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熱吻

第 28 章 第二十八個吻

程亦川在院子裏打了一通電話,沒頭沒尾,一開口就心急火燎地讓程翰幫他找人。

“爸,你這幾個月不是在瑞士嗎?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瑞士比國內晚七個小時,正值午後,程翰原本在午休,被臭小子一通電話吵醒,還以為他有什麽急事。

“怎麽了?”他從床上坐起身來,正色問。

“你幫我打聽一位TomGilbert,冰島人,康複方面的專家。”

程翰聞言一驚:“康複專家?怎麽,你受傷了?”

“噓,你別亂說話,一會兒我媽聽見可了不得——”

話音未落,電話被人一把奪過。莫雪芙的聲音尖得像氣球漏氣,程亦川幾乎看見眼前有只氣球沖上天的影子。

“你受傷了?!”

“………………”他都已經第一時間制止程翰了,哪知道還是遲了一步。

程亦川一個腦袋兩個大:“我沒受傷,你別聽我爸亂講——”

“傷哪兒了?嚴重嗎?都要找康複專家了?”那頭一連串抛來十萬個為什麽,一聲比一聲大。

“媽,我都說了我沒事——”程亦川沒好氣地打斷她,“總之受傷的不是我,你別瞎操心了。快把手機給我爸。”

“真沒受傷?”莫雪芙狐疑地問,“小川,你可不能騙媽媽。你要是為了不讓我擔心,就跟我撒謊——”

“媽!”

“行行行,媽媽相信你。”

“把電話給我爸!”

“好好好,拿去拿去。”

……

通話末尾,程亦川再三囑咐:“他是冰島人,當初看新聞我也只看了個大概,至于是在醫院還是哪家康複中心,我記不清了。爸,你幫我多打聽一下,如果他在冰島,你替我上門拜訪一下——”

“等等,你以為冰島離瑞典很近嗎?開車十分鐘就到了?”

程亦川難得嚴肅:“爸,算我求你,這事兒你務必幫我的忙。”

程翰也一愣,片刻後,說:“好,人我幫你找,但找不找得到,這我就不知道了。”

他松口氣:“反正你要拼命找,使勁兒找,我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等等,我問你,打聽到了又如何?”

“如果打聽到了,幫我跟他談談,我這邊有一位曾經受過傷的速降運動員,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總之你先打聽着,要真成了,我親自跟他聯系,把詳細資料給他發過去。”

程翰沉默了一會兒,“替誰找?你們隊裏的?”

他含糊其辭:“嗯,一個隊友。”

“關系不錯?”

“還行吧。”

還行吧?還行吧都這麽苦苦哀求上了,程翰扯了扯嘴角,這家夥還真當自己活雷鋒嗎?

“男的女的?”

“女——爸!”程亦川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剛出口一個字後,又立即反應過來,惱怒地說,“挂了!”

“哎哎,別急着挂啊,爸爸也是關心——”

嘟,通話結束。

回頭,程翰與妻子對視一眼。

莫雪芙:“真是女孩子?”

程翰點頭:“八九不離十。”

“我看這小子有點不尋常。”

“是啊,也沒見他對別人的事這麽上心過。”

“那你幫不幫?”

“還能不幫嗎?兒子都開口了,不幫他還會認我嗎?”程翰不僅是妻奴,還是兒子奴,一心做個好父親。電話打完,覺也不睡,任勞任怨地爬了起來,打電話找人去了。

庭院裏,一通電話打了好一會兒,程亦川挂斷電話才察覺到冷。

屋內開了暖氣,乍一出門,冷熱交替。他驚覺拿手機的右手都凍僵了,趕緊回屋。

宋詩意還坐在那,擡眼看他,說:“打完了?”

“打完了。”

“那走吧,賬我都結好了。”

“诶?酒還沒喝完啊,這就走了?”

宋詩意朝那堆卡和錢努了努下巴:“你都喝得腦子糊塗了,還喝?”

“誰說我腦子糊塗了?!”程亦川怒氣沖沖,把卡和錢朝她面前一推,“我清醒的很。出手的東西,恕不退貨。”

說是沒醉,可也喝得滿臉通紅。他皮膚白,更顯醉态,面頰紅紅像是大蘋果,還因為生氣,眼睛也亮的可怕。

可是絲毫沒有殺傷力。每回他生氣,宋詩意都覺得看見了一只憤怒的小奶狗。

他打電話的這段時間,足夠她平複下來。一吐為快的滋味令人動心至極,哪怕說故事的時候肝腸寸斷,可說完之後,仿佛一口濁氣吐出散盡,整個人都輕松了。

她說:“把錢收起來,程亦川。”

“我不!”他憤怒地拒絕。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但同情心不是這麽用的,父母的錢也不該拿來這麽揮霍。”她把卡推了回去,“俗話說得好,救急不救窮。我感激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

程亦川張了張嘴,找不到勸服她的理由,近乎無賴地質問她:“怎麽,你怕将來還不起債,我威逼利誘要你以身相許?”

宋詩意都快被氣笑了。

他卻信誓旦旦地說:“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種人。我可以保證,我程亦川決不催債,也不會因為咱倆的債主關系就對你頤指氣使,更不會占你便宜。”

說着,他還想起什麽,理直氣壯地問:“你看,上回買镯子你還欠我錢呢,這段時間我不是照樣對你很好?一點兒也沒欺負你。”

他的眉眼在昏黃燈火下生動好看。眉是遠山之黛,濃烈飛揚。眼是上好的寶石,流光溢彩。

宋詩意活了二十五個年頭,雖說運動員生涯單調蔽塞,可托老胡同和小賣部的福,從小到大倒是見過不少人。她見識過陸小雙的豪爽熱心腸,領略過隊友們的或虛情假意、或真心相待,更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

可是沒有一個——

沒有一個像眼前這個少年一樣,幹淨漂亮,柔軟善良。

說他傻吧,他冰雪聰明,一點就透。說他機靈吧,又怎會對人毫無防備之心,随随便便将大筆錢財送出手?

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可他偏偏送來了,還不止一次。

宋詩意看着他,唇角笑意漸濃。

她替他斟滿酒,也替自己滿上:“程亦川,你就不怕我是胡說八道,看你有錢,所以诓你?還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這麽輕易把錢借出手了,萬一将來收不回去怎麽辦?”

收不回去?

他一頓,反應了一會兒,然後理所當然地說:“收不回來,那就當我瞎了眼,錯信了人呗。”

“就這樣?”她不敢相信他竟然真有這麽傻。

“不然能怎樣?我還能打你一頓不成?”程亦川嗤笑一聲,“再說了,我長這麽大也不是有眼無珠的人,從來沒信錯誰。你不是那種人。”

“這麽篤定?”

“那是。也不想想,你今天再不濟,好歹也是拿過世界亞軍的人,要真沒出息到騙錢來了,我随便上什麽微博朋友圈哭訴一圈,你就二次出名了,上哪兒都有人認識你。”

“………………”

宋詩意立馬否定了先前的判斷,這小子一點也不傻,精明得沒法說。

兩瓶白酒,最終下了肚。

兩人都是運動員,平常滴酒不沾,哪知道一沾就是兩大瓶。這酒後勁足,喝完時,站起來才驚覺醉意,兩人七倒八歪、互相攙扶着往外走,哥哥姐姐叫不停,滿口胡話。

老板娘哭笑不得:“你倆等等,我替你們叫車。”

她親自穿了外套,心驚膽戰帶着兩人往巷外走,生怕他倆半路摔一堆。她是開餐館的人,經驗足,深知醉鬼的可怕,可怕到再瘦弱的人只要喝醉了,根本扶不住。

所幸這兩個身體素質好,一路偏偏倒到,看着是提心吊膽了點,但也真沒倒下。

她叫來計程車,把兩人弄了上去:“我就不送了,你們悠着點兒。”

司機聞着一大股酒味,搔搔頭:“去哪兒啊?”

老板娘替他們回答了:“去國家高山滑雪集訓基地。”

車開走了。兩只醉鬼半醉半清醒的,一會兒說句胡話,一會兒正兒八經說點要緊事。

直到某個瞬間,宋詩意渾身一激靈,猛地坐直了身。

程亦川吓一大跳,大着舌頭問:“整麽了?”

宋詩意瞪着眼睛說:“不能回基地!”

“為什麽不能?”酒精麻痹了人的生理反應,幾秒鐘後,程亦川才回過神來,也跟着一拍腦門兒,“操,真不能回去!”

他倆喝大了,回基地豈不是自投羅網?

要真被教練逮到他們溜出來喝酒,估計幾千個下蹲都是輕的,處分絕對跑不了。

“怎麽辦?”小師弟沒犯過這種原則上的錯,眼巴巴望着師姐,一副以她馬首是瞻的樣子。

師姐肩負起了重任,義正言辭地說:“為了我倆名譽不受損,我們今晚還是別回隊裏了。”

“那我們去哪兒?”

“酒店。”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前排的司機一個腦袋兩個大。

為了兩人的名譽不受損,所以不回基地,要去酒店開房?

這是什麽邏輯?

他從後視鏡裏看看後座,試探着問:“二位,咱們到底去哪兒?”

“酒店。”響應他的,是兩人異口同聲、斬釘截鐵的回答。

司機把他們放在了市中心的某家七天酒店門口,黃橙橙的招牌大老遠就看見了。

兩人互相攙扶着到了前臺。

服務員理所當然地問:“一間大床房?”

兩人整齊劃一地晃腦袋,像兩只哈巴狗。

“标間。”程亦川說。

宋詩意先點頭,馬上又搖頭,糾正他:“是兩個單間。”

他反應了一會兒,篤定地點點頭:“對,你考慮得很周全。”

指指自己,再指指她,他傻乎乎地笑:“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不能一起住。男女授受不親。”

服務員:“………………”

“您好,這是您二位的房卡。祝你們入住愉快。”

看着兩人又是互相攙扶狀走進電梯,走到門口時,男的還伸手彎腰:“您請。”女的忙不疊回應:“您也請。”服務員的下巴抖了抖。

MDZZ。

林子大了真的啥鳥都有。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