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音

第 17 章 (1)

得寸進尺的确是個不好的習慣, 真不能慣,所以他也就準許今天這一次。

廚房裏,男人正站在洗手池前洗碗, 而得到許可的顧冉則是慢悠悠地游走在客廳裏,看着與自己公寓布局相似可風格卻又截然不同的裝潢, 不免有些驚奇。

她本以為秦殷這人看上去邋遢,指不定屋子裏也會亂得很, 不料這公寓收拾得竟是比她還要幹淨。

無色彩對比的風格裝修,黑白灰三色的搭配是性冷淡風的主要标志,看上去沒有多餘的家具, 很簡約,也很整齊,卻總像是少了點什麽……

少了點生活的氣息。

半開放式的廚房, 顧冉一轉頭就看到了男人站在洗手臺前的身影。

對方只穿了一件幹淨的灰色體恤和休閑褲, 從背影看來很高大, 卻又透着幾分清瘦。

男人太高了,這會兒洗碗的時候被迫俯下了身子, 看起來倒是有些委屈了。

顧冉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些出神, 頂在腦後的小揪揪随着洗碗的動作一晃一晃, 在此時竟是莫名覺得順眼了些。

這男人……不會是真的性冷淡吧?

嘶——

都說三十歲的男人如狼似虎,但就光從這公寓的布置來看,好像半點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

這是還單身着?

不科學啊……

不過也對, 如果不是單身的話,這會兒邀請她來吃飯,就顯得有些渣了。

顧冉将男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那神情頗有些糾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思考什麽人生大事。

就在這個時候, 男人收拾好了殘局,一轉身便撞進了女孩那別有深意的眼睛,眉峰微微一挑。

什麽眼神?

顧冉猛地反應了過來,看似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那般,轉身往公寓的裏側走去。

秦殷的公寓面積很大,雖然從布局上來看和她差不多,但面積卻是比她的那套要大上不少。

其實顧冉對這老男人的家裏真沒多大興趣,而且房間的擺設太過中規中矩,也沒什麽設計感,再加上公寓面積大,所以就會顯得越發空曠。

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有種令人心安的味道。

空間中散發着淡淡的冷香,像是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卻又好像不是,或許是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這片空氣裏也會有那人身上的味道。

走到了最盡頭,顧冉像是發現了什麽,輕輕推開了門,入眼的便是一間偌大的音樂室。

音樂室的四處擺置着各種音樂器材,最中間豎着一根話筒架,一瞬間,顧冉似乎看見了男人站在話筒前唱歌的場景……

呼吸微微一滞,下一刻,冷冽中夾雜着磁性的聲音傳來,将眼前的幻想盡數打破——

“傻站着幹什麽?”

顧冉猛地回頭,對上了男人的視線,不過片刻就轉過了頭,将自己的情緒盡數收斂幹淨。

“沒有秦老師的允許,我怎麽敢随便進?”

門還算大,秦殷繞過顧冉走進了音樂室,直徑往辦公桌的方向走去,拍了拍桌前的椅子,“過來。”

女孩撇了撇嘴,暗暗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聽話,然而腳步卻還是朝着男人走了過去。

“坐這兒。”

一屁.股坐下,顧冉的視線卻是再次偷偷落在了身後的那些音樂器材上。

音樂室的空間很大,有電子琴,架子鼓,還有電吉他和貝斯,以及其餘一些她并不認識的樂器,有些眼光缭亂,就像是闖入了一片被男人絕對掌控的領域,有些無措的同時,又充滿了好奇。

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頭戴式耳機直接罩了下來,有些猝不及防,讓顧冉下意識地擡手捂住了耳機。

“你!……”

耳機是他平日裏戴的,調地也是最适合自己的大小,可他沒想到小姑娘的頭這麽小,這一戴上去就像是小孩偷戴了大人的東西,遮住了大半張臉,顯得臉越發小了些。

“好大……”顧冉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吐槽了一句。

秦殷聽此,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挪開了視線,略顯尴尬地開口:“你自己調。”

顧冉沒有多問他究竟要幹什麽,将耳機調到适合自己的大小後,就見男人俯下了身子,握着鼠标打開了電腦裏的文件。

“歌單裏的《談心》是初始版的,前段時間我做了修改,你聽這個。”

男人的聲音隔着耳機傳來,輕描淡寫的語氣,就仿佛是在說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

顧冉微微一愣,随後突然反應了過來,兩頰一熱,有些窘迫。

《談心》是她在電梯間裏聽的歌,估計是男人撿手機的時候看到的。

雖然這歌單是他發給她的,但被現場抓包,總覺得有些尴尬。

男人的态度看上去太過自然,仿佛聽他的歌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并沒有什麽好多論的。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音樂,或許是設備上的差異,這首歌比她在手機裏聽到的要更加震撼。

男人的歌聲就像是貼在她的耳側輕聲低唱,就連唱歌時的吐息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本來就是一首悲歌,雖然旋律與歌聲中并沒有多少撕心裂肺的地方,像是低語,可偏偏字裏行間都帶着淡淡的憂傷。

悄無聲息流露出來的悲傷才最為致命,就像那晚在陽臺,顧冉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但情緒卻是會被莫名其妙地牽動。

等到回應過來的時候,眼眶便已經是酸了。

秦殷讓小姑娘來聽歌是為了哄人開心的,畢竟沒有什麽比聽到一首好聽的歌要更加令人愉悅,至少在他的心裏,是這麽認為的。

小姑娘應該是喜歡這歌的,不然也不會選擇單曲循環,所以他把改良版的歌發給她聽,雖然沒有指望她能喜笑顏開,但也絕對沒有惹人哭的意思。

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女孩微紅的眼睛,秦殷的表情微微一僵,心跳的節奏竟是亂了一拍。

“你哭什麽?”

男人皺了皺眉頭,直接擡手将音樂暫停,心情不免有些煩躁。

然而話剛說出口,女孩那原本乖乖呆在眼眶裏的淚水就不聽話地跑了出來……

秦殷眼睜睜地看着那豆大的淚珠從女孩的臉頰滑下,呼吸驟然一滞。

顧冉也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麽邪,上一次也就算了,結果今天又是這樣。

太丢臉了!

擡手想要摸眼淚,然而手還沒有碰到眼角,兩張餐巾紙便突然糊了上來,直接擋住了顧冉的視線。

“也不至于難聽到哭吧。”

男人說話的語氣格外輕淡,帶着些許玩笑話的意思,卻是有些生硬,一聽就知道平日裏不怎麽替人解圍。

顧冉拿着餐巾紙抹了抹眼淚,又醒了醒鼻子,這才紅着眼擡頭看他。

兩人四目相對,秦殷微微一哽,緊接着撇開了視線,只留給女孩一個稍顯冷酷的側臉以及輪廓分明的下颚線。

“不難聽。”顧冉漸漸平複了情緒,悶悶地開口道。

回程的一路上,她都在聽男人歌單裏的歌,像是刻意将那些煩亂的情緒給排除在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城牆應該是很牢固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在聽到這已經聽過數次的歌之後,卻是有了裂縫。

崩潰是一瞬間的事情,就像剛剛那樣。

“好聽的,比原來的還要好聽。”顧冉一字一句地說着,或許是因為哭過,這會兒的聲音帶着些許嬌滴滴的味道,有了幾分奶味,卻是讓男人越發心亂了。

秦殷的眼神微暗,搓了搓大拇指,手剛伸進口袋準備掏煙,随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側頭對上了女人略顯無辜的貓眼,拿煙的動作一頓,漸漸地把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繼續搓着大拇指。

啧,有小孩在,不能抽煙。

“到時候發給你。”

顧冉聽到這兒,摘耳機的手一頓,片刻後繼續了動作,看着手裏的耳機,突然開口問道:“當初為什麽退圈?”

一瞬間,音樂室內的空氣降了兩度,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而男人的下颚線也頓時一緊,搓着大拇指的動作猛然中斷。

這個問題,在他退圈的那年很多人問過。

許景言問過,樊宇問過,所有粉絲們也都問過,可他從來都是以沉默相對。

問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讓他已經心生厭惡。

“為了贖罪。”

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聲音在音樂室裏響起,明明沒有透露絲毫情緒,卻壓抑地讓人心驚。

盡管周圍的所有人都說,說程子軒的那件事與他無關,就連他自己的理智也在強調着這個事實。然而,每時每刻,愧疚感就像是一座巨石,壓在了他的心頭,令他喘不過氣。

男人早已明白,這一輩子,他都只能背着罪,負重前行。

顧冉沒想到他會回答,在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就有些後悔了。

網上對于秦殷退圈的猜測有各種各樣,大多都是和一個名為‘程子軒’的人有關。

程子軒,Gab樂隊的鍵盤手。

看照片是個挺陽光的男孩,但可惜的是,五年前紐約演唱會結束的第二天,他在酒店裏不幸去世,死于自殺。

在程子軒死亡的一個星期之後,秦殷和樊宇同時宣布退圈,Gab樂隊解散。

盡管當時Gab樂隊的經紀人在第一時間發布了聲明,澄清這兩件事情并沒有任何關聯,但至今為止不少網友還依舊覺得兩者之間有着因果關系。

就連顧冉都認為如此。

呼吸微微一滞,顧冉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似沒有情緒的側臉,語調極為平淡的話,眼前的男人表現地是那麽風輕雲淡,卻是讓顧冉在一瞬間,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湧來的難受。

音樂室內安靜地有些讓人手足無措,顧冉抿了抿嘴,向來随心所欲的她在此時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她準備出聲道歉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卻是突然有了動靜,彎腰拿走了顧冉手中的耳機,淡淡地開口道:“你該走了。”

顧冉的眼神一暗,擡手猛地拽住了男人的手腕,微涼的掌心貼在了他溫熱的皮膚上,使得男人的動作一頓。

秦殷擡眉,對上了女人的眼睛。

好看的貓眼宛若閃着灼灼的火光,有些耀眼,卻又讓人挪不開眼。

“懲罰是有期限的,我不知道你給自己判了幾年。”

“但至少在我看來,不應該是無期徒刑。”

女孩的神情太過認真,一字一句都像是發自肺腑,也落在了秦殷的心頭。

黑色鏡框下的瞳孔猛縮,手掌下的肌肉頓時收緊。

他的表情依舊是那般風輕雲淡,像是看不出他的情緒,但緊繃的身軀,微亂的呼吸……一切都在昭示着,女孩的那番話對他來說該是怎樣的沖擊。

這麽多年來,周圍的所有人都在說,那件意外并不是他的錯。

殊不知,在他的心裏,早已将自己判了刑。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贖罪,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溺在了愧疚之中,但從沒有想過,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會是盡頭。

判了幾年?他不知道。

但她說,不應該是無期徒刑。

氣氛在不知不覺之間變了味,等到女孩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手腕上的那抹微涼頓時消散,而顧冉也若無其事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謝謝招待,那我就先回去了。”

繞過了站在身前的秦殷,顧冉擡步往門外走去,只是還沒走出音樂室的大門,身後的男人卻又突然開口道——

“女孩子應該學一點防身術。”

顧冉的腳步一頓,轉頭看着站在不遠處的男人,随後像是明白了什麽,下巴微揚,重新變回了那個嚣張跋扈的大小姐。

“這次是我大意了,否則我非打得那死變态哭爹喊娘!”

女孩的眼眶依舊還紅着,一時半會兒沒能褪下來,但偏偏又說着這般張揚的話,聽起來似是有些不自量力,卻讓人不忍心打擊她的半分自信。

嘴角微微一勾,鏡框下的眼睛不知何時散發着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溫柔。

“不用送了,我自己會回去的。”顧冉說着,像是又記起了什麽,笑着開口道:“沒想到你看起來這麽邋遢,屋子竟然收拾地還挺幹淨。”

細微的弧度在一瞬間收回,眼底的柔光也在片刻間被打散,恢複到了與往日無二的模樣。

……他?邋遢?

第二天早上,秦殷站在卧室的洗手間。

剛起床的發型有些亂,男人刷完牙之後也只是洗了一把臉,擡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視線微微一頓。

長發被撥在了腦後,立體的五官在鏡子裏清晰地展露了出來,水珠順着筆挺的鼻尖滑落,狹長的眼睛帶着冷冽,卻又透着幾分烈性。

高大的身軀微俯,雙手撐着洗手臺,又往鏡子裏湊近了幾分。

這張臉無疑是好看的,每一處都像是上帝精心雕刻的藝術品。

只是不修邊幅的長發和胡子硬生生折損了幾分男人的顏值,平日裏他又帶着大框眼鏡,把最令人心生向往的眼睛給遮了起來,像是生怕別人看見他的這張臉一樣。

好看的劍眉微微一蹙,男人擡手摸了摸自己短刺的胡子,暗暗疑惑道:不帥嗎?

胡子的确是很久沒剃了,現在看起來是多了些,但應該也不至于到邋遢的地步吧?他這個胡子不也挺野的?

自從退圈之後,秦殷便極少花心思在打扮自己身上,以前出門的時候因為怕被人認出來,所以次次都會喬裝打扮一番,不過就以他現在這模樣,倒是少去了不少麻煩。

回想起了昨晚顧冉在音樂室門口說的話,好看的劍眉再一次皺了起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感受着指腹傳來的刺感。

……現在的小姑娘都不喜歡這款嗎?

腦子裏驀地閃過在網絡上看到的照片,忍不住‘啧’了一聲。

難不成就喜歡想那什麽江洋一樣的?

照片他是看了,那小毛頭長得一般,個子也比他差了七八公分,真不知道隔壁那丫頭是怎麽眼瞎,竟是會和他那種男孩湊在一起玩過家家。

想起了昨天在微博上刷到的一些詞語,所以那江洋就是現在流行的……小奶狗?

‘小’和‘狗’他是看出來,這‘奶’……是哪裏奶?

五年沒刷微博的三十歲男人早已琢磨不透現在的網絡流行用詞,也不明白現在‘狗’為什麽這麽受歡迎,要不就是‘小奶狗’、要不就是‘小狼狗’,怎麽男人就和‘狗’脫不了關系了?

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抛在了腦後,秦殷的視線看向放在一旁許久沒用的自動剃須刀上,随後神差鬼使地拿了起來,按下了開關鍵。

休息已久的剃須刀運作了沒幾秒就宣布罷工,看上去像是電池沒電了。

男人冷漠地盯着剃須刀看了幾秒,最終将他重新甩在了洗頭臺上。

秦殷:是小姑娘不懂得欣賞,關他什麽事?

……

下午,剛錄制完視頻的顧冉打開了微博。

網絡上關于她被襲擊的風頭依舊沒過去,地方警察局早在昨天就作出了處置決定,但還是有不少粉絲在詢問她目前的狀況。

《我們的生活》應該在下個星期就會播出,關于顧冉的這件事,節目組道歉也道過了,事已至此自然也不會放過這炒作的機會,因此顧冉這事兒的熱度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減下來。

報平安的視頻剛傳上去就收獲了不少評論,大多都是真愛粉在底下瘋狂打卡表白,吹顏值的彩虹屁,還有不少是關心她的身心情況,給她加油打氣的,黑粉是到後來才姍姍來遲。

顧冉随手回複了幾個評論便退出了微博,坐在沙發上開始搜‘女子防身術’。

她這可不是因為隔壁男人提了一句才特意學的,學‘女子防身術’是她自己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和隔壁那位秦老師可半點關系都沒有!

顧冉在心裏自我肯定了一番,随後極為認真地搜索了關于女子防身術的視頻,開始磕磕絆絆地跟着電視裏的教練比劃……

那頭的秦殷剛和徐骁打完電話,從客廳走到了陽臺,準備抽根煙過過瘾。

今天上午,他将歌曲的成品發到了顧冉工作室的郵箱,而徐骁的動作也很快,剛剛就把剩下的尾款打了過來,還順帶撥了個電話過來,字裏行間都透着日後想讓他多照顧點那丫頭的意思。

如今他早已退圈,哪兒還有這個本事能照顧到她?而徐骁說這話的時候,也斷然不可能會知道他就住在小姑娘的隔壁,否則這裏的‘照顧’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男人站在陽臺,靠着欄杆,雖說是抽煙,可這視線卻是下意識地落在了隔壁陽臺。

小姑娘受了這麽大驚吓,昨天又哭了一場,也不知道今天一個人呆家裏在幹什麽。

先前在電梯間裏的一幕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不過是一點小事就這般擔驚受怕,果然是被吓得狠了。

秦殷眯了眯眼睛,煙霧圍繞在他周圍。明明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卻莫名透着一股痞氣。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提示音,秦殷從褲袋裏掏出了手機,掃了一眼屏幕,發現是隔壁小姑娘發了微博的提示。

之前手賤地點了關注,現在看來是有些煩人了。

男人默默想着,但手指還是點開了跳出來的彈框,界面瞬間切換到了顧冉最近發布的那條微博上。

顧冉發了視頻,一看就知道是在家裏拍的。一頭長發紮成馬尾頂在了腦後,看起來好像沒化妝,只是塗了個淡淡的口紅,但依舊讓人挪不開眼,就跟底下評論說得那樣,像個‘小仙女’似的。

“你們的私信和留言我都有看到。”

“大家不用過多擔心,我沒事的。”

“目前正呆在家裏修養,到時候請各位要多多關注《我們的生活》呀!”

“愛你們!”

……

視頻的結尾,女孩沖着鏡頭笑得格外明媚,還拿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愛心的形狀,簡直嬌裏嬌氣得很。

但……也可愛得很。

三十一歲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完了視頻,又安安靜靜地點了一個贊,五官在悄無聲息間柔和了不少。

明明昨天還哭鼻子來着,今天就說‘沒事’了?

也太愛逞強了些。

秦殷輕輕地‘哼’了一聲,手指卻又‘不小心’地點開了視頻。

再一次觀看的時候,有些之前沒關注到的細節便凸顯了出來。

這小姑娘穿的是什麽衣服?怎麽這麽緊?

男人的眉頭微蹙,手指翻到了微博底下的評論,果然有不少粉絲在嗷嗷大叫,誇着小姑娘身材好的事情。

顧冉的身材的确是好,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可半點都不含糊。尤其是穿了緊身衣之後,那身材線條的起伏便越發明顯。

女孩的脖頸修長,皮膚也白得發光,明明就像只高貴純潔的白天鵝,卻偏偏又能令人激發內心最深層的邪惡。

下一刻,秦殷像是突然看見了什麽,劃着屏幕的手一頓,眼神也驟然暗了一度。

‘埋.胸’?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現在的網友怎麽回事?思想是不是有些不太正經了?

薄唇微抿,男人若無其事地點了個舉報,又反手投了一個‘涉.黃信息’。

維護網絡安全,人人有責。

一根煙抽到了盡頭,男人擡手撚滅了煙,剛準備轉身離開,隔壁卻是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動靜——

“嘿!——”

“哈!——”

“阿打!——”

腳步硬生生地頓在了半路,男人的嘴角微微一抽,看向隔壁陽臺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

沉迷于打拳中的顧冉并不知道自己的喊聲已經傳到了隔壁,細胳膊細腿在半空中揮舞着,看似有力卻又帶着稚嫩,但在女人極為認真且英氣的表情之下,到還真像那麽回事。

顧冉也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好端端學的是女子防身術,結果學着學着竟是開始打起了拳。

但顧冉覺得這個效果也挺不錯,而且看上去架勢也足。

就在顧冉練得正嗨的時候,門鈴聲突然響起。顧冉擡在半空中的腿微頓,狐疑地看了一眼玄關口,随後收回了腿,擡步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在大門被打開的那一刻,男人猛地對上了女孩微亮的眼睛,喉結下意識地一滾。

或許是剛在做運動的原因,顧冉的兩頰微紅,呼吸微喘,胸前的好家夥随着呼吸的節奏一起一伏,有些紮眼。

不過是一眼,男人便猛地收回了視線,脖頸微僵,只把自己的視線停留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方,不敢再有偏移半分。

“你在幹什麽?”秦殷開口,聲音帶着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沙啞。

“我在練防身術啊。”

顧冉指了指電視機裏播放的視頻,一副理所應當的口氣。

秦殷朝着女孩指的方向看去,電視裏,一個滿身肌肉的男人正對着空氣又‘嘿’又‘哈’地揮着拳。

低頭重新對上了女孩的視線,秦殷的喉結又忍不住一滾。

看來,那種視頻,就是專門騙這種傻子的。

“別練了。”

顧冉:?

“不是你讓我練女子防身術的嗎?”顧冉疑惑地開口,心下頗有些不服。

“你練這個誰都防不住。”男人的語氣聽似輕淡,卻又透着一股‘老父親’的操心。

一陣語塞,顧冉剛想出聲反駁,不料眼前的男人卻是毫不見外地繞過了她,直接走進了屋內。

“你……”

顧冉轉頭,不明白他究竟要幹什麽,卻也下意識地沒有阻撓。

“有鞋嗎?”

太過自然的語氣,不知道地還以為兩個人有多熟。

但現在回想起來,他們之間似乎的确經歷了不少事情……一堆雞飛狗跳的事情。

顧冉撇了撇嘴,從鞋拖裏找出了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放在了秦殷的面前。

秦殷低頭看着腳邊的那雙男士拖鞋,視線微頓,随後像是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男朋友經常來?”

“……”

顧冉前往客廳的腳步一頓,轉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依舊站在玄關的男人。

“你不知道我剛分手嗎?”顧冉說着,語氣裏倒是沒有半分傷心,仔細一聽好像還帶着幾分嘲弄。

如今微博上,凡是有她的通告,大多都會提一句她和江洋的戀情,搜熱都不知道上了幾次了。原本顧冉也不覺得秦殷像是會關注這種八卦的人,只是既然她都知道了她被私生飯襲擊的事情,又怎麽會看不到關于她和江洋的緋聞。

“這是給徐骁的,不過在我搬來之後他還沒來過。”

顧冉說着,重新回到了電視機前,準備繼續跟着電視機裏的教練訓練。

不料她剛揮拳,手腕卻被突然拽住,下一刻,頭頂便傳來了男人風雲不驚的聲音,“你練這個沒用。”

“我覺得挺有用的……”

女人輕聲嘀咕着,話音剛落,男人另一只手竟是突然有了動作,直接反手壓住了她的肘關節,手臂被兩個方向不同的力相鉗制,不等顧冉反應過來,身體被迫一轉,一只手臂頓時從背後橫在了她的脖前,似乎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可能就會陷入窒息。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陷入了靜止,顧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注意力卻是全然集中在了自己的後背上……那堅硬且寬厚的胸膛。

瘦小的身軀被完全禁锢在了男人的懷中,一股身為男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擡起了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小臂,微微用力,似是想要擺脫這樣的局面,可對方的力氣太大,橫在自己身前的手宛若是銅牆鐵壁,壓根就沒有給她可以反抗的餘地。

顧冉皺了皺眉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聲道:“你幹什麽?耍流.氓?”

然而,盡管如此,男人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耳朵突然一癢,下一刻,屬于男人獨特的嗓音貼在她耳邊響起,夾雜着淡淡的煙草味,不濃,卻讓人心亂神迷……

“我說了,這樣沒用。”

顧冉一愣,握着男人小臂的手下意識地放松了些,緊接着,不等顧冉反應過來,壓在她身上的力道在一瞬間盡散。

男人抽身地很幹淨,沒有多餘的動作,仿佛剛剛那帶着些許暧昧的行為也只是為了教育她,她學的方式不對,僅此而已。

顧冉轉身,一邊揉着自己被壓住了的手,一邊不服氣地說道:“我那是還沒有準備好。”

秦殷沒有執意要戳破她臉皮的意思,只是淡然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開口道:“你可以再試試。”

嗬!

這麽嚣張?

顧冉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許多,甩了甩手,又扭了扭脖子,想着定要給這老男人一點顏色看看。

可事實證明,就顧冉剛學的那點花拳繡腿,在秦殷這種練過的老手面前,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抗争的餘地。

被單方面碾壓了近十分鐘,最終以顧冉被反手壓在沙發上作為結局。

“啧,難怪單身。”顧冉揉着自己的肩膀,坐在沙發上輕聲嘀咕了一句。

站在沙發旁的男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視線慢悠悠地瞥了過來,吓得顧冉頓時脊背一緊,心虛地躲開了眼神。

秦殷耳朵不聾,當然聽到了小姑娘吐槽的那句話。

收回視線的同時,男人垂下了眼簾,搓着大拇指,像是在回味剛剛那細膩的觸感。

“男人和女人在力量方面有天生的差距,你剛剛練的那些廣播體操在實戰面前不過是白費力氣而已。”男人說着,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現實。

顧冉嘴角微抿,沒有出聲,臉色顯得有些沉重。

什麽叫做廣播體操?明明是拳術好嗎?

本還想‘危言聳聽’幾句的秦殷在看到顧冉的表情後,嘴邊說教的話又陡然一轉,“在面對男性襲擊的時候,你需要攻擊他的弱點,而不是硬碰硬。”

“起來。”他說。

顧冉擡頭對上了男人的視線,思索幾秒後還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下一刻,垂在身側的手再次被握住,不等顧冉掙紮,秦殷便帶着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脖側。

“這裏是頸動脈。”

掌下是溫熱的皮膚,顧冉的呼吸一滞,想要收手,可對方卻沒給她抗争的機會,繼續帶着她的手往下挪,直至貼在了腹部。

緊繃的觸感傳來,盡管隔着衣服,但顧冉還是能感受到男人堅硬有型的腹部,像是沉睡中的野獸,蘊含着無窮的力量。

“這裏是上腹部。”

“這裏是胃。”

“這裏是肝髒。”

……

顧冉被迫把男人的腹部給摸了個透,耳邊是男人低沉而冷冽的聲音,聽得出來很認真,可顧冉卻是半點都沒聽進去。

什麽‘上腹部’、‘肝髒’、‘脾髒’的,她的腦子就只剩下……腹肌、腹肌、腹肌。

這得有多少塊?八塊?

當初和江洋談戀愛的時候,她不是沒摸過他的,只是如今這麽一對比,江洋的那點貨色,就仿佛跟豆腐一樣……哪兒比得上眼前這塊巧克力來得香。

臉上的神情不免有些緊張,顧冉極力克制着自己的行為,生怕自己沒忍住,一不小心就主動摸了一把,那到時候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記下來了嗎?”

此話一出,顧冉陡然回過了神,下意識地擡頭,對上了男人的眼睛,呆呆地‘啊?’了一聲。

“……”

客廳裏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而在男人的視線之下,顧冉的臉也漸漸燒了起來。

幾秒後,男人松開了顧冉的手,繼續神色自若地開口道:“這些都是人體的弱點部位,若是下次再遇到像前天一樣的情況,用手肘去攻擊這些地方,盡力抓機會脫身,去找附近的工作人員。”

男人一本正經地說着,正經到讓顧冉越發有些無地自容。

秦殷越若認真,就越襯得她有些龌.龊了。

“不過在危難時刻,你要是真記不住,就直接往裆.下踢。”

秦殷說完,下一刻,眼前的女孩便突然有了動作,赤果的小腳就這麽直勾勾地往他剛剛說的位置踹了過來。

心下一緊,男人手疾眼快地拽住了女孩的腳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臉色也黑成了鍋底。

“我讓你踢流.氓,沒讓你踢我。”

顧冉聽着對方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回了一句:你可不就是流.氓嗎?

掌心燥.熱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顧冉突然意識到了他們如今的動作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剛想要抽回自己的腳,然而對方收手的動作卻慢了些,另一只腳頓時失去的平衡,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我靠!——”

沒有‘英雄救美’,也沒有偶像劇裏羅曼蒂克的場景,男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松開的手掌,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一時間也有些茫然。

“淦!秦殷!你故意的是不是!”

顧冉趴在地上,一手扶着腰,狠狠地瞪着站在沙發邊上的男人。

她的腰本就受了傷,這會兒更是雪上加霜,疼地她差點懷疑人生。

秦殷的确不是故意的,看到女孩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于是連忙蹲了下來,略顯愧疚地開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顧冉當然知道,可如今她的腰疼得不行,所以心情不免也煩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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