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是奇怪呢，她怎麽會突然這樣說呢？
雖然但是，我還是同意了。我能感覺得到，盛邊月不喜歡我，起碼不是愛人間的喜歡，就像她說的，她或許只是想彌補一下她沒談過戀愛的遺憾。
畢竟死了又突然回來，怎麽着也不能白來一趟啊。
可是，她不是自殺的嗎？她又為什麽會？……
“不想活了。”她就這樣簡單地回答。
是啊，要是還想活，誰又會死呢？
我的旅游計劃就這樣泡湯了，但我并沒有感到傷心。
我将收拾好的東西又放回了原處後，盛邊月問我有沒有她能穿的衣服，我衣櫃裏斷然不會存在女裝，而且現在很晚，她穿了我的衣服将就了一晚。
嗯……很奇妙的感覺，我的衣服在她身上顯得很大，褲子更是長得蓋腳。
她不那麽在意，而我，在短暫的臉紅心跳之後想通了，剛才我們還互相表明了身份，我是她男朋友，她是我女朋友，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想吃點東西嗎？”我問道。
盛邊月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什麽也感覺不到，沒有呼吸，沒有痛覺，也感覺不到餓不餓。”
我只好作罷，但我還是得吃飯的。我進廚房做飯，盛邊月就蜷縮在凳子上看我做飯，盡管我不确定她是否能看見。
但她樂在其中。
飯做好了，我還是給盛邊月擺了一副碗筷。
“你可以嘗嘗，我做飯還是過得去的。”我說。
她笑了笑，想拿起那雙筷子，卻是怎樣也不會握，最終啪嗒一聲，筷子掉在了桌上。
“抱歉，我好像忘了怎麽拿筷子了。”
“沒關系。”
我夾了菜喂她，她含住了那筷子菜，在口中嚼了兩下，吞了下去，笑道：“很好吃。”
吃完飯，我攤在沙發上消食，盛邊月繞着餐廳走了兩圈，滿意了才坐到沙發上。
我看着她，她解釋道：“不能連路都忘了怎麽走。”
晚上睡覺，我說我睡沙發，盛邊月睡床，她沒同意，她說她不用睡覺，用不着床。可我不願意讓她在沙發上待一夜。
最終決議，我們倆都睡床，當然是做不了什麽的，因為一挨枕頭我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是被朋友的電話鈴吵醒的，我去摸手機，按了接聽。
“兄弟，你現在是在火車上還是飛機上啊？”
“我在我家床上。”
“……你不是去旅游的嗎？人怎麽還在家裏？”
“有事兒不去了。”我坐起身，忽然想起了什麽，往旁邊一看，沒有人。“盛邊月？……”
朋友的聲音明顯急了：“啥玩意兒？！什麽盛邊月？！”
“沒什麽，我有事，先挂了。”
我不由分說地挂了電話，連忙下床去看，發現她正坐在我當時得了失心瘋買來的鋼琴前。
“我不會亂跑的。”她皺了皺眉，看着慌慌張張的我說道。
我尴尬地默默鼻梁，“我還是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實。”
盛邊月收回了目光，專注地看着那架鋼琴，眼裏不知流露出什麽來。
“嗯，可是誰又願意活在現實中呢？夢裏都是你想要的，當然會不真實。”
“我可以彈嗎？”
她的話題跳躍得太快，我下意識點了點頭。盛邊月的鋼琴彈得很好，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
但這絕對是第一次，我離音樂中的她那麽近。
她完全沉醉在音樂之中，我看到她露出了癡迷的笑容來。
一曲終了，她回過頭看向我，笑着對我說：“送給你的，謝謝你做我男朋友。”
接下來的日子幾乎都是這樣過來的，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我們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夫老妻，沒有那種愛如火的熱烈，更多的是彼此依偎在一起，靜享午後的寧靜。
我知道我這個人是沒救了，但現在，我感覺每一天我都更加喜歡盛邊月。
我十分想将她擁入懷中親吻她，她确實不介意我這樣做。有時她會主動落入我懷中，仰起臉吻我的下唇。我很高興，環住她的腰，溫柔地回應她，然後埋入她頸窩，笑上好久。
好多次，我都忘記盛邊月已經死了。
我無法相信，這個被我抱在懷裏，與我接吻的姑娘已經不在了。會有人覺得惡心嗎？
我已不在乎了，我覺得自己可能瘋了，不對，是已經瘋了。她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我也喜歡她，既然她都來到我的身邊了，我更不會去在乎其它的了。
盛邊月在我額頭烙下一吻，輕道：“別皺着眉頭了。”
“嗯。”我回吻了她。
“聽我為你彈琴嗎？”
“嗯。”
她笑笑，離開我的懷抱，坐在那架鋼琴前。鬼使神差的，我對她說：“我會彈吉他，要合奏嗎？”
“好啊。”
我吞了口唾沫，去拿來吉他。她起了奏，我聽出這是《November Rain》。
彈完這一曲，我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盛邊月也笑，良久，她只道：
“陳天陽，我愛你。”
晚間，盛邊月拉着我出來散步。她說完那句，站起身便擁入我懷中，不給我任何反應時間。
她說的話，像顆子彈，正好射中我的心髒。她就像是經驗豐富的獵手，我已成為她的槍下亡魂了。
盛邊月走到一盞路燈下，回身看看我，笑起來。
我曾說過她像路燈的，就是，脫口而出……
我上前抱住她，如果，如果現在我抱着的人是活着的，那該有多好？……
“好了，回去吧。”她要抓我的手，可我看到她伸過來的手在光的照耀下變得透明，最後，她也沒有抓住我的手，像是水一般穿了過去，只給我留下涼絲絲的感覺。
我呆住了，而後無措又恐懼地望着她。
她苦澀地笑了笑。
我們都猜到了，上天不會對任何人一直好。
我知曉，盛邊月留在我身邊的時間不多了。我開始變得不願離開她，一秒鐘都不願意，我只要她待在我身邊，我只要我看着她。
我可能是病了，那種痛感再次湧上心頭。
那晚，窗外下了雨，盛邊月在桌上不知擺弄着什麽，她邀我看，我卻什麽也看不到。
夜太難熬了，盛邊月讓我睡下。
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了，她的身體幾乎變得透明，我也不能再擁抱住她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床邊的盛邊月，久久不願閉眼。
“睡吧，我守着你。”她輕聲說道。
我感覺到眼皮子沉了，我努力睜開眼，但做不到。我放棄了，腦海裏不斷回想着我們這些天相處的美好時光。
真奇怪，這個時候我竟然哭不出來了……
我會記得的，我愛你，盛邊月。
我一直都愛你。
陳天陽閉眼了，他的呼吸緩平了去。盛邊月吻在他額頭上，有些嗔怪道：“真可惜，你從來沒看到我送給你的花……”
極柔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直至消失，地上只留有幾顆淚珠。
【你揉碎了月亮的光，還妄想送給地上的太陽。】——齊七格
盛邊月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那晚的陳天陽沒有再睜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