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之九
這孩子……變了……
那之後,對於自己夜來的擁抱,雖不會主動,卻也不會再激烈地拒絕。
甚至一些令他羞窘無地的事情,也會在情動之際,和白哉的誘哄之下,生澀地聽從。
簡單來形容,也許就是半推半就吧……
但是……白哉卻并不覺得這種狀态比之前來得有多少進展。
不拒絕,并不代表了接受。
确乎內心的柔軟令一護很容易被感情所束縛,而無法擺脫自己,然而他的內核,卻也有著非常堅硬的組成。
不會輕易敞開,不會簡單改變。
宛如綻放在夜間的夜光花,無論如何被愛欲浸浴,卻始終折射出一種純粹不染的純白光華。
那時候……心中的難以磨滅的不安,會讓白哉失控地奮力貫穿他,逼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在懷中哭泣著高潮,一遍,又一遍。
只是終究變了……自己的步步緊逼,父親的日漸衰弱,邁上上位者所需要面對的,容不得一絲軟弱流露的人和事,這一切,共同組成了褪去他被保護得太好的童稚天真的推手,令他日日蛻變,換了一番容顏。
會不會,終究失去那些令自己心動的特質,會不會……變得跟所有長年浸淫權術的人一樣,冷酷無情?
會嗎?
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一些了……一天一天,在這其中變得更加自如,開始擁有從容尊嚴的氣度……
這麽思索著,白哉記起了初見時那個天真甜軟的可愛孩子……已經永遠地消失在時光的洪流之中,再不複見,心中不免略微遺憾,然而現在的一護,無論如何,擁他在懷,就像是擁有了整個的世界。
不管你會如何改變,我的心情,始終不改,亦不悔,哪怕終究有一天,你會無法再容忍我,會下令殺掉我……也無所謂!
是懷抱著這樣的決意來擁你入懷,就像是懷抱了時間最明媚的光華,最動心的暖意,即使結局是走向毀滅。
天色漸漸亮了。
淡青色的清冷光線,透過門窗照進,将沈眠的人沐浴其中。
被擁在懷中入眠的少年,卻依然好夢正酣。
不曾沾染風霜的明淨額頭,青春美好的臉頰,睡得深沈而不再皺起的雙眉在安靜垂斂的眼睫上方妥帖舒展向鬓角,而均勻的一呼一吸間,睡得飽滿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看起來非常的孩子氣。
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嘟嘟的唇瓣上點了點,指尖傳來柔嫩的觸感,而少年感覺到了,或許以為是吃的?竟然将指尖含住了……難道夢中也在夢好吃的?真是個小孩子……
內裏粘膜濕潤柔膩的觸感令白哉心中一蕩。
他不由得回想起夜來少年在懷中綻放的絕麗風情,那斷續的難耐的喘息和呻吟,情動到極處才會有的,熱情順從的迎合和濡綿的哀懇,以及放縱著沈溺在極度歡愉中的豔麗表情。
斑斑點點的妩媚花痕從微亂的領口直蔓延到衣料之下。
唔……不能再看了……
體內蠢蠢欲動的熱意,卻在強迫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少年無邪的睡容上時,緩緩歸於靜定,歸於深切溢出的愛憐。
抽出手指,細細地描繪那精致的眉眼,描繪眉間那份幹淨不染的純真。
我的……一護……
啊啊……不會的……
不會的……不管怎樣,那個吃到喜歡的甜食就綻放出陶醉般的幸福光彩的小孩子……無論怎樣,也不會消失的……
這個令自己情難自禁的孩子,他的純粹,他的單純,他的光彩和溫暖,不是容易凋零的脆弱花朵,而是經歷過打磨,才會益發璀璨的寶石才對!
或許學會了一些手段,但是……是必須的不是嗎?而他所選擇的道路,一直在身邊的自己,不是始終看得明白嗎?
那些做出的堅持和選擇,其實始終不曾背離本心,即使會為難,即使會更費心力,也不願意輕易改變。
這樣的一顆心,是珍貴的。
值得用所有來換取。
我會守護你,無論誰與你為敵,就都是我的敵人!
讓你痛苦的人,讓你憎恨的人,對你懷著惡意的人,統統用手中的刀,清除掉。
作為你的影,黑暗的那一面,我會幫你做到。
而你,請始終保持你的明亮,你的溫暖,一護,做你想做的事情,走向你所希望的目标,那樣……就好了……
抓起少年的手,男人在晨光中輕輕俯首吻住的畫面,虔誠得如同膜拜所信仰的神祗。
擡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少年已經睜開了眼,明淨如同晨光的雙眼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微笑,是毫無遮掩的袒露,真誠,帶著由衷的愉悅,“醒了?”
少年有點不自在般地轉過了眼睛,扁了扁嘴,“被你這麽弄來弄去……我又不是死人!”
“那……倒真是抱歉了……”白哉失笑,這孩子……還是這麽別扭。
“唔……”動了動想起來,卻牽扯到什麽痛處,一下擰緊了雙眉,略擡起的重量又跌回到白哉懷裏。
“哪裏不舒服?”昨晚沒做得很過分啊……
“還不都是你……”猶有怨氣般地擡起眼睛瞪過來,随即醒悟地閉了嘴,雙頰泛起羞憤的紅暈,“給我揉一下!”
少年頤指氣使地命令。
“遵命。”
一本正經的語氣下,是好容易忍住笑的竊喜,剛才的抱怨……是撒嬌了麽?是撒嬌了吧?怎麽都覺得是啊!
在強硬手段下取得了承諾之後,面對被欺淩得面對自己已經帶上了難掩的畏懼的少年,白哉明白,接下來,不能再這麽強硬下去了,否則,身體或許迫不得已地在自己的手段和欲望的逼迫下順從,心卻只會越來越遠,於是擁抱變得溫柔,有什麽要求也會縱容遷就,如果當天過於疲累的話,他也不介意忍耐住欲望,單純地擁抱一護入眠,生活上更是細致照料,周到體貼,如此……朝夕相處,夜夜相擁,造成的結果,自然是越來越熟悉彼此的氣息,态度也不自覺地在刻意的縱容下變得随意起來……不會再強撐著忍耐所有不适,只要不是太令他窘迫的要求,就會坦然說出,包括不爽時的抱怨──被某人直接理解為撒嬌。
将懷中人兒翻過身趴在被褥上,白哉開始盡職盡責地為少主按摩,當然也是為自己的縱情負責。
不用說,這種負責的過程……他很是享受。
隔著薄而輕柔的布料,緩緩在飽睡後滑膩如脂的肌膚上來回滑動,揉按,一旦按到痛處,身下的少年就會舒服地哼哼出聲,“啊……就是那裏……再用力點……”
叫得可真夠叫人誤會的!
白哉的手滑過少年細致得憐人的腰肢,滑過那飽滿的俏臀,滑過緊實有力的雙腿……
心猿意馬,按摩漸漸變了味道。
少年回頭狠狠瞪了過來,“你幹什麽啊!”
豔麗的瞳眸噴溢出盈盈的水波和濃烈的焰舌,如此矛盾,卻也如此誘人。
直接将胸中的熱度引到燃點。
白哉直接俯身下去,勾起尖巧的下颌,吻住了那灼豔的紅唇。
“唔……你這……唔嗯……”
少年驚喘在扭得辛苦的姿勢裏,卻敵不過男人的熱情,被反複舔舐甚至是噬咬著嘴唇的霸道熱情之下,他不由得張開了嘴唇,将尋隙而入的靈舌迎了進去,小巧丁香立即被擒住,蛇一般貪婪而熱情地纏繞,吮吸,雙頰升起羞赧的紅暈,眼睑漸漸沈醉般地落下,淡色長睫微微顫動,如翩然欲飛的蝶。
口中甜蜜的津液源源溢出,攪動間唇舌發出啧啧可聞的水聲,甘美的滋味滲入肺腑。
熱情四溢的吻不由變得柔緩而悠長。
反複地缱绻纏綿。
舌尖輕輕滑過粉色的齒龈,敏感的上齶,将纏繞的小舌拉卷而出,到自己的唇間,柔柔吮吸,輕輕噬咬,少年喘息著,在唇間溢出甜美的嘤咛,身體也主動翻轉了過來,雙臂纏住了男人的頸項收緊。
當白哉意猶未盡地擡起頭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已滿是迷失的紅暈。
眼波似茫然似沈醉地盈盈流轉。
真是令人食指大動……可惜時候不早了……
白哉含笑擰了擰少年的鼻尖,“不早了……該起來了吧?少主?”
少年這才如夢初醒,看見白哉調侃的眼神,不由得惱羞成怒,抓住他的肩膀擡頭就是一口!
牙齒直陷入肌膚,肩頸處傳來銳利劇痛。
咬緊不放,一雙豔麗的眸子還挑釁般瞪著白哉。
白哉抽了口冷氣,這哪還是什麽名門少主,分明就是只牙尖爪利的野貓!好容易才将咬住不放的野貓給抓開,“一護,你是想今天出不了門了嗎?”
男人的眼神很危險,聲音很陰沈。
傳遞的威脅不言而喻。
“去你的!”少年頓時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七手八腳地将男人推開,抱起衣服飛快竄到了一邊。
一邊換衣服還一邊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白哉。
啞然失笑,白哉裝作沒注意到對方的注視,拉過一邊的衣物,一一穿戴起來。
并沒有高貴的出身和相應的教養,他的一舉一動卻有一份沈凝的大氣和從容,流轉著充沛的力量和自信的同時更流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雅致氣度,加上那精致出衆的容顏,分明就有了如畫的韻致,讓少年警惕的目光不由地泛上了些許自己絕對不會承認的迷惑和失神。
“看什麽?”
“沒……”少年扭過頭,“我說白哉……你就沒想過,你會不會是什麽權貴的私生子啊?”
“為什麽這麽想?”
“因為……相貌啊,還有氣質和舉止什麽的……”
“這麽說,少主非常欣賞屬下的容貌,對於屬下的氣質和舉止也很滿意了?”單膝跪在了少年面前,白哉執起他的一只手,“真是不勝榮幸!”
“欣賞你個頭啦!”猛力要抽回手,卻被男人拉住不放,“我只是……”
“只是什麽?”
“沒什麽!放開!”
“一護!”擡起頭,白哉認真地道,“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不需要那些……只要有你,就足夠了!”
“哼!”少年窒了一窒,随即哼出聲來,“所以你就對我為所欲為?小心哪天真被我殺掉!”
“只要少主有此想法,屬下甘願引頸就戮!”
露出一個無言以對的無奈表情,少年這次如願抽回了手,“少廢話,幫我叫早餐進來。”
“是。”
将面罩拉上,掩去了過於惹眼的容顏,那一瞬間,白哉注意到,少年的眼角,分明是微微的彎起了──那是他滿意卻不願意被人看出來時會有的細微表情。
小時候表現得很明顯的獨占欲,現在……其實也依然存在啊……
白哉好心情地轉過身去。
沒發現嗎,一護?你的目光……漸漸的,聚集在我的身上了呢……
在日日夜夜的侵蝕之下……
是的,就是這樣,我想侵蝕你,一天比一天深的……讓你離不開我……到沒有我就不行的地步……
我會是最親近你的人……最了解你的人,也是你可以最為信任,最為依靠的人……
“哥哥……我今天去見過織姬姐姐了呢!”天真的小妹游子,悄悄跟哥哥咬著耳朵,“她真的是很漂亮的哦!”
同為名門貴女,相互間的交往也是有的,不過以往因為年齡不在一個層次,所以并不算熟悉,但是既然即将成為自己的嫂嫂了,那麽……去交好一下,了解一下也沒什麽不對啊!
其實真正目的是回來跟哥哥顯擺,也是為哥哥未來的美滿生活著想嘛!
“哦……”一護皺了皺眉,顯得有些興致缺缺,“是嗎?”
“大哥!”小姑娘不高興了,“你都不想聽游子說嗎?”
“聽!怎麽不聽!說說看,你覺得……她怎麽樣?”一護勉強打起精神,對妹妹說道。
游子立即就精神奕奕了,滔滔不絕地說起今天的經歷,以及自己觀察到的各種“情報”。
裝作專心地在聽,不時給一聲,“啊,真的啊”“是嘛”“哈哈……不錯哦”之類的回應,一護的思緒開始游離。
仿佛自暴自棄了一般,在被那樣的逼迫著顯露出最羞恥的模樣,而且無法顧及後果地給予了男人日後擁抱的許可之後,一護對於這樣軟弱無用的自己,升起了一股難言的自厭。
甚至蓋過了對男人的憤懑。
或許……是被束縛住了……用那樣的心情,不顧一切,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地擁抱著自己的男人……他無奈,無助,也無計可施,只能聽之任之。
夜色如約降臨,随之而來的,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和他帶來的執狂懷抱,欲焰狂情,貫穿了春深的溫郁長夜。
一護承認自己那時候,是真的怕了。
怕了對方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更怕了自己在愛欲中癫狂不能自己的反應。
如果……如果橫豎不能停止,那麽就至少用順著他來換取溫柔點的對待……也是好的……
察覺到自己抱有的是這種可恥的想法之後,一護口中滿是難以下咽的苦澀。
什麽時候,居然學會了這樣的委曲求全了呢?
是不是因為發覺到,只要壓抑住早已破碎不堪的驕傲稍微順從一些,男人就不會很過分地對待……很多時候,他其實,是很溫柔的……細致地挑逗,耐心地入侵,盡力取悅著自己……
汗濕的身體在極樂後相擁,他會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背,理順亂了的發絲……那輕柔的撫摸,宛如自己是珍藏不願分享給任何人的至寶……
也會體諒自己的狀況,什麽也不做的,只是擁抱著自己入眠而已……
傾聽著他的心跳,被他的氣息和體溫環繞的睡眠……
那樣的夜晚,甚至……是寧馨而溫存的……
“織姬姐姐很溫柔哦……”女孩子天真的笑語傳入耳內,一護怔了一下,繼而繼續恍惚了。
溫柔……
不……男人的溫柔,沈厚,而堅定,跟記憶中母親給予的慈愛和溫柔,完全不一樣……
想必,游子說的溫柔……是母親那樣的吧……
而我……
能夠閉上眼睛,卻止不住某種令人心驚的躍動。
我……是怎麽了……
一護努力去想象未來妻子的模樣,但是……已經記不起來了……除了那泛著華彩的層層衣袖,除了那頭色澤也很絢麗的委地長發……
腦海中,清晰無比的,卻是那個男人的樣子──清黑的發絲垂落肩頸,跟白皙膚色映襯出一份難言的清冷和性感,深邃的眼,平靜時宛如不見底的深潭,激烈時卻能湧起淹沒一切的浪濤,又如同焚盡所有的暗火,總是掩在面罩下的容顏,精致,銳利,深刻,不得不承認,美得驚心動魄,緊身黑衣下的身體,流暢的筋肉如同獵豹般充滿了力量和優雅,一舉一動都揮灑出無以言表的魅力……
強大,桀骜,卻會在晨光中,謙卑地托起自己的手,落下嘴唇……
對自己的綻開的微笑,清麗宛似初春的白櫻,晶瑩剔透,冷豔奪目。
努力搖頭,但是……會不經意就看到發呆的表現,已經無法忽略……
婚期一天天接近,男人卻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他是真的有把握我不會……
一護突然就覺得很後悔。
不應該……同意的,并不能确認自己的心動就應諾下的婚事,即使要跟父親争執,也不應該……
但是不是已經無可挽回?
──黑崎家和井上家損不起顏面,因此交惡而來的後果也不是能輕易承受得起的……
我該怎麽辦呢……
真的如同那家夥說的那樣,名分給井上家的女孩,擁抱自己的權利,則由他全然占有?
父親要是知道了……
這是一團何等糾纏的亂麻啊!
頭痛地站起身,一護溫和地摸了摸妹妹地腦袋,“游子……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游子有點發怔,她這時怎麽會還不明白,哥哥對她說的,其實并不感興趣。
“為什麽啊……大哥你不喜歡織姬姐姐嗎?”
喜歡……?
要是真喜歡上的話,那家夥一定會暗中做掉她吧……不露痕跡,不留破綻地,确實是他做得到,也會做的事情。
一護苦笑著,“我跟她還不熟,說不上喜歡不喜歡……游子,你将來,如果喜歡上誰,千萬要告訴我。哪怕門第再低,我也會……”
庭院中迤逦而去的背影透著份孤絕,游子迷惑地目送他遠去,“大哥……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