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黃昏下，邁巴赫62S平緩地往湖瀾公館駛去。
桑妮抱着書包，坐在車後座，在心裏梳理這混亂的一天。
遲到，清掃，争吵，做題……越梳理她就越發現，好像每一件事都跟尹恕脫不開關系。
之前聽姜可可說，尹恕性格冷冷的，很少跟班裏同學來往。那她是怎麽回事？她簡直想仰天長嘯。要不是他總欺負她，她都懷疑尹恕是不是愛上自己了。
不過郁悶歸郁悶，今天尹恕找她問問題這件事，也警醒了她。
她在學習方面真的要下功夫了，今天尹恕雖然沒說什麽，但她覺得自己連尹恕這種差生的問題都解答不了，真的有點丢臉。
汽車駛進湖瀾公館內的綠草地時，桑妮看到爺爺正提着鳥籠子在散步，嘴巴一閉一合的，眼裏都是笑意，像在跟鹦鹉聊天。
桑妮讓司機停車。
這兩天天氣好，傍晚時分的天空總是挂滿彩霞，湖瀾公館內又是綠樹成蔭，水汽氤氲，真實的宛如仙境。
桑妮下車，邊大聲叫了聲爺爺邊向他小跑過去。
穿着校服背着書包的妙齡少女，臉上笑容滿溢，比糖還甜。配上這附近的美景，在桑禦安的眼裏看來，這畫面，就跟下凡仙女向自己走來也沒差。
這個孫女，他從小是最寵的，桑妮才剛走近，他就樂呵呵笑彎了眼。
“剛放學吧，怎麽不先回屋裏，找我這老頭子來了？”
桑妮嘻嘻挽上了他的手：“也沒幾步路了，我陪爺爺散步回去。”
“阿刁今天乖不？”桑妮問。阿刁是鹦鹉的名字。
桑禦安逗了逗籠子裏的鹦鹉，問：“乖不，阿刁乖不？”
那模樣，俨然一個老頑童。
把桑妮逗得咯咯笑。
“那我們妮妮今天乖不？”他轉頭問孫女。
桑妮不喜歡來虛的，在爺爺面前從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此刻也沒掩飾自己的疲倦。
“有點累。”
“學習？”
“都累。”
坐公車累，學習跟不上累，因為有尹恕的存在所以跟同學相處也累。
桑禦安看她這樣子，頓時心疼了起來。
“別太辛苦了，成績不好也沒關系。”他說，“最近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爺爺給你買。缺零花錢了也記得告訴爺爺。”
從小到大，發生了什麽事，桑家人都會這麽跟她說，桑妮聽着這些熟悉的話，又想起新學校裏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桑家千金，何乃芯還拿家境來嘲諷過她的事，突然覺得有種錯位人生的好笑。
“想到要什麽啦？”桑禦安還當她是小孩子呢，以為她是真有什麽求而不得的東西，現在得到長輩松口才綻開了笑容。
“暫時還沒有。”桑妮說。
桑禦安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前些日子你堂哥他們不是得了艘新游艇，你說挺喜歡的？要不爺爺讓人給你買艘？”
“不用啦。”
“別跟爺爺客氣，我都好久沒送你禮物了。”
“真不用。”怕爺爺還不信，她又說，“我前幾天看上一艘更好看的了。”
她模樣嬌俏，說出這些來理所當然的，卻不會讓人覺得嬌縱。
聽了她的話，桑禦安大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孫女怎麽會跟我客氣。行！我馬上讓小王給你安排上。”
雖然嘴上說她不客氣，但那笑容明晃晃的高興，顯然寫着，能給孫女買禮物，高興極了。
走了幾步，桑妮又想起何乃芯一直在她面前提馮芷芙背景很厲害這件事，便想問問：“爺爺，你聽說過馮芷芙這個人嗎？”說完覺得可能後輩名字他不一定會知道，又補充道，“或者有什麽姓馮的大人物嗎？”
“姓馮的？”桑禦安還真的認真想了下，但很快又搖頭，“你說大人物我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
“不過最近有幾個官員想要晉升，一直想到家裏來做客，裏頭好像就有個姓馮的。可是你爸最近都不在北城，就一直沒見成。”
“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麽，聽朋友說起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随便問問。”桑妮囫囵着應了過去。
雖然沒問出什麽，但這也在她意料之內。
晚飯後，跟爺爺商量完買游艇的事，自覺要努力學習的桑妮回到房間寫作業。
半小時後，她氣餒地放下筆，耷拉着臉趴伏在書桌上。
“這些題怎麽越來越難了。”
北城一中作為省重點，學習內容一直是走高強度高難度模式的，課後作業也不例外，理科科目每天還會留一道競賽題難度的大題，希望能借此培養學生的思維能力。
之前剛開學，學的內容比較基礎，她還能靠自己完成大半，但現在，她發現有快一半的題目靠她自己已經沒辦法獨立完成了。
她猶豫着要不要給許致遠發個信息，求他遠程指導，同時也在考慮以後請老師回家專門輔導的事。
手指點開手機屏幕，她卻先想起了前幾天許致遠給她說過的一件事。
北城一中最近推出了一個校內學習軟件，軟件的主旨是——直播你的學習生活。
為了推廣軟件，學校是要求每個同學都要安裝的，而且規定每周使用這個學習軟件的時間必須要達到3小時以上。
許致遠說，這是個有助于學習交流的軟件，除了可以直播和觀看別人直播刷題外，還可以互相加好友，一對一交流學習內容和心得。
她記得當時自己還在許致遠的幫忙下，下載了這個軟件來着。
翻了翻手機，果然，一個書本标志的名為“學吧”的APP出現在她眼前。
點開注冊後，她随意玩了一下，發現還挺有趣。
這個APP主要分為“交流論壇”、“直播間”、“我的好友”三個板塊。論壇是發帖交流的，直播間是直播互動做題的，至于好友，就是私密的雙向互動了。
相比起其他板塊，直播間最為火熱，畢竟短視頻和直播本就是時下最流行的互動方式之一。不過因為學校有監管，誰也保不準直播的時候會不會有老師觀看，所以大家最多也就在刷題的時候來個小互動，聊聊題目開開玩笑什麽的，不會出現什麽出格的內容。
點開直播廣場，發現竟然不少人在直播做今天的作業。
桑妮連續點了好幾個直播間，最後選定了一個主播，一個挺可愛的小女生，邊做題還會邊跟觀衆互動，如果有人留言問她解題思路，她也會耐心回答。
重點是，她正在刷跟自己一樣的試卷。
她喜滋滋地固定好手機，拿出剛剛做到一半的試卷，耐心等待。
因為這個主播才剛開始做題，桑妮進度比她要快一點，所以她有空便研究了一下這個軟件的其他功能，發現有充值功能後，她眼睛咻地一亮。
著名氪金玩家桑妮直接在充值金額裏輸入了十萬元。
咦？限額？
試試五萬。
還是不行。
一萬。
八千。
五千。
……
逐個試下來後，她發現這個軟件單次充值的最高額度竟然只有一千元。
“那還讓人怎麽氪金啊？”
桑妮郁悶地先往裏分兩次沖了兩千塊。
然後她切回直播間，研究了一下，給這位将要指導自己功課的“導師”送了幾艘游艇。
系統連續公告：‘sunny’給主播‘白露’贈送了一艘游艇。
“學吧”只是個學習APP，大家平時就是刷刷題看看直播，有不少人還是為了要完成每周使用三小時的任務才用的。
而且軟件的用戶都是北城一中的學生，上頭可能還有老師領導監控着，大家根本沒把它當正常直播軟件來看待，所以也沒什麽要給主播刷禮物的意識。
桑妮送禮物的公告一出，立馬有人刷屏留言。
“哇塞！哪個同學那麽大手筆！”
“求包養！”
“土豪有沒有興趣來我的直播間，房間號：532636！”
“難道是主播的愛慕者？好像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土豪小姐姐加個好友吧~”
……
看到留言，桑妮想的卻是，這算什麽土豪，這APP實在太樸素了，直播間最貴的禮物竟然才是100塊的游艇。
不過看大家這麽激動，反正她也無聊，就又送了幾次游艇。
直播間裏又是一輪關于土豪的吶喊。
桑妮笑了笑，覺得等待的時間有點浪費，便拿了英語習題出來做。
英語是她擅長的，才花了不到十分鐘就做完。
等她再看回直播間。
發現剛還挺熱鬧的直播間，突然只剩幾個人了。
？
怎麽回事？
她看了眼最新的幾條留言。
發現內容全都一樣，都在說一件事。
——‘瘾’上線了！快去啊！！
更讓她驚訝的是，主播也在跟大家道歉說她要下播了，因為她也想去看‘瘾’的直播。
……
這個‘瘾’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連主播都給勾走了。
桑妮退出直播間，發現根本不用她找，因為現在頁面熱門第一就是‘瘾’，再看觀看人數，竟然有近一千人多人。
這……是半個學校的人數了吧？
桑妮驚呆。
驚呆之餘她也不忘點進去看。
然後她就發現這個直播間跟其他的也沒有很大區別。
白色的書桌，一沓試卷和作業本，幾本書，一個黑色筆筒，一盞臺燈，臺燈上挂着一個護身符。
這個主播甚至沒露臉，鏡頭只照到了他的手還有穿着黑色T恤的胸膛。
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這個主播的手特別好看，骨節勻稱，白皙修長。
直播間裏的留言不斷在刷屏，看都看不過來。
系統也不時就有送禮物的公告。
桑妮原來以為這種學習型APP，大家對送禮物不感冒，剛剛的直播間也證明了她的想法，看了好幾分鐘都只有她一個人刷禮物。
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不少的嘛。
桑妮來的及時，主播剛好攤開一份試卷，開始刷題。他還專門調整了鏡頭，讓鏡頭主要對着試卷。
看清試卷內容，桑妮眼神倏地一亮，這不就是她的那份試卷嗎？看來這個‘瘾’也是跟她同年級的。
桑妮并不知道直播間為什麽會這麽火，但此刻她覺得自己找到了留下來的理由。
很快，她發現了又一件讓她目瞪口呆的事。這個主播刷題的速度簡直飛快，再認真看了下留言，都是在喊666喊學神的。
她好像能理解這個主播為什麽這麽火了。
學霸啊。
桑妮看他做題的速度，甚至覺得他比許致遠還要厲害！
結合他做的是高二的題，桑妮猜想他肯定在成績榜上名列前茅，畢竟許致遠成績可是在年級前二十的。
留言裏都是一色的彩虹屁。
“截圖留影！”
“學神終于開播了，所以真的像大家說的，學神每周就周一周二才開播嗎？為了完成任務？”
“想跟學神握手，手太好看了！”
“手控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有這雙手的人，絕對是個帥哥！”
“大家還是別想的太美好，畢竟我們年級的學霸……”
“今天也是學神的彩虹屁女孩呢！”
“一周過去了，有人知道學神到底是誰了嗎？”
……
桑妮只是随便看了下留言，因為很快，她就發現主播做到她被難倒的那幾道題了。
她看了下表。
七分鐘，牛逼！
桑妮趕緊拿來試卷認真等學神書寫解答過程，因為學神解題實在太快了，而且他不說話也不互動，桑妮不得不緊盯着，先拿草稿紙把他的解題思路和答案抄下來，打算等會再慢慢研究。
大神很快寫完卷子，直接翻篇做下一份。
桑妮看着草稿紙上的潦倒字跡，嘆了口氣，因為角度問題，她只抄到了大半，還有些沒抄到，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她等會的理解。
接下來的物理和化學卷子，桑妮均是如法炮制。
其實看他做完這些卷子，桑妮就可以撤了，因為接下來他做的是英語試卷，那是桑妮擅長的，她沒必要繼續看下去。
可是她覺得自己像是中了蠱一樣，竟然有點舍不得離開。
她不得不承認，看大神刷題，那行雲流水的樣子，實在太享受了。
再看直播間裏的人數，也并沒有變少，反而又多了一些。
如果之前還有一點不理解，那麽現在的桑妮只想說，她太理解他們了，并且才經過一小時的時間，她已經成功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想起這個軟件還有好友功能，她試着點開主播頭像，想要加個好友。
可是系統很快回應：抱歉，‘瘾’目前不想添加任何好友。
嚯，竟然關閉了好友申請功能。
嘤，但她怎麽覺得這樣子的學神更酷了呢！
而且這個系統自定義頭像被他用着也不土了，反而充滿了不羁感。
本着對學習的向往和熱愛，桑妮對學神的濾鏡大概有一尺高。
不能加好友也沒關系，桑妮想起這個軟件的另一個功能——刷禮物！
她嘿嘿一笑，開始給他刷游艇。
對于喜歡和欣賞的對象，桑妮花錢從不手軟，就像追星一樣，她從來都是一擲千金為愛豆争排面的存在。
刷了幾艘後，被提示餘額不足，她趕緊又沖了幾千塊，邊沖還邊嘟囔：“太不人性化了太不人性化了，刷個禮物還得這麽麻煩，充值都要來回充這麽多遍！嚴重浪費了我看學神刷題的時間。”
她第一次花錢花得這麽不盡興！
系統公告上不斷提示着同一句話：‘sunny’給主播‘隐’送了一艘游艇。
桑妮的土豪行為立馬引起了直播間裏觀衆的讨論。
“媽啊，每次看到土豪我都覺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刷了有好幾千了吧？”
“是富婆吧，富婆富婆，你大腿還缺挂件嗎？”
“上一個試圖用禮物打動大神的人，好像已經放棄了。”
“我加土豪好友了，求通過！”
“我現在都沒心思看大神刷題了，就想看土豪能刷到什麽時候！”
……
桑妮其實是想繼續刷夠一萬的，湊個整頭，好看。
可惜學神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刷完試卷後就下了播。
桑妮看着自己賬戶的餘額，感嘆錢花不出去的滋味真是寂寞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