾輪可以保持籮筐總是保持水平,這樣在拐彎的時候,可以減小方向杆上的受力也不怕筐裏的東西會因傾斜而掉出來。籮筐和三角架都是可以拆卸的,拆了就可是當一般的滑板小車用。滑板後面是兩個稍大一點的輪子,人站在滑板上向後蹬地,不用費太大的力氣,小車就能很平穩地往前滑動。小輪子後面的一截板子還可以折疊,那樣在推車上坡的時候,不用礙着人走路……”
幹娘一直在哭,時不時冒出一句是她害了我,我當沒聽到,繼續演示小車的用法,只為吸引更多想買車的人,然後再告訴他們要買這種小車就到羅家莊找李婆婆。
“柳老爹那裏我已經安排好了,您回去直接跟他要貨就行。這車的價格是三兩銀子一輛,可增不可減,您記住了。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有什麽事跟柳老爹他們商量商量,讓他們幫幫忙。這裏是我跟柳老爹簽的契約,還有丁世清剛剛寫的契約,您要好好保管,可千萬不能丢了……” 我知道我有可能回不去了,只好在走之前給幹娘安排好經濟來源,讓她在剩下的歲月裏起至少也能衣食無憂,算是報她救我一命的大恩。
時間一到,丁世清這屬鬧鐘的孫子就過來催命了,看來這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把封建階級的忠犬當到底。
既然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我別了幹娘,整整衣裝,被狗腿子們押上了通往衙門的征途。
後面三條狗腿子端着明晃晃的大刀押着,我在前面一臉從容就義地走着,街旁群衆一臉悲痛地看着,那場面怎麽看怎麽像當年江姐赴刑場,用兩個字形容——悲壯!用四個字形容——何其悲壯!
丁捕頭走在後面,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你說你,請你去相親又不是要你上刑場,怎麽弄得氣氛這麽凄涼?”
這老小子盡會睜眼說瞎話,一生的幸福就這麽毀在一恐龍身上,這事兒攤上你你肯定比我更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