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宋衍生伸手沒有摸到身邊的人,他起身,往外走。
“沈顏。”
揉了揉眼睛,“你怎麽在沙發上坐着也不開燈?”
他去玄關處開燈,沈顏疼得汗珠子直冒,
“你怎麽了,是來例假了嗎?”
她痛的嗯了聲。
“怎麽不叫我?”他責備又有點心疼。
沈顏努着嘴生氣“你不是不理我嗎?”宋衍生蹲下來,手在她的小腹上,慢慢的按壓,“我錯了。”
沈顏得逞的壞笑,昂着頭,“我要喝熱水。”
“好,老婆大人。”
宋衍生手托着杯子,沈顏咬着吸管往上吸,“沈顏,你以後不是一個人了,以後遇到事要記得喊我。”
“要不然你結婚有什麽意義。”
“嗯。”沈顏點頭“放心,以後有什麽事我都會叫你的。”
床單上被沈顏蹭出了血,她把髒了的床單扯下,換上新的。
她把那一坨床單拿到浴室,放到盆裏,放了點洗衣粉進去,宋衍生“你放那,下班後我回來洗。”
沈顏“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再說,”她有點難以啓齒,羞于開口“有,有點髒,我不想讓你碰。”
宋衍生“沈顏,你在說什麽呢。”他心疼的抱住她“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沈顏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還是偷拿了沈文正的錢,偷摸的跑到小賣鋪裏買的衛生巾。
床單被鮮紅的血跡染跡,沈文正罵的很難聽“髒死了,把它拿去洗了。”
“養你真費事。”
沈顏抱着那坨床單,一言未發的站在原地。
那時候,十三歲還幼稚天真的想,下輩子我也投胎做個男的,是不是爸爸就會喜歡我了。
“阿宋,”他的喉結剛好抵在她的下巴上,沈顏的頭發絲掠過他的臉頰,她溫熱滾燙的淚水,滴在宋衍生的脖子上。
“阿宋,”她鼻子堵塞,抽泣着說“謝謝你。”
宋衍生在警局裏,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一有時間就跟沈顏發消息,
“不要貪涼,”
“要記得喝熱水,”
“家務事都不要做,等我回去再做。”
“宋衍生,”路魚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屏幕,“你小子結婚後,更加惡心了。”
宋衍生傲嬌的轉頭“你管我。”
“你老婆就來個例假,你就擔驚受怕的。”路魚說“那她要是懷孕生子,可不得要你半條命。”
宋衍生“我不想要孩子。”
路魚驚的下巴合不住“你說什麽。”
“我刷視頻說女孩子生孩子很痛苦的,就像在鬼門關走了一趟,鬧不好還會出人命。”
“我可不想沈顏有事。”
在他眼裏,沈顏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重要。
沈顏躺在床上冒虛汗,她這個人有痛經的毛病,每個月總要疼那麽幾天。
宋衍生慌裏慌張的開門,跑進來“阿顏,你還好嗎。”
“宋衍生,”她說“我今天躺在床上突然間想,經常痛經宮寒的人,可不好要孩子。”
她把身體坐直,認真的跟他讨論“你不會嫌棄我給你生不了孩子吧?”
宋衍生笑“今天路魚也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沈顏兩手撐着床沿,半跪着向前,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他用食指,慢慢的勾沈顏的小指,
“孩子可以不要,但老婆不能不要。”
沈顏臉上泛過一陣紅暈,把被子蓋在頭上,“怎麽辦,宋衍生,我被你說害羞了。”
“啊,天哪,”他發出一聲驚嘆“怎麽辦,我老婆結婚後,行為越來越可愛了。”
“我可真是越來越稀罕了。”
晚上的時候,沈顏痛經的情況好了點,她吃了點飯,就淺淺的睡下了。
睡到九點多鐘,又醒了,就失眠的怎麽也睡不着了。
宋衍生就陪着她熬,一起窩在沙發上看劇,追劇到半夜,沈顏來了困意,靠在他肩膀沉沉的睡着了。
他抱着她,輕手輕腳地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宋衍生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把門窗關好,就出門了。
他打了一個出租車,直接去警局。
所有人都匆忙的趕來,“聽說有消息了。”路魚伸着脖子問。
“是,人發現了。”
宋衍生他們盯了兩天的毒販出現了,在一個廢棄的居民樓裏。
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行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凝神專注的盯着前方,不敢有絲毫松懈。
緊張的氣氛籠罩在所有人身邊,
他們隐蔽在各個角落裏,宋衍生冷靜沉着的指揮,在集中指揮下,宋衍生隊伍向着犯罪團夥所在的窩點有序前進。
街道的狗,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互相撕咬。
動靜有點大,驚擾到了旁邊的野狗,他們瘋狂的犬吠。
聲音此起彼伏,六樓的樓層,毒販主謀向下張望,發現了警察的行蹤,他立刻示意手下鎖好門窗銷毀證據。
“記住,待會兒咱們分散點跑。”
事态有變,身經百戰的宋衍生立刻警覺到毒販的行動,
毒販窩藏的地點在居民樓的正中央,稍有不慎,就會央及到旁邊無辜的百姓。
宋衍生當機立斷,“我先上,你們斷後。”
楊帆“隊長,我跟你一起。”
宋衍生“不行,太危險了。”
楊帆不聽話,緊跟在他身後。
宋衍生一腳踹開鎖着鐵鏈的大門,毒販和毒品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下,
毒販知道自己已經無生還的可能,打算魚死網破,
當即掏出槍來,扣動了扳機,
子彈向宋衍生靠近,楊帆上前推開他,子彈穿破了楊帆的胸膛,他倒在血泊裏。
宋衍生滿手沾着他的鮮血,眼睛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來不及做反應,宋衍生拉動扳機,幹淨利落的一槍擊斃了歹徒的頭顱。
身後進來的人,立馬控制住了眼前的形勢。
“楊帆,”宋衍生抱着他,晃動他的身體。
他們擡着楊帆的軀體,一路從樓上往下狂奔,血滴了一路。
那天晚上,他們都自覺地守在醫院裏,
醫院的走廊裏,他們來回走,都默不吭聲。
宋衍生靠在牆角,還沒有緩過神“楊帆,好像才剛大學畢業吧。”
他拉着人求證“是不是?”
宋婷哭到渾身在顫抖,“是,今年二十二歲,前一個星期剛過生日。”
“媽的,”宋衍生失控,情緒差到了極點,發了瘋的砸牆,“該死的人是我啊。”
宋婷哭得更大聲了,楊帆的臉很慘白,他閉着眼睛不說話。
白色的布條,緩緩的蓋住他的臉頰。
“你好,我叫楊帆,揚帆起航的楊帆。”少年神采奕奕,目光如炬。
“我立志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他擡起手臂,敬禮“為人民服務,無上光榮。”
宋衍生不敢去跟前,他怨恨自己,是自己害死了楊帆。
“他本來有大好前程的,是我害了他。”宋衍生抱着自己的腿,把頭埋進臂彎裏,失聲痛哭。
路魚的手懸在半空中,不知道要說什麽。
楊帆的父母,趴在他的棺木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件沾滿了血跡的警服,交到楊父手裏,蒼老的手掌顫顫巍巍的接過
他忍着哭腔,拍着胸脯,無比自豪的說“我兒為人民而死,我以他為榮。”
沈顏是在三天後,知道的這件事情。
宋衍生一開始是民警,後來才接觸緝毒那些事情。
他頹廢的靠在沙發的角落,沈顏抱住他“死者已逝,生者為大。”
“阿宋,”
“楊帆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你要好好的活,把他那份也活下來。”
“可是阿顏,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活着。”
沈顏無言,把他抱着更緊了。
楊帆下葬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點小雨,警局裏來了很多人,他們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肅穆莊嚴。
冰冷的雨水砸在他的墓碑上,緩緩的劃過他的照片,那是一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大男孩。
嘴角上有淺淺的兩個小梨渦。
沈顏站在最後,
儀式操辦的很簡單,最後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離開了,唯獨宋衍生沒走。
他跪在楊帆的墓前,忏悔懊惱,“楊帆,”
他歉疚“對不起。”他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沈顏上前,蹲下身“楊帆,謝謝你。”
說這種話也許很自私,但是無比感謝你,救了我的愛人。
楊帆的父母,老兩口很和藹,他們誰也不怨,要怨就怨天殺的毒販,“宋隊長,你也不必自責。”
“叔叔阿姨,以後我替你們養老。”
“替楊帆盡他未能盡的孝。”
沈顏一整個支持,“阿姨,我是沈顏。”
她拉着楊母的手,撫摸着她手上的紋理“我是宋隊長的妻子。”
“以後如果他工作繁忙,有什麽顧不上你們的,你們可以盡管跟我說,我會照顧好你們的。”
楊母掉眼淚,回握着沈顏的手,不必說,心也能感受到。
___
楊帆的死,讓沈顏萌生了要孩子的想法。
漆黑的屋裏,一張床上兩個人,
沈顏從背後環住他的腰“阿宋,我們要個孩子吧。”
她說“我想和你有個孩子,讓你的血脈有所傳承。”
宋衍生動了動,回身,用下巴抵着她的腦袋,“睡吧。”
我都不知道将來自己身居何處,又怎麽敢給你徒增麻煩呢?
沈顏想要孩子的想法很強烈,誰也阻擋不了她。
宋衍生一個月後,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楊帆的死好想過去了,又好像沒有過去。
反正沒有再提過楊帆這個名字。
那時候,她們結婚一年半,沈顏二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