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召熒急于解答心中的疑問,但他也很清楚此情此景不适合再追問,只能噤聲不語
但他突來的沈點,反教艾然和八賢對視一眼
“欸,八賢,我瞧那些姑娘就穿得挺清涼的,怎麽她們就可以穿得那麽少?”像要打破這吊詭的沉默,她随便找個話題聊着
“她們是花娘”八賢看了主子一眼才調回視線,笑得諷刺“你可別想壞了那些花樓的招牌,要知道你這年歲只能當老鸨了”
啊,好過瘾,胸口快要憋出的傷,總算稍稍解套
艾然嘴角抽了兩下,這家夥,逮着機會不刺她兩句,他是很難受是不是?
“那是因為你沒瞧過我扮回姑娘家的模樣”
“相信我,還是同樣一張臉”八賢笑眯眼道
“……大人,我可以揍他兩下嗎?”這口氣要是不發洩,她晚上一定失眠
“由你”
“咦?”兩人難得有志一同地擡眼看他這人是怎麽了?
“召熒!”
突然後頭傳來一道喚聲,艾然望去,雙眼不禁發亮
那是個非常俊美的男人,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帶著書卷味,套用八賢誇人的形容,只能說是溫潤如玉,謙德并備,賞心悅目極了
“于懷”魏召熒回頭淡道
“回吞雲了怎麽也沒告訴我一聲?”
“剛到”面對故友,他連虛應的笑也沒給
像是察覺他的不對勁,耿于懷微微皺眉,不禁看向四周,瞧見八賢,随即朝他一笑,目光再移,就對上張眉開眼笑的臉,當下疑惑不已
順着他的視線,魏召熒瞧她笑意盈盈,不禁微惱低喚“艾然”
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先是對他上下其手,如今還對于懷笑得這般yin蕩……這世間怎會有她這種姑娘家?
“嗄?”她慢半拍地回神“怎麽了?”
“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我的朋友耿于懷”魏召熒輕拍着故友的肩“于懷,這位是艾然,她是個……相當有本事的術士”
“術士?”像是聽到多不可思議的事,他微愣了下
艾然不以為意這種反應她看多了,今日換作是她,給的眼神也差不多是這樣
不過……“在下艾然,耿爺和大人是竹馬之交對吧?”
這話耿于懷不覺有異,認為也許是魏召熒曾跟她提過,但是聽在魏召熒正裏可就不是這樣
“你何以得知?”魏勉熒問出口,耿于懷才微詫地看向艾然
“看面相啊”賓果,她猜對了
炳,大人的命定之人出現了!雖然她還沒取名,但從背景設定看來就是他呀!
沒想到他長得如此俊美,站在大人身旁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斯文謙柔,一個內斂沉穩,完美配對呀!
天啊,這趟旅程真是太有趣了
“艾大師,收斂一點”見主子的臉黑了大半,八賢忍不住開口
瞧瞧,笑得春心蕩漾,一臉又不知檢點,這女人是不是被狼給帶大的呀……
“收斂什麽?”她不解地問
“沒事”話說得再白點,恐怕就難聽了
艾然不解地偏着螓首,随即又調回視線欣賞這對“璧人”
雹于懷被她露骨的眸色吓得倒退兩步,幸好魏召熒上前一步,擋住她那可怕的yin笑
“召熒,既然都回吞雲了,那就到我家吧,由我作東”耿于懷恢複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欸,大人,你不回家嗎?”艾然疑惑地問着,指向食肆旁的胡同“不是就在那邊而已?”
照設定,他家就位在城東,那應該就在那個方向吧
魏召熒猛地回頭“你怎會知道?”
“就……”她不禁暗惱自己說溜嘴,眨了眨眼,神色自若道:“我既能以相推算你的過去,當然連你的出身也算得出來”
完美的演技,她都覺得自己要是不當神棍,還真是太可惜了
仿佛對她的說法存疑,魏召熒微眯起眼,反倒是耿于懷驚詫不已“光是面相就能推算如此多?”
“是啊”她笑眯眼
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憑她這張嘴,總能見招拆招的
雹于懷輕點着頭,低聲詢問:“那……召熒想先回府一趟嗎?”
“不用,走吧”
“欸?”真的不回去喔?
瞧着兩人并肩而行,她不禁微噘起嘴
奇怪,怎麽好像哪裏怪怪的?
“艾大師,麻煩你往後別再跟大人提起家裏的事”走過她身旁時,八賢低聲撂下這句話
“為什麽?”她快步跟上
八賢抽動眼角“麻煩你照辦,還有,你能不能想辦法收斂一下你的yin笑?”
艾然呆愣在原地
yin笑?
誰啊?!
雹府位在府東青桐巷底,紅瓦白牆,一進大門,長廊穿銜各院落,其間穿杏渡柳,遠處綠林照映,建築典雅整齊不奢華
一行人未進正廳,反倒是轉進正廳旁的垂花小徑,通往一座道場道場呈半開放式,走過去時可以瞧見不少人正持弓射劍
“哇,這是弓道場?”艾然低呼,場上不少人身穿素白半臂,腰束革帶,一個個神情肅穆,屏氣凝神,箭翎破空而去
“安靜”八賢忙道
艾然不解地看着他,只見他指了指道場,上頭寫着龍飛鳳舞的“肅靜”兩字,教她自動地把疑問給咽下肚
“八賢,你何不帶着艾大師到道場走走?”魏召熒淡聲暗示,要他将艾然開開
八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盡避要和這燙手山芋相處,教他有千百個不願意,但主子的命令就是聖旨“艾大師,有沒有興趣?”
艾然用力地點點頭
八賢無奈嘆了聲“走吧”
見兩人走遠,耿于懷才帶魏召熒走進幾步外的亭子裏
奴婢立刻遞上茶水,耿于懷擺手,奴婢就伶俐地退下,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雹于懷替他斟上茶,低問:“召熒,那位艾姑娘……”
“自有我的用意”
“我還以為是為了淑娴”
當年召熒高中狀元,風光回鄉時,卻意外得知妻子已死
魏母對外說淑娴是重病而亡,但那段時間卻不曾有大夫踏進魏府,召熒得知後詢間,魏母卻沒有任何解釋,一迳堅持淑娴是病死的,也因此,召莺和他娘親撕破臉,在淑娴死後至今,不曾再踏進魏府
而他,一直想知道淑娴的死因,要是碰着個真有本事的術士,或許也想藉以解答疑惑
“你想太多了”魏召熒淺啜茶水,看着道場上的動靜,就見艾然像個孩子般,一會兒模弓,被八賢低斥;一會兒站到前方觀賞射箭,又被八賢給扯到後頭
她和淑娴……很像
不是外貌,而是那性子,但也不是那麽相似,只是有些小地方,總教他産生錯覺
淑娴也是靜不了的性子,但不像她那般大剌剌,像匹月兌缰野馬似的淑娴想法也極為大膽,但不像她那般完全不受禮教束縛
明明如此不像,但他卻在她身上感覺到屬于淑娴的氣息,吊詭莫名
雹于懷把玩着茶杯,低笑道:“也對,弓術講求的是生者必滅,會者必離……這道理,你該懂的”
“生者必滅,會者必離……”他咀嚼着
這八個字何嘗不是為人在世,注定得承受的過程?
“我以為你一到這裏,會立刻跟我打探消息,沒想到……似乎出了岔子”順着他的視線,果真瞧見艾然,耿于懷不禁低笑
“可有什麽消息?”
“問得真是漫不經心”耿于懷臉上笑意不減,湊近他一點,低聲道:“其實你要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地方上惡意哄擡物價,不妨回府問你娘親,畢竟吞雲城西郊的大片農地都是你魏府的,打從你爹去世之後,這十幾年都是由你娘作主與人買賣”
“那些對我而言不算是消息”他眉眼未動“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麽”
雹府是吞雲城的百年武校尉世家,盡避是個沒有實權的官職,但和邊防軍一直有所聯系,就好比這座道場,邊防兵将皆會到此學習弓術
擁有如此地位的耿府,在地方上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耿于懷周旋在地方官員身邊,自然擁有第一手消息
“說到這個,”耿于懷突然頓了頓,才道:“我能不能請教你,為什麽那位艾姑娘老是對我露出露骨的笑容?”
魏召熒眉尾抽了下,徐緩轉動黑眸,就見她不知何時圯直盯着亭內的他倆,笑得一臉邪yin
“她真的是個術士嗎?”耿于懷忍不住又問
“她有本事讓衛凡的妻子死而複生,你認為呢?”他寒冽地微眯起眼,警告着數十尺外的人
“怎麽可能?”
“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信,她确實是讓移魂的衛夫人重返人間,再者,她連淑娴的事都斷得出,這還假得了?”他曾經娶事之事在朝中根本無人得知,她不可能得知消息
就算她居于吞雲,但那又如何?淑娴已經死了十年,而她來到吞雲,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
思及此,他一頓
衛夫人死了六年,突然移魂轉生……他眸色閃動了下,腦中閃過極不可思議的想法
“那你留下她是……”
“爺,邢大人求見”
總管來禀,打斷耿于懷未竟的話
他微揚起眉,低問:“召熒,要回避嗎?”召熒和邢去憂是同年及第的狀元與探花,彼此是相識的,交情多少他不清楚,但要是被地方官員發現召熒在此,免不了又是一場場暗潮洶湧的官宴
“不用”魏召熒垂眼淺啜茶水
他正等着人上門,如此一來可以省去他不少氣力
不過,艾然那丫頭,他必須先将她安置好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