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明白。”低頭送走這位大爺,桃花站在門口,看着沈在野的背影離開這院落,才一把将青苔拉進屋子,然後鎖上了門。
“公主?”瞧着自家主子這難看的臉色,青苔好奇極了:“這是怎麽了?不是挺順利的麽?”
深吸了一口氣,桃花跌坐在床上,呆呆地道:“咱們可能進了什麽圈套了。”
“圈套?”青苔一愣:“怎麽會?如今的形勢不是對您更有利嗎?”
丢了南王,得了丞相,只賺不賠來着。
搖搖頭,姜桃花道:“沈在野這個人給我感覺像一條毒蛇,随時可能沖你脖子上咬一口的那種,他剛剛撒謊了,我到底為什麽會與他有了肌膚之親,這一切他好像是都知情的。”
“什麽?!”吓了一跳,青苔連忙半跪在她旁邊,皺眉望着她:“您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記性好。”桃花眯了眯眼:“就算昨日我身中媚毒,也記得自己說過什麽。當時我就說過自己的身份,企圖吓唬他,結果他的第一反應,是來捂我的嘴。”
就算是尋常人聽見她說自己是趙國公主,也應該當做是玩笑,嘲笑一番;而他作為朝中人,知道和親的事情,那怎麽會置之不理,起碼也該停下來問問她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畢竟侵犯和親公主,可是不小的事兒。
然而沈在野沒有考慮這些,相反,他一聽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沒能繼續說下去。
當時只有他們兩人,距離又那麽近,沈在野身上沒有酒味,說明沒醉,那她說的話是一定能讓他聽清的。
那麽,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方才說的不知情,是景王誤抓了她,這話就是在撒謊。沈在野一早就知道她是趙國公主,盡管如此,還是強要了她。
為什麽呢?
渾身有些發涼,姜桃花伸手抓着青苔的手,撇了撇嘴:“我突然覺得,要是當真順利嫁給南王,也挺好的。”
起碼不會有這種掉進蛇窩的感覺。
青苔臉都綠了,死死抓着桃花的手,聲音也抖了起來:“這該怎麽辦啊?相爺想害您?”
“不一定,我只是個不重要的公主,大魏沒幾個人會将我放在眼裏,他堂堂丞相,何必冒着得罪南王的風險來害我?”姜桃花想了想,将青苔給拉起來抖擻直了:“現在只能靠你了,你武藝高強,雖然沒腦子,但是也能幫我做不少事情。”
情況危急,青苔也就自動忽略了自家主子對自己的負面評價,皺眉問:“主子要奴婢做什麽?”
“去繼續打聽消息,最好去丞相府外頭。”桃花道:“将景王、南王和沈在野這三個人的背景關系都弄清楚回來禀我。”
“奴婢明白了。”青苔點頭,麻利地就換了衣裳找機會溜出去。
喘了兩口氣,姜桃花立馬找人進來更衣,好生梳妝了一番。
先前青苔就說過,這沈在野姬妾甚多,她現在又不是老大,初來乍到的,怎麽也得先夾着尾巴摸清情況。
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正室請安。
沒嫁人的時候,姜桃花總将自己打扮得跟桃花樹似的,但是這一進宅院,她立馬就換上了不合身的肥大錦袍,素面朝天,選的首飾也甚為老氣。
“公主。”丫鬟花燈皺眉道:“您雖是天生麗質,但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這不是糟踐,這叫保護。”整理了一番,桃花帶着她就往外走:“你家公主太好看了,在男人那兒有用,在女人這兒不僅沒用,還是禍害,所以咱侍寝的時候可以要多嬌媚有多嬌媚,見正室就要多醜有多醜。”
花燈撇嘴:“這也太狡猾了。”
伸手就敲了她一記,姜桃花白眼直翻:“傻孩子會不會說話啊?這叫狡猾嗎?這叫聰慧,懂不懂?”
捂着腦門,花燈幹笑着點頭,心裏卻想,用聰慧來形容她真的是太寡淡了,就該配上狡猾二字。不過二九年華的女子,也不知道這些年經歷了什麽,怎麽會從小時候端莊文雅的公主變成了現在這樣……
“老奴徐氏見過娘子。”
一行人還沒走過回廊,迎面就來了個穿着褐色上襖配着灰白下裙的婆子,臉上皺紋密布,從鼻翼下來到嘴角兩邊的紋路極深,形成一個大大的“八”字,一雙眼睛帶着些淩厲,嘴裏請着安,卻是已經将桃花上下打量了個遍。
“免禮,這位就是相爺說的管事麽?”桃花笑眯眯地問:“我正要去向夫人請安,有什麽要注意的,徐管事不妨現在就說說?”
“是。”徐管事颔首,轉身就跟在她旁邊,開始說這相府中的規矩。
“魏國尊卑分明,上至皇宮,下至尋常百姓家,有多妻妾者,院內都是有位份的。咱們相爺乃朝廷重臣,府中姬妾良多,位份有四。夫人乃正室,梅氏獨尊一位,其下便是娘子,除了您以外,還有四位娘子。娘子之下是侍衣,共六位。侍衣之下是暖帳,暖帳與尋常丫鬟無異,只是偶爾被爺寵幸,共八位。”
邊聽邊微笑颔首,姜桃花心裏暗想,這麽多女人,沈在野為什麽還沒死在床上?還能那麽活蹦亂跳地忽悠人?
太不可思議了。
“您現在去向夫人請安,只要按照下見上的規矩,行屈膝禮即可。咱們夫人性子溫和,不會為難娘子,只是……若有秦娘子在,您便小心些。”
秦娘子?桃花來了興趣:“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嗎?”
徐管事皺眉,張了張口,卻又止住了,低頭道:“這府裏下人哪能說主子是非,您去見過便知。”
好吧,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桃花也就自己留了個心眼,拎着裙擺繼續往前走。
梅夫人住在淩寒院,別聽名字清雅,裏頭可是金馬玉堂,紅木的雕花門精致華貴,四扇大開,院落兩邊一溜排的首案紅牡丹,貴氣又熱鬧,充分顯示了主人在這相府裏獨一份的地位。
“公主來了?”
剛走到主屋門口,就有幾個人簇擁着一個女子迎了出來。那女子五官端正,不見得有多美豔,卻是溫和端莊。鳳眼含笑,素口瓊鼻,下巴上有一顆小巧的紅痣,看着就讓人覺得親切。
也沒多瞧別的,桃花沖着她衣裳上正紅色的繡邊兒就行了禮:“見過夫人。”
梅淨雪進府已經六年,府裏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見過了,深知沈在野的喜好,向來是對美人偏愛不已。所以聽聞趙國公主姿容絕美的時候,她就準備好好見一見了。
但是,眼前這姑娘,怎麽好像跟傳聞中的不大一樣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梅淨雪直嘆氣:“公主昨兒想必是被折騰得夠嗆吧?瞧這臉色憔悴得,衣裳也不合身。來人啊,快去把府裏新做的幾套頭面都拿來,給公主選一套。”
對于這種一上來就送她東西的好人,姜桃花是很喜歡的,目光也就溫和了不少。
可是,還沒等她偷着樂一會兒呢,旁邊扶着梅淨雪右手的女子就笑眯眯地開口了:“夫人大方,讓新妹妹一來就有頭面選。可是如今這新妹妹進了咱們相府,也只是與妾身同等的娘子,夫人就不必再稱公主了吧?”
這話說得也沒什麽不對,姜桃花趙國公主的身份在這大魏丞相府裏着實沒什麽份量,也不可能擺架子什麽的。但是話這麽說,聽着怎麽都讓人心裏不舒坦。
桃花擡眼就看了看那說話的人。
眉心點着菱花痣,一雙桃花眼也算是勾人,此女子比正室夫人嬌媚不少,身着妃色海棠長袍,裏襯淺褐錦繡,頭上還插着兩支孔雀步搖,一看就是得寵的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