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潺看着錢音的神情，微微低頭：“說這些……讓姐姐心情不好吧。”
“啊，也沒有特別不好，”錢音反應過來，連忙掩飾，“只是沒想到，你爸爸是這樣的人。”
自己大好年華都喂了狗，挺可惜的。
而陸潺聽了錢音的話，微微抿了抿嘴唇。
錢音看他并不是很相信，也沒有解釋太多，而是把問題抛給了他：“倒是你，你爸爸這麽嫌棄你，你很難過吧。你之前還覺得他是個好人。”
陸潺搖了搖頭：“還好。只是那時候的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好人是什麽樣子而已。”
錢音一愣：“那你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陸潺很認真地回答。
少年烏黑的雙眸直直看着錢音，薄薄的唇角微微翹起。
錢音心裏不知怎的，漏跳了一拍。
她真的感覺，現在的陸潺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雖然他還是很內向，但比以前顯得話更多一點，不再那麽怯懦膽小，能與別人正常交流了。
當然，也不會再用手抓她的衣服。
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奶貓。
于是錢音想着想着，下意識就感嘆了一句：“陸潺，這三年你真是變了很多。”
陸潺微微怔了一下：“姐姐怎麽突然這麽說？”
錢音笑了笑：“畢竟你以前說話聲音細細小小的，不仔細聽都聽不見。現在音量倒是挺正常。”
“啊，”少年有些臉紅：“以前那是……有媽媽在，所以不敢大聲說話。”
錢音眉頭動了一下。
而陸潺繼續說：“但現在不一樣了，媽媽住院了，就由外公外婆照顧我。他們對我很好。”
他臉上露出了如春風般的暖意。
“這樣啊，看你過得不錯，我也挺開心的。”錢音笑着吐了口氣。
她心裏因為抛下陸潺的愧疚，少了幾分。
雖然，為自己母親住了院而高興挺怪異，但誰讓他有那樣的一個媽呢。
錢音其實還是有些好奇，陸潺的媽媽到底生了什麽病，住院時間能長到把他這個別扭的性格矯正過來。
但就如昨天一樣，她并沒有選擇問這個問題。陸潺是毫不猶豫地告訴錢音，自己的媽媽在住院，可他并沒有主動提及是因為什麽病進的醫院，估計是不想說這件事的。
所以錢音沒有問。
“姐姐，那你呢？”突然，陸潺出了聲。
“嗯？”錢音回過神。
只見面前的少年雙手搓了搓奶茶杯，喉結滾動了一下，試探着問：“我可以問……姐姐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嗎？”
“當然可以，”錢音笑了，“不過你看我的樣子，應該知道我現在過得挺好的吧？你們曹老師還是我男朋友，我已經完全從過去的戀情中走出來了。”
“……這樣啊，”陸潺微微垂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昨天你和曹老師什麽都沒說，我就不太确定。但果然你們是男女朋友。”
然後，他抓了一下奶茶杯，慢慢說：“姐姐那麽好的一個人，卻遭遇了那樣的事，我心裏一直很不平。但現在看到姐姐過得不錯，我也挺開心。”
陸潺說得有些輕，但是又一臉真誠。
而錢音聽他這麽說，并沒有被感動，只是微微苦笑。
她這才明白，在陸潺眼裏，她似乎是個好人，所以很高興見到她。
就因為以前她對他那點微不足道的照顧？
明明她最後做得并不好。
他真的明白真正的好人究竟是什麽樣嗎？
錢音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陸潺，今天謝謝你回答我這些問題，你待會要上課了吧。”
明天就不是元旦假期了，而陸潺是曹志嶼的學生，也就是南大附中學生的話，今晚就會上晚自習才對。
果不其然，陸潺點了點頭。
錢音笑着把之前放在桌上的大紙袋推向了他那邊：“這是你今天回答我問題的謝禮。不用在意，就幾十塊錢的零食。”
少年看着這個袋子，微微睜大了雙眼。
“而且，”錢音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道，“我還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做到。”
“姐姐想要請求什麽，不必送禮的——”
“在說之前，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陸潺，你有沒有把我是你爸爸的前女友這件事，說給別人聽？”
陸潺呆住，完全沒想到錢音會問這個問題。
而錢音看他這表現，心裏有些忐忑，他不會是已經說了吧。
只見陸潺最後搖了搖頭。
錢音全身放松了下來：“看來你也知道這不是輕易能說的事。”
陸潺微微皺起了眉，他好像知道錢音要說什麽了。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跟別人說我們之間的過去。”
陸潺拿着奶茶杯的手微顫。
錢音嘆了口氣：“想必你也知道，說這些事情只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前任這個話題太敏感，她和曹志嶼從來不提彼此的前任。要是曹志嶼知道陸潺是她前男友的兒子，即便曹志嶼人很好表示不在意，也可能對陸潺會有什麽看法，所以錢音也是為了陸潺着想。
更何況，如果這事牽扯到各自的家人，就更亂了。她自己的家人就算了，可陸潺的媽媽要是知道，就算她在住院，也應該不是個善茬；而陸潺的外公外婆，知道自己外孫身邊出現一個關系微妙的人，更不知會怎麽行動。她已經不是沖動的年紀，這樣主動攬麻煩，并不明智。
“我希望我們就保持現在這樣的關系，我是你們曹老師的女朋友，你是曹老師的學生，過去根本沒有來往過。”
“……”陸潺不發一言。
而錢音看他沒反應，繼續硬着頭皮說：“我們之間不會互相留聯系方式，不會互相發新年祝福，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出來見面，所以這些事情以後都不要做了。
“今天，我們就把這一切過去切斷，可以嗎。”錢音說着說着，将自己僵硬的語氣放松下來，最後溫柔地細語。
而陸潺只是定定地看着錢音，雙眼烏黑深邃，微微眨了一下。
錢音心裏有些發毛，這孩子會不會不同意，然後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的？
卻只見對面的少年乖巧地收下了那個紙袋，輕聲說：
“好的。”
如你所願，姐姐。
……
錢音和陸潺分別後，還有些宛如在夢中。
沒想到自己這樣沒有情面的要求，陸潺也能答應下來。
明明他見到自己很高興，肯定還想和她繼續聯系的……
不知怎麽，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拔x無情的渣男，在招惹別人以後又狠狠抛棄了對方。
不對，她和陸潺之間才不是這樣的故事，從各種方面來說都不是。
這樣處理事情，對雙方來說才是最好的。
只是她心裏為何有點郁悶？
錢音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随手拿起奶茶杯喝了一口。
奶茶很好喝，但她沒有心情喝下去。
思考了一番，她呼出一口氣，将奶茶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