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好幾個周末，紅冰約了幾個供應商去看場，出了幾份方案，電話裏說，鴻遠都是你決定就好的态度，搞得紅冰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可以。
這天晚上，紅冰接到鴻遠的電話，聲音甚是緊張：“紅冰，你在哪裏？”
“我在家裏啊。”
“我為什麽沒有看見你？”
紅冰一怔，才恍悟過來：“我搬了，不在原來的地方。”
“在哪裏？”
紅冰在樓下，遠遠看見鴻遠飛車過來，一下車，便一把抓住紅冰：“你搬家？為什麽不和我說？”
紅冰道：“你出差了，這也不是大事……”
“什麽大事小事？沒有什麽大事小事！”鴻遠大聲道，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說話聲音太高，這才緩聲道：“我一直在倒時差，也沒怎麽睡，有點累，脾氣也變差了。”
“你我脾氣一向不好，就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紅冰抿嘴笑。
鴻遠想想，也笑。“你搬過來怎麽不先說？我認識人想出租房子。”
“這地方是我媽找的，我覺得環境也不錯，離上班地方也近，就搬過來了。”
“你要接你媽媽一同來住麽？”
“有這打算。”
“哦？”鴻遠自認識紅冰以來，從未聽她提過父親。雖然想問，見紅冰沒有繼續說的意思，便不再問了。
紅冰也确實是不想提父親——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說回房子，你周末有空的話一起去看看，我有一些圖片給你參考。”
鴻遠回到公司，一邊收拾文件，往董事長會議室走，眼角卻蹩到看公司裏的人都有些回避他的眼神。
董事長會議室裏。董事局的人都在。
陸峻道：“人到齊了，就開始吧。鴻遠，你來彙報一下情況，詳細點，這裏有些人不做這個項目，未必知根知底。”
鴻遠把報告言簡意駭地敘述了一遍，放下手頭的筆，等着陸峻開口。
陸峻道：“這個項目，難度很大，我們和SDF公司原本關系不佳，能搶到這個标，鴻遠功不可沒。”
陸陵問：“鴻遠，這次項目，你做得很好，我很為你自豪。”
“董事長過獎了，我只是盡自己的本份而已。”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假以時日，一定會青出于藍，比我更進一步。我對你有很大的期望，大家也對你非常認可。”
“謝謝董事長。”
全體鼓掌。
會後鴻遠來到董事長辦公室裏，陸峻幹咳了一下：“關于剛才的人事安排，你有什麽疑問嗎？”
“爸爸的安排肯定是有道理的，我沒有什麽疑問。”
陸峻擡眼看了他一下，見他臉色平和：“鴻遠啊，你的工作能力，我是沒有疑問的，但是，你也有一些弱項，我覺得你需要在弱處上面打磨，才能更上一層樓。鴻志那，我也是看你辛苦，再說成大事者，要學會放權，現在什麽都在你手上，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你做得了這個，就做不了別的，你要适當放權給別人，像鴻志就可以幫你打打下手，你可以叫他做事啊，我認為他就是幫你打下手的，他要是不肯，你就回來告訴我，我來教訓他。你要集中在做一些策劃決策類的東西，比方說……比方說和高層的溝通等等。”
“明白的爸爸，鴻志很聰明，學東西很快，我也覺得這項目由他來接是最好不過的。”
“你也是這麽想？”
“當然。”
“那就好，我們是一家人嘛！”
鴻遠回到家，
夜已深，燈卻沒開。他放下鑰匙，毫不意外地看見背着大門、坐在沙發上的一個中年婦女，發髻束得整齊，沒有多餘的飾品，卻俨然高貴。
“媽。”他喚。
惜文道：“聽說，你招回來的那個項目，今天被那小子搶了？”
鴻遠道：“一家人，無所謂搶不搶。”
惜文怒，一掌拍在桌面上：“一家人！你倒把人家當一家人了，人家有沒有當你是一家人？辛苦你去，享福他來。你前面各種辛勞，把項目争回來了，他轉頭，變成他的功勞了。你居然還說是一家人，你你你……”她一口氣接不上，鴻遠扶住她，坐到床上。“我怎麽就生了個傻兒子啊？”
鴻遠默然不語。
惜文道：“你知道晴芊下周一就是畢業典禮了吧？”
“對。”
“你有什麽打算？”
鴻遠默然。
“人家早早就訂了機票去各種陪伴，你難道真的這麽蠢這麽笨？”
“我現在工作很忙，抽不開身。”
“你！”惜文怒站起來：“工作工作！光知道像老黃牛一樣埋頭苦幹有什麽用？很快你連工作都沒了，幫人打工和自己當老板，是一樣的道理嗎？你的牆角都要被人撬了！”
“晴芊和鴻志女未嫁男未婚，就算在一起，也不算撬我牆角。”
“你究竟是真蠢還是裝傻？晴芊嫁給誰，你不知道對你爸爸的影響有多大？你辛苦這麽些年，難道為他人作嫁衣裳？”惜文拿出一張機票和一個盒子：“明天你就請假，去倫敦，務必要參加晴芊的畢業典禮，并把這個禮物送到。”
鴻遠看了一眼盒子：“媽，我還年輕，就算什麽也沒有了，從頭再來，我也不會讓你吃苦的……”
惜文一拍桌子：“你在外面創的那個業算個屁！外面有才之士那麽多，有幾個人能真的起來？一年倒閉多少公司你看看百分比，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只有你聰明嗎？貴族是靠幾代積累的，一個暴發戶能走多遠？機遇時運才幹勇氣缺一不可，你眼前把明明唾手可得的東西拱手讓人，你以為憑自己就能完美複制做到現在的高度？那是小說裏才有的場景，現實中跨階層幾乎是做不到的事情，這世上哪來那麽多勢利眼踩低捧高欺貧怕富？就是因為這樣做基本沒有代價！我們現在放棄這一切，你以為我們能退到普通人的位置嗎？不，我們會比普通人更不如！”
“就算不能做到現在的高度又怎樣？媽，其實，不在這個高度，我不在這公司，或你不在這個家，也未必見得就不好……媽！媽！”惜文捂住胸口，幾乎暈眩過去。
鴻遠掏出藥，給她和水喝了下去，她這才緩緩醒來，聲音像蚊子一般：“遠兒，小芊從小和你一起長大，從小把我當娘，我也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你就不能代媽媽照顧她嗎？”
紅冰的手機響，鴻遠道：“拉開窗簾。”
拉開窗簾，見到鴻遠，西裝革履，分外帥氣。
“怎麽？”
“我明天出差，大概一個星期才回，房子那，還請你費心。”
“放心。”
鴻遠道：“我每日都會打電話給你，你記得接。”
紅冰握着手機的手緊了一緊：“最近加班挺多，未必能接得到。”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