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
莊挽真被他這麽一問，突然想起來好像真的有這回事。
他咳嗽了一聲，而後又看了看月老，最後才重新把目光放到了傅君遲身上。
月老非常不滿：“你就別老拿這個事情麻煩我們初月了，等他找到你合适的姻緣的時候自然就會去見你。”
莊挽真沒說話，畢竟看上去，月老就是不怎麽喜歡傅君遲。
如果自己再惹他不高興，就實在是太過了。
“對不起啊，神尊。”莊挽真說，“這件事情都是我不好，沒能好好給你找到姻緣。”
剛聽到他這麽說，月老就不高興了。
“這本來就是傅君遲的問題，和你沒有關系，初月。”
月老這麽說，莊挽真也就只能點了點頭。
“那什麽時候，爺爺才願意讓真真去我那裏見我？”傅君遲開口問他。
傅君遲與月老四目相對，沒有一個準備讓對方。
莊挽真橫在兩個人中間，一時半會都是不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爺爺、神尊，你們……”
他話說了一半，傅君遲和月老全部都看向他。
“真真。”傅君遲很快開口。
莊挽真看向傅君遲：“神尊，你別欺負月老爺爺。”
傅君遲指了指自己。
意思很明顯：我欺負他？
“真真，你不能以貌取神，分明是他不讓我見你。”
月老一肚子火氣：“你別帶壞我的真真。”
“你的、真真？”
傅君遲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高興。
“不是我的是你的？”月老說，“初月可是從出現開始就在小老兒我這。”
聽到這個，傅君遲沉默了。
莊挽真總覺得，這個狀态的傅君遲才該是他本來的樣子。
極度冷漠、不會給任何神仙好臉色。
而此時的他，眸中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
但是莊挽真沒有能夠讀出來。
他沒辦法理解傅君遲這樣的神情。
傅君遲看到之後，便已然知曉了他這樣的狀态。
“神尊。”莊挽真看着他問，“你怎麽了？”
傅君遲沒說話，只是沉默看着他。
莊挽真被他這樣的目光看着，倒是真的覺得有些心虛了。
“別吓到了真真。”月老說，“你什麽樣子？”
傅君遲經過他的提醒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把自己慣用的“本座“二字換掉：“明日過來見我好不好，真真？”
莊挽真原本想要答應，但是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還是先看了月老。
月老輕輕點頭。
“那我便回去了。”傅君遲非常鄭重，“明天見，真真。”
眼見他要走，莊挽真倒是有點想送他。
“初月。”月老叫住了他。
莊挽真這才反應過來。
“爺爺。”
月老回了他一聲。
莊挽真有些心虛。
“初月，你想留傅君遲，是你的本心，還是你原是知道該如此？”
莊挽真不假思索：“應當送神尊。”
聽到他這麽回答之後，月老的表情變得相當精彩。
他先是嘆氣，而後看向莊挽真的表情又多了很多擔憂。
“爺爺。”莊挽真說，“你不開心了。”
月老說：“沒有，你不會不開心就好。”
莊挽真總覺得他有話沒和自己說。
于是他仔仔細細梳理了一下。
莊挽真覺得，月老的不自然大概是因為傅君遲的到來。
“爺爺，你讨厭無極神尊嗎？”
月老有些僵硬道：“沒有。”
莊挽真看着他的表情，而後點了點頭。
看月老的樣子大概沒事，莊挽真才稍微放松了些。
否則他就要覺得這些事端全部都是因為自己而起了。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去做點心。
月老什麽話都沒說，莊挽真在月老廟一日，他就願意護着莊挽真一日。
若是他日有了旁的事，他也定然會護着莊挽真。
莊挽真做好飯菜端出來的時候，月老還在發呆。
“爺爺！”莊挽真問他，“你在想什麽？”
月老說：“沒有。”
莊挽真說：“爺爺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天道不可為。”月老說，“是小老兒自己想不開了。”
莊挽真沒和他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催促他趕緊動筷子。
月老推辭不得，只能是老老實實用膳。
“初月。”月老說，“我總是忍不住把你當孩子看。”
莊挽真看着他，眸子靈動漂亮：“爺爺，我本來就是您的孩子。”
月老呆呆地看着莊挽真。
莊挽真顯然也注意到了，此時此刻的月老正在看自己。
“你怎麽了？爺爺？”莊挽真問他。
月老說：“真真，這麽多年了，也就只有你一個留在這裏陪小老兒我，可是你……”
他話沒有說完，莊挽真思考了一下，對方會在擔心什麽。
“爺爺，就算我以後真的有機會飛升成為神，也肯定會在這裏的。”莊挽真看着他，眸子閃着靈動的光，“你到時候千萬不要嫌我煩。”
月老笑道：“怎麽可能會有誰嫌棄我們初月，那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莊挽真看着他沒說話，他心裏其實知道。
有很多神仙願意和他玩，不過就是因為他三魂七魄并不健全。
所以，對于很多事情的感知，根本就比不上其他的神仙。
就是因為這樣，那些神仙不會把自己當作威脅。
不過同時，他們也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真心。
莊挽真自己其實感受不到這些的差別。
但是這麽多年以來，在這裏看着人間和天上各種各樣的姿态和感情，莊挽真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有些東西他知道了，也不會拿去說而已。
就是他很早以前就有的習慣。
“初月？”月老說，“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沒有！”莊挽真說，“本來明明就是我在擔心你，怎麽現在反過來了。”
月老笑了起來：“我們初月一向都是這樣的，脾氣特別好，還總是要關心其他人。”
莊挽真低頭吃菜。
他覺得今天自己做的味道也和平日裏差不多。
但是好像自己沒有多少胃口。
明明也沒有改變口味，可就是會這樣。
每天都是一模一樣的自己，還會有這樣的不同。
也就更不用說其他的神仙對自己的态度了。
莊挽真思考了一下，又覺得這些完全沒有必要。
“爺爺。”莊挽真說，“我們年初種下的花是不是已經開了？”
“好像是的？”月老說。
莊挽真說：“爺爺，你又在敷衍我，我今天剛看過，明明就沒有。”
“對不起，初月。”月老很快道歉，“我就是順着你的話回了一句。”
莊挽真當然知道。
“院子裏的花有很多都是我們一起種的，但我一直沒有關心這些花草。”月老說，“比我們初月差太多了。”
莊挽真笑道：“爺爺，你平時都不會留在月老廟，最近已經很好了。”
“你對我要求也太低了，初月。”月老說，“如此一來，我倒是要不好意思了。”
莊挽真說：“也沒有，只是習慣了你這樣，爺爺。”
月老想了想也确實是這樣。
兩人吃完了飯之後，莊挽真就又去看了他的花。
他在這許久，但是一直都不知道意義是什麽。
莊挽真只是因為存在，所以存在。
至于唯一的心中所求，也就是飛升成神罷了。
莊挽真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念頭。
只是既然存在，而且這又是自己心裏唯一惦記的，自然不可不做。
他将最好看的一朵摘了下來，而後又将花瓣晾了起來。
莊挽真尋思明日可以給傅君遲做了點心送過去。
自己吃了他的點心多日，上一次答應了要去見他沒去。
這是自己的過錯。
莊挽真縱然是不知道原因，也知道這樣是不合适的。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月老問自己的問題。
莊挽真很清楚，自己所有的意識都是因為其他的神仙都是這麽做的。
因為其他神仙都這麽做，所以自己也會這麽做。
自己的所有行為都只是因為自己覺得“應該”而已。
向來如此，莊挽真覺得不會有錯。
他在模仿其他神仙的行為做事，也漸漸地讓自己融入他們之中。
看上去也确實和他們沒什麽不同。
清早起來的時候，莊挽真就直接進了小廚房。
他把昨天的花瓣親手碾碎，而後開始動手揉面。
這些可以用仙術來做，但莊挽真選擇自己動手。
畢竟自己等會兒就準備去見傅君遲，還是得用點心意才好。
莊挽真把東西放進蒸鍋，自己就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下了。
“初月？”
聽到月老疑問的聲音，莊挽真也有些好奇：“爺爺，你怎麽過來了？”
“我聞到了點心的香味，還以為是小老兒我誤會了，便過來一探究竟。”月老說，“看到你在這就知道不是我聞錯了。”
莊挽真說：“我做了些點心，準備……”
“拿起給無極？”月老看着他問。
莊挽真低頭：“嗯……”
月老說：“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吃了神尊很多點心，就想着要還他些。”
莊挽真心裏确實是這麽想的，但是他怕月老不信，甚至還把手舉起來了。
“不用。”月老說，“小老兒我自然是相信我們家初月。”
莊挽真說：“爺爺，我這樣是不是有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