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鉛筆在上面快速的畫了起來。
她憑着季獲小本子上草草的幾個設定,寥寥幾筆,一個人物草圖瞬間躍然于紙上。
“那,你是不是想要這個樣子的?”丁聆在人物的身上開始畫一些帶着飄逸感的線條,下半身故意處理得模模糊糊的,僅僅只是幾個随意的線條勾勒,季獲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他挨着丁聆,手指着畫裏的某個位置,說:“這裏應該有個飾件。”
飾件?
丁聆皺了皺眉,她重新翻開了季獲的設定,略微想了一想,手裏的鉛筆又開始動了起來:“這個飾件應該……是個……不能動的懷表吧……”
丁聆快速的畫出了一枚古老的懷表,它的表面有一道裂痕,時針和分針一起停止在了數字13的位置上。
“13”在西方是一個代表了禁忌的數字,丁聆畫完了最後一筆之後竟然連自己都驚住了,她和季獲面面相觑,豁然才發現彼此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挨在了一起,鼻尖都快要碰到對方,溫溫熱熱的氣息小心翼翼的呼在了對方的臉上。
……
主動
彼此近得鼻息可聞,丁聆本能的縮了縮脖子,此時此刻季獲也是神情呆滞眼睛裏充滿了驚訝。
丁聆望着季獲這張英俊得像個藝術品的臉龐和自己湊得這樣的近,表面故作冷靜,內心簡直慌得一匹。心道:現在這種情況是要怎麽樣,我是要直接湊過去麽?還是等着他湊過來?
丁聆咽了咽口水,壯着膽子主動的輕輕湊過去。可沒有想到關鍵時刻季獲竟然表現出了抗拒,微微的縮了一下脖子。
面對季獲的拒絕丁聆俏臉一紅,尴尬得恨不得當場咬舌自盡。默默地佯裝做若無其事的把眼睛一寸一寸的從季獲的臉上移開,接着是頭,然後是身體,轉身。高傲的,無聲的走開,來到書架前随手拿了一本漫畫面無表情地翻開看了起來。
接下來的兩天裏丁聆根據季獲的幾個設定,嘗試性的畫了幾樣道具、服裝和武器。他們兩個一個正在設計編碼,一個正在畫着草圖,挨着彼此坐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相處得格外的自然。
丁聆靈活的雙手猶如注入了靈魂,那些繁複的帶着西方神秘色彩的符號在她的筆下重生一般的煥發出了古老而又绮麗的生命。
丁聆放下了筆,重重的吸了一大口冰可樂。冰涼暢快的感覺讓她舒服得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此時她的世界格外的寧靜,她擡起自己的手,有些好奇,有些迷惑,看着看着就不禁發起了呆來,腦子裏一片空白。
“怎麽?”季獲見她放下了筆發着呆,有些好奇。
他拿起那些鉛筆草圖,一張一張的翻開,每一張都讓他表情愕然。
“我記得你是科班出身的,後來怎麽不繼續畫畫了?”季獲裝作漫不經心的對丁聆說。
丁聆陡然地回過神來,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呢,不知道為什麽就不畫畫了。”
為了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讨論,丁聆連忙轉移了話題,說:“你覺得我這幾個畫得怎麽樣,我看了你的幾個想法,覺得中世紀歐洲的幾個神秘符號延展出來的風格作為主題還挺有感覺的,或者你比較喜歡哥特風?”
丁聆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季獲的身上,她關注着季獲表情上的任何一絲變化,雖然表面是一副無所謂我不在意相當灑脫的樣子,但是其實內心深處卻無比的渴望能夠得到肯定。
季獲卻對丁聆大膽注視着自己的目光感到有些不自在,刻意的閃躲向了其他的地方,說道:“不會,我很喜歡。有時候甚至很驚訝,你竟然可以知道我想要什麽。”
“是嗎?”得到了肯定的丁聆別提多高興了,感嘆道:“能為你做點什麽,我也挺高興的。”
接下來,兩個人又陷入了很長一段無話可說的狀态。最後,還是丁聆打破了這種充滿尴尬的沉默。
“不然我們晚上慶祝一下,買幾罐啤酒回來怎麽樣?”丁聆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季獲的反應。
季獲有些心不在焉,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嗯,好。”
丁聆看見他的耳朵都紅了,不禁腹诽:哥們兒你剛想什麽呢?
季獲的外表帶着一種與人格格不入的頹廢感,他少言寡語,他專注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圍的一切全然漠不關心,他做到了那些普通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倨傲冷漠的就像是神壇上那尊遙遠得只能仰慕的傳奇,向來都是只可遠觀不可亵渎。
可現在丁聆卻走進了這尊神的世界,這才發現一切的表象打破之後,走下了神壇的季獲卻不過是一個沉默內向又有中二病的高個子男生罷了。他和其他普通臭男人一樣,不修邊幅,邋裏邋遢,在生活上根本和白癡沒有兩樣。
這幾天在一起工作,密閉的空間裏,朝夕相處,交換意見,丁聆和季獲彼此間竟然生出了幾些默契。兩人默默的喝了兩聽啤酒之後,丁聆漸漸的感到了一些微醺。
她有意無意的瞄了季獲幾眼,猶豫了一番之後才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季萌……季總這個人總是喜歡拿人尋開心有時候都不分場合,其實我和他沒什麽,他到處跟人說我是他女朋友未來老婆這個事情純屬是他一廂情願的,我都根本沒答應他。”
丁聆一邊說着一邊偷偷的觀察身旁季獲的表情,見他并沒有打算開口說些什麽的樣子,連忙又接着說道:“那個,我和季萌就是純粹上司和下屬的關系,所以……你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麽?”
“你……是不是……喜歡我?”丁聆終于鼓起了勇氣把這幾日憋在心裏的疑問說出了口。
丁聆心跳咚咚咚的跳得很快,她低着頭雙手把捧在手裏的啤酒罐子捏得啪啪作響。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才再次鼓起勇敢的擡起頭對他說:“你是喜歡我的吧?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做出這種事情對麽?”
丁聆的猜測似乎有理有據,從前有好幾次她和季萌的互動,看似打情罵俏的場面,只要有季獲在場,就能強烈的感覺到那種極不友好的氣場,冰凍三尺冷酷得場面尴尬讓人都不敢造次。還有就是那天晚上去Q吧,電話裏季萌喝嗨了對她說:你快來,我今晚上非得讓你答應當我馬子不可。想必當時季獲也是在場的吧。
丁聆見季獲目光閃爍又想逃避話題,眼明手快的捧住了他的臉。借着酒勁,大膽的欺身向他,挨着他低聲的呢喃道:“你把我關在這裏,是想讓我一直留在你的身邊是嗎……噓!”
丁聆豎起一根手指阻止了企圖辯解的季獲,對他說:“我并不想要知道其他的答案,我現在就在你面前,難道你真的對我沒有其他的想法麽?難道你真的僅僅只是想要讓我留在你的身邊而已麽?難道你不想吻我一下試試麽?”
丁聆步步逼近,季獲步步後退,直到最後被逼得退無可退。
季獲被逼到了桌沿的位置,他的後腰輕輕的靠在了上面,立刻就讓咄咄逼人的丁聆一把推倒在了桌上。
她看了一眼長桌淩亂的桌面,視線回到了季獲的身上,勾着唇角對他妩媚一笑。彼此的姿态就像是一只小貓咪趴在了大金毛的身上,伸着舌頭舔了舔它的毛,發出了可憐兮兮的一聲“喵嗚……”。
丁聆撩人的俯身趴在季獲的身上,彼此的嘴唇已經近得幾乎就要貼到了一起。
“季獲,我們是不是從前就認識了?”丁聆吐着暧昧的氣息對他呢喃道。
“這要問你自己,而不是問我。”
季獲的回答讓丁聆來不得錯愕,冰涼的嘴唇突然就和一團滾燙的吻碰在了一起。一直都掌控住主動權的丁聆一下子處在了被動的位置。
季獲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懷裏,正在肆無忌憚的吻着她。閉着眼,吻得深情且深沉。
丁聆睜着眼睛滿臉的錯愕,溫熱的眼淚竟然莫名其妙的奪眶而出。她的心髒有種針刺般的疼痛,痛得呼吸之間都是生生的疼。
一切都和她的理智完全背道而馳,這是一種對丁聆而言陌生卻又無限悲傷的情感,就連丁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她配合着季獲的輾轉悱恻,目光困惑卻又複雜,伸着手仿佛渴望着去回應季獲的擁抱,最後卻把手伸向了季獲的身後,那個擺在桌上,她早已物色好的兇器——一個馬克杯。
丁聆趁着的季獲毫無防備的時刻,心一橫果斷的撈起杯子,用力的朝着季獲的後腦砸過去,一瞬間馬克杯應聲碎裂,破碎的瓷片沾着鮮血落了一地,季獲沉重的身體頓時軟趴趴地跪倒在丁聆的腳邊,丁聆驚恐的連連後退。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抄家夥砸破了一個人的腦袋,她又慌又怕,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斷的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見到季獲趴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然而她不敢上前試探,深怕季獲會突然跳起來抓住她,質問她為什麽。更害怕自己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心軟,做出什麽不明智的事情出來。
這幾天她都默默的計算過了,每次季獲用手機點餐的時候,外賣送達的時間總是比平常時候在時間上要長許多。丁聆故意總是輪番的點那幾家特定的餐廳,就是為了可以根據不同的送餐地點,不同的送餐路線和送餐抵達的時間,來計算她現在身處的大概是個什麽位置。
然而日式料理的送餐時間是所有外賣送餐抵達最快的那家,可是每次季獲出去拿餐的時間來回卻需要足足20分鐘。
這讓丁聆不禁想到季家在穹頂山的某處房産,那家日式料理餐廳也剛巧就在附近。那裏可以說是頂級富豪別墅區,擁有最好的安保系統,出入森嚴,外賣是不能自由進入的,雖然保全人員會為他把外賣送上門,可是季獲出于自己的目的,每次都出門親自去取。一來一回會花上許多時間,這是不是恰好說明了丁聆的猜測?
這幾天她一直都被關在這間八十幾平的房間裏,季獲嗜煙如命,屋子卻不會被他搞得烏煙瘴氣,說明這裏有很好的新風循環系統。這裏的擺設更像是個書房,唯一一扇能夠打開的門,季獲似乎晚上都睡在那裏,同她隔牆而眠。這就可以讓丁聆大膽的猜測,這扇門的另一頭才季獲真正的卧室。
如果一切都如同丁聆猜測的那樣,那麽丁聆只要打開這扇門,從這裏逃出去,然後報警,一切就結束了。
丁聆再一次鼓足了勇氣靠近地上的季獲,拿走他的手機才赫然發現季獲的手機電量全都耗光了,處于自動關機的狀态。
丁聆反複開機了幾次都自動黑屏,氣得她一把将手機摔在地上。
“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丁聆丢掉了手機,深吸了幾口氣,打開了這扇囚困自己多日的大門,幻想着它一定連接着另外一個房間,那裏有一床自己曾經蓋過的被子有一股子煙草味道,隔着一扇門的距離,季獲晚上就睡在那裏。
然而當她迫切的反手打開了那扇門之後,卻被眼前出現的畫面驚呆了。她全身僵硬的望着眼前幽黑深邃的長廊,有風微微的從長廊的深處吹來,發絲拂動,丁聆久久的都回不過神來。
……
麥田守望
季獲醒過來的時候感覺眼睛裏的世界怎麽飄忽不定的,伸手拍了拍腦袋。“嘶”的一聲的抽了一口涼氣,攤手一看,手上一抹血。
他望着手心上的血跡發了一會兒呆,半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盤腿坐在地上,從狼藉的地上撈起了一根香煙,摸了摸身上,掏出了打火機,不緩不慢的點燃抽了起來。
季獲坐在地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煙,望着滿屋子的狼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過了很久,煙星子都燒到了指尖,季獲才回過神來随手掐掉了煙頭。他一邊從地上站起來,一邊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是淩晨四點的時候。
走進了盥洗間,季獲側過頭去,伸長了脖子企圖去看看腦袋上讓丁聆砸出個洞的傷口,可看了半天也找不到是在哪個位置,也許只是劃破了頭皮流了點血吧,季獲這樣想着。
他打開了水龍頭胡亂的沖了沖被血糊做了一團的頭發,紅色的血水順着的潔白的洗手池流進了下水道。
季獲随手拿起幾張紙巾胡亂的擦了把頭,濕漉漉的頭發不斷的往下滴着水,劃過了季獲的眉梢,劃過了季獲的臉龐。這時,季獲卻似乎被鏡子裏的自己吸引了過去,盯着自己性感的嘴唇發起了呆,眉頭突然一皺,啪的一聲用力關掉了水龍頭。
走出了盥洗間,季獲眼尖的看到自己的手機被扔在了地上,随手撿了起來,拿在手上摁了幾下開機鍵沒反應,又動手拍了拍,才想起來可能是沒電。
他走到白色的長桌旁,翻了翻桌上的塑料袋,從裏面找出了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仰頭大口大口的一飲而盡。呼了一口氣,又看到這滿地的狼藉和一地沾着血的碎瓷片。微微皺了皺眉頭,觸目驚心的畫面有種命案現場的感覺,讓他頗為無奈的動手收拾了起來……
……
如果一開始丁聆還認為自己身處在季家位于穹頂山的別墅裏,那麽現在她幾乎有種自己從一開始就活在了噩夢裏根本就沒有醒過來的錯覺。
從她打開房間這扇唯一的大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狀況的心理準備。可是當她真正身臨其境的時候,卻又困惑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昏暗模糊的光線,獨自一人的死寂,讓眼前的畫面變得格外的不真實。
一開始丁聆還一直安慰自己,也許這些天裏是被關在了一個地下室的房間裏,也許從這裏走出去需要穿過這樣一個漆黑的長長的走廊,可是走着走着,丁聆卻發現越走越不對勁。
這條長廊,似乎并不是通往外界而是越走越深入某個腹地,它曲折迂回,彎彎繞繞,穿行其中的丁聆,一開始還鎮定自若,可是越走越心虛,越走越慌亂。空曠,死寂,昏暗的空間,讓人脆弱無助,浮想連篇。
那些經過的每一道曲折的岔口,都讓丁聆的心髒經歷一次不能承受之重,就像那些恐怖片裏的鏡頭一樣,你永遠不會知道這些岔口上會突然出現什麽朝你撲過來。
如今她幾乎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像是一只無頭蒼蠅一般的亂飛亂撞,驚惶無措的奔跑在一條又一條的長廊之間,驀然回頭,身後所有的一切陡然間變得面目全非。
她驚恐萬狀的發現自己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迷路了。
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毛孔裏翻湧出來,她的全身都讓汗水濕透了。濕淋淋的衣服貼着皮膚,陰嗖嗖的涼風一吹忍不住毛骨悚然。
眼前是孤寂深邃的長廊和看不到生路的絕望,這讓丁聆渾身無力的喃喃自問: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丁聆失魂落魄一下子仿佛飄到了九霄雲外,她想起了那些苦逼加班的日子和身不由己的應酬,那些被迫面對的生活……如今想來奢侈得遙不可及。“自由”荒唐得猶如南柯一夢,丁聆絕望的以為,自己也許從一開始就是被囚jin在這裏的,從前的一切生活內容都不過是自己的幻想。
失神的望着那深幽的遠方,丁聆一寸一寸的将目光收了回來。流汗,脫水和極度的恐慌……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丁聆掙紮着試圖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她不斷的深呼吸,當她慢慢的鎮定下來的時候發現,那些失去的理智似乎也正一點一點的找了回來。直到這時丁聆才感覺到了某種古怪,她發覺這一路走過來,這裏明明沒有燈的,可身上總是帶着這種模糊混沌的光源又是怎麽回事?
她伸出了手,發現在這種昏暗未明的視線裏,指尖卻仿佛鍍上了一層微弱的薄紗,指尖以下卻像投入了陰影裏,呈現出了兩個不同的層次。
難道光源是從頭頂照下來的?
丁聆心頭一驚,猛地擡起了頭。
這……這是……
瞳孔中映出的畫面,丁聆起先是茫然,可正當她一點一點的意識到她都看見了什麽的時候,在極度的震驚之下,丁聆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季獲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淩亂的屋子,破碎的馬克杯,喝完的空酒瓶和一些有的沒的東西,統統扔進了垃圾桶裏。
此時他悠閑而舒适的坐在長桌前,懶洋洋的點燃了一只香煙抽了起來。手機正放在一旁充電,季獲兩眼無神的望着電腦發呆,這幾天一直都在籌備新的游戲,這讓他感到有些疲憊。
打了幾個呵欠,季獲的目光卻突然被桌上那副未完成的拼圖吸引,站了起來,走到了拼圖跟前。
……
丁聆仰着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都看見了什麽。
她揉了揉眼睛,又甩了自己一巴掌,真實的痛感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
可是這一切真的不是在做夢?
那誰特麽的來告訴她,她看到的都是些什麽?
頭頂上距離自己至少有十米高的天花板上鋪了一面巨大無比的鏡子,鏡子裏映出來的這都究竟是些什麽?
這曲折離奇的圖案,匪夷所思的全貌,分明就是一個巨大的麥田怪圈。
丁聆努力的仰着頭,她發現鏡子裏有一個小黑點在裏面移動。她往前小黑點就動幾下,她停下來,小黑點同樣不動了。丁聆有些錯愕,于是她又朝前走了兩步,頭上的鏡子裏那個小黑點就朝前又動了兩下。丁聆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明白過來:這,這個小黑點竟然是她自己?
丁聆無比恐懼的發現她竟然身處在一片巨大的麥田怪圈造型的迷宮裏?
面前這一道又一道的昏暗的長廊竟然是迷宮的線路?
甚至就連這些微弱的、可視的光源也都統統來自頭頂上這片巨大鏡面折射的光?
丁聆目瞪口呆,這點子到底是哪個神經病想出來的?造出真實的怪圈迷宮,還鋪了一整片天花板的鏡子,利用頭頂天花板的鏡像呈現出迷宮的全貌?
這不禁讓丁聆再一次的自問:我它麽這是到了什麽地方?
見鬼了見鬼了,丁聆從鏡子裏看到身處的迷宮,範圍至少有一個體育館那麽大。
丁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渾身虛脫。到現在還沒辦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不行呢!”
丁聆告訴自己,這種時候一定要冷靜,一定不能慫,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如果不想辦法從這裏走出去,那自己的下場就一定是個“死”。
這裏既然是個迷宮,那麽就一定會有出口。設計這個迷宮的人,并不是為了要把活人逼死,而是要為了要展示這個迷宮的震撼和精妙,所以它固然曲折莫測,但一定會有出口。設計它的人不是為了殺人取樂或是把人逼瘋的精神變态,他不過是一個狂人罷了……丁聆在心裏不斷肯定地告訴自己。
“所以這裏一定有是有出口的。”丁聆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沉住了氣,再一次的擡頭詳細的描繪倒映在鏡子裏的迷宮全貌。她發現這面鏡子完全就是一副路線地圖,看似混亂複雜,但似乎卻又另有玄機。
丁聆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在迷宮裏所處的位置,甚至還能夠看到迷宮另一頭的出口。
丁聆心頭一喜,連忙的正反做了十幾個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既然有了希望,那就一定要沉住氣。
她坐在地上仰望頭頂,那巨大的迷宮裏自己是一個半大不小的黑點。丁聆伸出了手指沿着這幅迷宮裏的路線彎彎繞繞的畫了起來,可是不管怎麽畫到最後都會走到死胡同裏。
“不對,這其中一定會有一條路線是可以走出去的。”丁聆告訴自己。
“可是,這條活路到底在哪裏?”
丁聆想想還是不對,迷宮是什麽東西?那就是一個游戲,游戲的本身不是越複雜越好。那些越是精妙的游戲就越不以繁雜取勝,而是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去打破人類固有的思路和思維的盲點。
也就是說,眼見不一定為實。迷宮這麽複雜,那些看到頭頂上地圖的人,想必也會像自己這樣試圖通過尋找路線找到逃生的出口。
這張懸在頭頂的地圖,設計者以十分震撼的方式展現迷宮的全貌,有沒有可能同時也用這種方式來迷惑所有人的眼睛。
丁聆嘗試着去揣摩設計的者的心思。他的性格,他的想法,他的情感。
到處都是的手辦、模型、漫畫書……
從火影到海賊王,從迪士尼到漫威,從變形精鋼到星際大戰,從NBA到皇家馬德裏……
還有那些工程浩大的樂高和拼圖,他似乎十分擅長在一堆雜亂無序裏還原全貌……
還有那些多米諾機關長龍,丁聆記得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産生接二連三的連鎖反應,就像……這樣……
站在死巷裏,丁聆鬼使神差的朝着阻擋了去路的板牆伸出了手……
……
心魔幻境
嘀嘀嘀……嘀嘀嘀……
鬧鐘在昏暗的房間裏響起,打破了沉寂。從被子裏伸出了一只手摸索着摁下了按鈕,季獲迷迷糊糊的拿起鬧鐘看了看上面的時間,是下午一點。
季獲從小床上坐了起來,打了個深深的呵欠,揉了揉鼻子。長桌上的照明燈依然還亮着,自己昨晚上又拼圖拼了一個通宵,到了早上六點多才睡着的。
他走到了長桌邊上十分滿意自己一連拼了兩個通宵終于完成的作品,準備一會兒吃完東西去找個畫框裱起來。
手機早就已經是滿格的電量,塑料袋裏也只剩下一盒泡面,還是季獲并不喜歡的紅燒牛肉味的,不過現在他是真的餓了。
一面撕開了泡面的包裝往裏面注入熱水,一面順手打開了電腦……
……
阻擋住了去路的死巷,丁聆伸手用力一推,竟然是一個活動的機關,木板翻轉過來阻礙消失,面前出現了通道。
丁聆撫着心口大大松了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變态。”
接下來丁聆一路暢通無阻,那些迷宮裏的死路全都是假象,只要你勇敢的伸手推開它就能打破障礙。
丁聆根據天花板上的地圖,很快的找到了迷宮的出口。伸手牢牢握住了門把,丁聆顯得格外的緊張激動,一連做了十幾個深呼吸,猛地打開了門。正當丁聆以為自由和光明即将擁抱自己,然而卻在開門的瞬間卻令她再一次跌入了深淵。
希望有多強烈,絕望就有強烈。
順利的走出了迷宮之後,原本以為就此結束了噩夢,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又掉入了另外一個撼動靈魂的噩夢之中。眼前的噩夢比起上一個“怪圈迷宮”更加的令人遍體生寒,一陣風過落葉簌簌淩亂,丁聆揪着頭發完全抓狂的發出了來自心靈深處的咆哮:“季獲你到底是什麽神經病……”
有那麽一剎那的時候丁聆幾乎就要落荒而逃,是勇氣讓她始終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門裏的世界又是另外一番面貌,這裏利用無數凹凹凸凸的鏡像,打造了一個浩瀚的水晶迷宮。通透的鏡片被切割成了無數個銳利的三角,大大小小的鋪滿了整個空間,呈現出了鑽石切面的視覺效果。丁聆置身其中,所有的鏡子折射再折射,無限延展的出現了無數個自己。
她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的面頰凹陷、有的面容扭曲……無數個鏡子裏的自己無一例外的都有一雙驚恐的眼睛,它們擠滿了整個巨大的空間。
在這樣一個昏暗而幽閉的空間裏,無數個自己,無數雙眼睛,全都驚恐萬狀的注視着自己,丁聆像是被無數只幽靈包圍在其中無所遁形。
丁聆不斷的在深呼吸,不斷的在發抖。她的每一個回頭、擡手的動作,在鏡子裏都像是張牙舞爪随時都可能從鏡子裏撲出來襲擊自己的鬼怪。
丁聆虛潰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怎麽爬都爬不起來。泠泠的冷汗和豆大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讓眼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鈴鈴鈴鈴……”
“滴滴滴滴……”
……
無數個手機聲、鬧鈴聲……争先恐後的吵得不可開交……
丁聆的世界裏充滿了紛飛的文件和無數張寫滿了責備、嘲諷和各種憤怒的臉。
“你怎麽連複印機都不會用,你是從那個鄉下來的土著?”
“你都在幹什麽,客戶投訴你一直都不接電話,不想做的就給我滾!”
“丁聆呢?丁聆又去哪裏了?”
“你怎麽什麽事都不會做,什麽事都做不好?你究竟會幹什麽你這個笨手笨腳的廢物!”
“聆聆你怎麽了,怎麽學的好好的畫畫突然就不學了,怎麽跑到別人的公司裏上班了?”
“聆聆,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呀,告訴爸爸媽媽不要讓我們擔心啊!”
“聆聆你為什麽不開心,爸爸媽媽已經很久沒看見你笑過了!”
“叛徒,你這個叛徒,你背叛了畢加索、背叛了弗拉·安吉利可、背叛了米開朗基羅……更加背叛了你自己!”
“你天生就是個畫家,是個天才,你除了畫畫什麽都不會,你不要忘記,你是個天生的畫家,丁聆你醒醒,你快醒過來,你快給我清醒過來!”
“丁聆……”
“丁聆……”
“丁聆……”
……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丁聆摸索着,絕望的哭喊着,這個世界紛繁缭亂,那些關在內心深處的野獸紛紛從鏡子裏撲了出來,圍着她,繞着她,張牙舞爪企圖将她撕成碎片。
“別吵了,你們都吵死了……”丁聆咬着牙痛苦的呼吸。
極度的恐懼,長時間的精神緊張,饑餓、寒冷和脫水……讓丁聆無力的趴在了地上,她全身都是麻木的,她的思緒飄得越來越遠。
模模糊糊間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在夢裏出現的背影朝自己越走越遠……
:你不要走,我是有話對你說的,我想跟你說……
丁聆伸着手,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某個似是而非的場景,出現了某個似是而非的背影,她迫切的想要開口叫住他卻怎麽努力張嘴都發不出聲音。
有時候人在精神和生命陷入極大危機裏的時候,似乎會激發出某種潛在的意識畫面。它會讓人産生某種錯覺,好像這樣的情景曾經真實的出現過。
可是真的曾經出現過嗎?
丁聆側着頭努力的回想,意識在漸漸的模糊……
季獲終于也坐不住了,他掐熄了最後一支煙,走出了那個房間,留在桌上的電腦丁聆奄奄一息的畫面出現在屏幕裏……
他穿過了“怪圈迷宮”出現在了“水晶迷宮”裏,無數支離破碎的鏡片裏赫然出現了另外一張臉孔。
“這個迷宮一共有三關,我給它們分別取了三個好聽的名字。”
“第一關叫做麥田守望,第二關叫做萬花筒,就算通過了第二關,到了第三關你一樣出不去的,因為第三關的名字叫做心魔。那裏是個巨大的水潭,裏面養了一條鱷魚。”
丁聆的頭頂上傳來季獲平靜無瀾的陳述,她心想: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養鱷魚?這究竟是什麽變态!
然而此時丁聆已經不關心這些了,她顫抖着伸手扯了扯季獲的褲腳說:“我渴了,給我水喝,我還要吃肯德基的飯團,可樂,還有漢堡……”
丁聆的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卻仍然帶着理所當然的傲慢,這讓原本就一肚子悶氣的季獲更加的暴躁,擡腿無情的掙開了丁聆揪着褲腳不放的手,像是打算離開。
“不要丢下我一個人……”丁聆這回是真的害怕了,她慌亂無措的伸手再一次的揪住季獲的褲腳,牢牢的抱住了他的大腿,“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渴了給我喝水,給我吃東西……”這一刻她終于不争氣的哭了起來。
這回她是真的害怕了,甚至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的緊緊抱住季獲的腿,任由他怎麽掙都死死的抱住不放,丢掉了所有的傲慢和自尊,像只受傷的小獸驚慌失措,無助而絕望。
“不要這樣!”季獲掙紮了幾下卻反而讓丁聆抱得更緊。煩躁得簡直無所适從,一直到丁聆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他才找回了理智。
丁聆肆無忌憚的大哭着,就像個找不着家的孩子一樣無助和絕望。這幾天季獲一直都在氣惱她的欺騙和倔強,他正信誓旦旦的要讓丁聆受到點懲罰,可是到最後還是狠不下心腸。
“你不要丢下我,我求你……我一定會乖乖的聽你的話……”丁聆此刻抱着季獲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越哭越兇,幾乎失去了理智。
突然,丁聆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開始胡亂的扯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扯一邊神神叨叨的說着:“你不是喜歡我麽,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真的,你、你甚至可以現在就強jian我,對,你可以強jian我。”
丁聆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