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弘益準時到達了試鏡地點——同時頂着一對堪比大熊貓的黑眼圈。
胡姐對于他今天的形象非常不滿意,直接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路弘益通宵看小說,困得不行,木呆呆地站着被罵。
本來他沒想看到那麽晚,但是不知為何越看越入迷,尤其是看到兔子精為了救道長跑到仙門長輩那求他們剖了內丹的那段,自己竟然還不知不覺的掉了兩滴淚。
他今天願意來試鏡,也正是被書的內容打動,他想着自己應該演不了書中那沉穩的道長,估計他也就只能演個兔子精。
“你看看你,你這什麽氣色,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戲去了?我真是……你以為這個機會是随便就能有的?你看看周圍,今天來試鏡的可不止你一個!”路弘益神游回來,胡姐竟然還在說,路弘益毫無感情的往四周望了一圈,這不算大的房子裏,等了差不多七八個年輕男孩子,各個表情緊張不已,相較之下,路弘益冷靜許多。他天生一張冷漠臉,再加上現在困得不行,所以臉上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那些新人本來就緊張,看到他更加害怕,自覺的與他隔開了距離。
“那個……那個你進來!”從辦公室裏出來一個工作人員,他似是連名單都懶得翻,伸手點了一個男孩,“進來試鏡!”
“是!”男孩回答的很響亮,他個子很高,身材清瘦,回答時還給工作人員鞠了個躬,惹得路弘益多看了他一眼,但是男孩鞠完躬很快便進去了,路弘益并沒有看清他的模樣。
算了,也不知什麽時候到我,還不如趁這時間閉目養神一會。路弘益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剛準備休息,就聽胡姐又開始了高八度的吼叫。
“開什麽玩笑?我們AP在業界就算不是頂尖的娛樂公司,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小門小戶的皮包公司!我們準點來這等了這麽久,結果還讓別人先去試鏡?”
路弘益半睜着眼睛看向胡姐,她拿着她新買的手機,也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激動的口水亂噴,她上一部手機就是因為她情緒太過激動導致摔到地上四分五裂,這才剛換新的沒幾天,路弘益在心裏嘆了口氣,看着周圍一臉驚慌的新人,心中更加煩躁了。
“吵什麽吵什麽!”剛才的那個工作人員此刻推開門走了出來,“別的演員在裏面試鏡,你們若是再打擾,對不起,那就請出去吧!小廟還供不起這樣的大佛!”
“對不起!我們不會再吵了!”路弘益破天荒的主動站起來倒了歉,“是我的經紀人不對,實在是不好意思!”
工作人員瞥了路弘益一眼,沒說話,關上門進去了。路弘益長舒一口氣,繼續閉目養神,理都沒理一旁的胡姐。胡姐自知理虧,瞪了路弘益一眼後,不再打電話了,拿着手機速度極快的不知在和誰發着微信,倒是安靜了不少。
路弘益休息了不到幾分鐘,便聽到那工作人員叫着自己的名字,大概是叫他進去試鏡了。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前準備開門。
他的手剛剛觸到門把,門便開了,一個男孩紅着眼睛迎着他出來,差點撞到他。路弘益看了他一眼,莫名的心悸了一下。
眼前的男孩,雙眼通紅,眼中含淚,那雙眼睛生的極好,從眼頭到眼尾,線條優美,就像一個飽滿的杏核。男孩略顯驚惶的看了路弘益一眼,小聲的說了句抱歉,側着路弘益的身子出了門。
路弘益莫名的想起昨晚在小說裏看到的那段話,“初次見到他時,那一雙帶着淚珠的眼睛驚惶的看着他,吳一莫名的被那眼神觸動,手中的劍也沒忍心刺下去……”
現在的情景,可不就是像小說裏描述的那樣,被這麽一雙眼睛看着,說的肉麻些,心都要化了,還哪裏舍得去傷害他!
“你就是路弘益吧?來,請進。”
路弘益聽到聲音這才回神,只見房間正中擺着一張大桌,有一把椅子斜着放着,桌子對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四十多歲,女子很年輕,頂多25歲,兩人正一臉嚴肅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路弘益趕緊走上前,把斜了的椅子放正,這才坐下,開始自我介紹。
他語氣不卑不亢,背挺得極直,他說了些關于這本小說自己的一些見解,對面的中年男子微微點頭,待路弘益發言結束,男子笑着問道,“你想試鏡哪個角色?”
“我……”路弘益遲疑一下說道,“兔子精,賀書。”
此話一出,一男一女皆笑起來,女子笑得不行,開口問道:你覺得你自己像兔子精?”
要說是像,那肯定不像。路弘益五官菱角分明,帶着犀利之感,書中描寫的兔子精應該是那種眼睛大大的,渾身都透露出的都是可愛機警,要說像不像,路弘益倒是更像道長吳一一些,只不過書中道長人氣極高,性格又清冷,路弘益出道以來就接過一些偶像劇,根本沒把握演好這種高人氣角色,所以只好硬着頭皮試試兔子精。
不過……路弘益不禁想起剛才在門口碰到的那個紅眼睛男孩,他倒是真的符合他昨晚看小說時腦補的賀書,那雙眼睛,真是叫人忘不掉。
“你不适合兔子精的。”女子笑夠了,接着說道,“不如試試道長?”
中年男子向他遞來一張紙,路弘益接過來看了下,是一段書中道長的臺詞。
“念念,我們聽一下。”男子向路弘益示意道。
這臺詞,好巧不巧的就是昨晚路弘益看落淚的那段,路弘益反反複複的看了那段情節好幾遍,那也是道長情緒外露最明顯的一次。道長身中劇毒,兔子賀書為了救道長,在各門派面前下跪,求情,求他們施以援手,可是仙家門派又怎會去聽一只兔子精的請求,賀書被嘲笑,厭惡,甚至被毆打,卻還是沒有放棄。直到有個“好心人”告訴他,妖怪的內丹可以救活道長,賀書便義無反顧的求那人剖丹給道長。殊不知那人只是想要拿他內丹來煉藥,根本不是想救人,待道長因機緣巧合解了毒,趕到賀書身邊,賀書已經奄奄一息,內丹差點就被剖出,吳一第一次對仙家弟子動了怒,重傷了那人後帶走了賀書。
路弘益是當真被那書中描寫的賀書所打動,他曾想過,若他是吳一,看到賀書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得是多麽內疚和自責,還有那難以掩蓋的心痛。路弘益反反複複的看了好幾遍劇本,深吸一口氣,對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說道,“我準備好了。”
“這麽快嗎?”那個年輕女子看起來很是意外,“你該不會只是想這只不過是網劇,所以随便演演……”
女子還沒說完,中年男子向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他對着路弘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準備好了,那就開始吧。”
路弘益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時,他的眼神變了。
他開口說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偉大?”
路弘益的語氣裏帶着些許憤怒,短短的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做了,我就會對你改觀?你憑什麽?憑什麽?”
路弘益的眼睛裏微微有淚光閃動,他把頭轉向一邊,接着說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等等。”中年男子看起來有些激動,他打斷了路弘益,對着旁邊的女子說道,“把剛才那個男孩叫進來。”
“好。”女子看了一眼路弘益,表情也有一些驚訝,她匆匆出門,不一會便帶進來了一個略顯拘謹的男孩。
路弘益本來都已經沉浸在表演中了,被中途打斷還有些不适應,但是他看到那個男孩,也愣住了,這不是剛才在門口撞到的像兔子一樣的人嗎?
只見那個男孩跟在女子身後進門,有些慌亂的看了一眼路弘益,然後向中年男子和女子鞠了一躬,“導演好,編劇好。”
什麽?原來眼前的男女竟是導演和編劇?路弘益也是驚了,趕緊回憶剛才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這樣,你們兩個演一下這段的對手戲,我們看一下。”導演點點頭,“你們兩個都看過這段的劇本了,應該不算陌生。”
“是。”那個男孩緊張的走過來,小聲的對着路弘益說道,“你好,我是蕭處。”
“我是路弘益,你好。”路弘益看着蕭處的眼睛,莫名的手心也開始出汗,“你是要演賀書的?”
“對,你怎麽知道。”蕭處不好意思的對着路弘益笑了笑,“我看了書,挺喜歡這個角色的,就來試鏡了,不過剛才表現的不是太好。”
“沒事,我們再演一遍。”路弘益沖他點點頭,“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
蕭處聞言,趕緊低頭看了一遍劇本,快速的默念了一遍臺詞,“開始吧。”
房間裏此刻安靜極了,導演和編劇看着他倆,誰都沒有說話。只見路弘益擡起頭,一把抓住了蕭處,将他拉向自己,“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偉大?”
“我沒有……”蕭處被路弘益的瞬間入戲驚着了一瞬,但很快又調整好,聲音虛弱的回道,“我就是想為你……做些什麽……”
“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做了,我就會對你改觀?你憑什麽?憑什麽?”路弘益咬牙切齒的說道,眼神惡狠狠的看着蕭處,蕭處一陣瑟縮,低下頭不敢看他。
要是按照原著裏,這一段接下來是吳一直接強吻了賀書,可是劇本改成了兄弟情,路弘益盯了蕭處一會,便一把把他拉入懷中,緊緊的抱着他,路弘益啞着嗓子說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蕭處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憶起原著中賀書的反應,便顫抖着回抱住路弘益,輕聲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你再敢讓自己送命你就試試。”路弘益聲音兇狠,“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從地府把你揪回來!”
啪啪啪啪啪!房間裏突然響起了掌聲,路弘益和蕭處聞聲慌亂的松開彼此,看向屋子裏的導演和編劇。只見他們一臉激動的鼓着掌,喜悅之情都流露于臉上,導演首先向路弘益走過來,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演的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我真沒想到,你們倆可以把這段表現的這麽好!”編劇也笑着點點頭,“我原本是不怎麽看好……路弘益是吧?我聽說你是偶像團體出道,原本是最不看好你的,可是沒想到,你竟然可以表演的如此精彩,真是出人意料!”
“過譽了,真的過譽了。”路弘益有些不好意思,“說實話我昨晚看了原著,挺喜歡這本書的,所以剛才……剛才只不過是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你可真敢說啊。”女編劇突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她看了一眼蕭處,又看了一眼路弘益,“這樣看上去,你倆确實挺配的。”
“啊?”路弘益瞬間臉皮發燙,“這……”
“我開玩笑的啦。”編劇笑嘻嘻的說道,“你看蕭處耳朵都紅透了,真好玩。”
路弘益轉頭看向蕭處,好家夥,蕭處眼睛濕漉漉的,不止耳朵,連脖子根都紅了,他看起來羞赧極了,他小聲的說道,“不要亂開玩笑啦。”
真像只兔子。這是路弘益此刻腦海裏的第一想法,他不自覺的多看了蕭處幾眼,又聽到了對面編劇嘻嘻的笑聲。
“好了好了,你們倆回去休息休息,如果我們最後決定是你們,會跟你們的經紀人聯系的。”導演對着路弘益他倆說道。
“謝謝導演,謝謝編劇。”路弘益鞠了躬,正準備離開,卻見蕭處緊張兮兮的上前,對着導演說了什麽。
做什麽,背地裏搞什麽小動作嗎?路弘益剛才對蕭處建立起來的一絲好感瞬間灰飛煙滅,他冷哼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