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時見鹿

第 21 章 chapter.20

“如果有人向你告白的話,你會怎麽辦?”

自習室是安靜的。

靜的只剩下清晨的風悄然灌入的聲音。

那風是輕柔的、徐徐的。

自習室裏的窗簾拉開了一半,半開的窗戶将那層紗簾緩緩地吹動着,連帶着灑落下來的陽光都被富予了生命力般,一閃一閃的,好像是掩埋在沙灘上的寶藏。

溫蔓接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指尖都是發顫的,甚至于險險的沒有拿穩那一張卡紙滑了下去。

為什麽要問她這樣的問題?

溫蔓不懂。

是在試探她?

還是僅僅只是好奇?

但為什麽要問她呢?

為什麽那個人是她,而問她的那個人是他?

溫蔓一時間思緒雜亂了起來,手上的卡紙更是像個燙手的山芋一般。

蒲冬他想做什麽?

問她這樣的問題,難道是想……

他真的對自己有意思嗎?

不對。

他明明說過只想一起學習的。

告白。

向她告白。

溫蔓低着頭怔愣的望着那張卡紙,女生的心思有時候其實很簡單,在這樣十六七歲的年齡裏,多多少少會憧憬過戀愛幻想過戀愛,溫蔓也并不例外,甜甜的戀愛誰不喜歡呢?

但憧憬歸憧憬,幻想歸幻想。

現實終歸是現實。

溫蔓自始至終都非常的清楚,自己并不夠優秀,無論是成績還是性格都非常的平庸,也沒有什麽異性緣,可以說男生喜歡的特質她全都沒有,男生不喜歡的特質她全都占有。

也許溫蔓也曾經憧憬過甜甜的戀愛,在年齡還要小一些的時候,但這些年的一些事足夠讓她清楚并不會存在這樣一天,有人喜歡上自己,愛上自己,義無反顧的追求自己,熱烈而強烈的非她不可。

正因為清醒的知道。

于是溫蔓也就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個問題。

“我會很困擾。”在遞過去的紙條上,溫蔓是這樣的寫的。

她連江哲那樣溫和的人在籃球場上那麽堅定的向林思樂告白都沒有看好,更何況是她,更更何況對方還是蒲冬?

蒲冬。

從高一剛入學的時候就備受矚目的學神級別的人。

多少的女生暗戀他。

多少的女生又想要去追求他。

在他的面前,有太多太多無論是樣貌、成績、性格、家世都比她好過幾十倍幾百倍的女生,這些人都比她要優秀,要好上太多。

他們兩個人本來從一開始就只是同一平面裏的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罷了。

雖然不知道蒲冬為什麽抛給她這樣一個問題,但是在那一陣胸口的悸動之後,在許久的強自冷靜下來之後,溫蔓寫下的每一筆都是無比的堅決而理智。

試探也好。

好奇也好。

有那麽一點好感也罷。

如今她的态度已經非常的明顯了,即使對方真的有那麽一點兒意思,也差不多被她潑滅的一丁點兒不剩下了。

溫蔓低着頭收拾好了桌面的草稿,打開了今天準備做的英語試卷,翻了又翻卻發現自己把試卷配套的随身聽沒有帶來,這樣的話就無法做卷子前面的聽力練習了。

溫蔓又翻了翻,仔細的想了想應該是落到寝室裏面了,之前她有借過吳麗麗來着。

這樣一想就知道再翻下去無益了,溫蔓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拿起筆準備先寫後面的選擇題和閱讀理解,卻在不經意間擡頭看到了蒲冬擺在桌子上的随身聽,停頓了一下,到底還是不好意思開口問他借。

做題的聲音刷刷的在自習室裏傳來。

溫蔓英語底子算不錯,一張試卷很快就寫完了,只是在翻到前面的聽力題時又停了下來。

擡頭望向他桌子上的随身聽時正好對上了蒲冬的視線,溫蔓連忙收回視線低下了頭去,這讓察覺到她心思的蒲冬不由得覺得好笑。

蒲冬笑的有些無奈,望着那個低着頭的女生許一會,随即将自己的随身聽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溫蔓怔了怔。

她擡起頭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

正在溫蔓心裏百般糾結的時候,蒲冬直接把她寫的那套英語試卷配套的聽力庫打開,放下随身聽的時候還指了指耳朵,讓她戴上耳機仔細聽。

溫蔓心情很複雜的在他目光的催促下戴上了耳機。

等着耳機裏面傳來了題目裏的單詞和長句的時候,溫蔓強行将一切雜亂的情緒收拾起來,全神貫注的聽着。

他不應該疏遠她的嗎?

她的态度這麽明顯。

他不應該覺得她很無趣沒意思嗎?

溫蔓實在是搞不懂蒲冬心裏到底怎麽想的,以她的認識裏面,她所接觸過的朋友裏面談戀愛的時候,不是只要稍微将男生推開一把,對方就會識趣的另尋目标嗎?

蒲冬他到底怎麽想的?

牆上的時鐘嘀嗒着走着,眼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的同學陸續的離開了自習室去吃中飯。

溫蔓在做今天上午功課的最後收尾,等到快寫完了後,聽到蒲冬突然開口問她,“有什麽不懂的嗎?”

溫蔓沒想到他會開口問她,一時間停下了筆。

蒲冬已經收拾好了桌子上的東西,正微微側過頭望着她,對上了她的視線。

眼前的男生有一頭非常烏黑清爽的短發。

周末的時候他不會再穿學校強制要求的那一套土到掉渣的校服,但是換上的日常的衣服也是非常的簡約,然而正是這樣簡約的衣服,卻讓他看上去在普通的人群裏顯得非常的出衆,尤其是那一雙深色的眼睛望下來的時候。

溫蔓移開了視線低下了頭。

——她現在最搞不懂的問題就是他。

溫蔓腹诽。

看着她又低下了頭,蒲冬有些無奈,說,“現在自習室裏已經沒有人了,不用擔心打擾到別人學習,正好趁着這個時候,我給你講完再去吃飯吧。”

溫蔓很糾結。

或者說,自從不該有交點的兩個人産生了交點後,溫蔓似乎無時無刻都在糾結。

腦子裏理智的一方不斷的拉扯着,警告着她不能這樣下去。

腦子裏感性的一方不斷的拉扯着,告訴着她她心裏明明是渴望的,讓她正視自己的心。

在蒲冬的注視下,溫蔓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拿出了習題冊,翻出了她一直都搞不懂的幾道題目,蒲冬接過了她的習題冊仔細的看了又看。

……下次,她還是別來這間自習室了吧。溫蔓低頭想。她總覺得再這樣下去非常的不好得出事情。

蒲冬看完了她的習題冊後,将冊子攤開在那一頁上說,“這道題的方程式你記得嗎?”

溫蔓點頭,随即報了一個方程式。

蒲冬點點頭,然後就着她的筆在草稿紙上進行演算,一邊寫一邊說,“我發現這些工程式你都記得很全,但有時候解題不單單是要将公式硬套進去,就像這裏……你用三角勾股定理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解到了這個地方,這裏,有另一個變通的地方,這也是這道題的巧妙之處……”

溫蔓低着頭仔細的看着,順着蒲冬的思維将這一道題重新過了一遍後瞬間豁然開朗。

溫蔓的注意力這會兒全在這道題目上,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用勾股定理先解開前面的這一部分,這裏只能得出這一個前條件,在這個地方……”

蒲冬點頭,說,“數學雖然是以公式築造而成的,但絕不僅僅是公式,記下它只是個囫囵,你還得理解它,這樣才能讓它更為靈活的運用在題目中。就像是上戰場的将士,這些公式不亞于是将士們手中的萬千武器。如果在一場攻城戰裏應該布置弓箭手的地方你上了短匕,或者把箭矢的發射的方向弄反了,進入了思維的誤區,這些都會讓你徒勞無功。”

溫蔓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蒲冬見她大概懂了便翻到了下一道題繼續給她講解。

自習室一直都是安靜的。

只有夏日的風帶着午日的餘熱吹入進來。

照進來的陽光有些發白,也有些晃眼,伴随着偶爾吹進來的一陣陣知了的叫聲。

溫蔓在不經意間找到了和蒲冬相處最合适最舒服的一個狀态。

蒲冬正在跟她講着題目,他握筆的姿勢會比平常人要遠幾分,寫出來的字雖然看着每一筆每一劃都很用力,但是握在手上卻沒有看到用什麽力氣。

他的聲音偏低沉,比不上讨女孩子喜歡的江哲的聲音來的溫和親切,但是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咬的很認真。

這讓溫蔓也不由自主聽的認真。

溫蔓在聽的時候有不經意間擡頭望向他,她見過蒲冬在籃球場上神采飛揚的樣子,也見在他在競賽現場的沉定自若,她見過蒲冬在講臺上板書講課,也見過他協助班導帶領着同班同學一起開展活動。

現在這樣子,是她認為最舒服的方式。

兩個人一起學習。

兩個人一起進步。

兩個人一起向前。

在學生的時代裏,在這樣一個特殊的青春期,同樣也是承上啓下的關鍵高二學年時期。

溫蔓沒有談過戀愛,也無法想像自己有一天談戀愛會是什麽樣的情景,但現在這個樣子,這樣的相處模式,這樣的契合度,卻是她非常喜歡的也樂于接受的事。

只是不知道他怎麽想……

蒲冬叩了一下桌子,無奈說,“想什麽呢?”

溫蔓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說,“抱歉。”

蒲冬見她差不多也明白,剩下的那點內容就看她回頭自己慢慢的消化了,學習這個東西也講究循序漸進,一時間填塞了太多也是難以接受的。

蒲冬說,“那去吃中飯吧,不早了。”

溫蔓點頭說,“好。”

确實不早了,在耽擱下去下午來自習室學習的同學都要過來了。

剛收拾好資料從座位上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自習室,溫蔓就有些打退堂鼓了,雖然雙休的時候學校的食堂沒有周一周五人多,但陸陸續續也是有不少的,和蒲冬一起去食堂吃飯,這實在是有些……

整棟自習室這會兒都是靜悄悄的。

兩人走在樓梯裏,只聽着樓梯裏回蕩着一聲聲格外清晰的腳步聲。

蒲冬突然說,“你是不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溫蔓怔了怔,有些茫然,“啊?”

蒲冬側過頭望着她說,“如果你不知道的話就把一切都交給我。我有這樣對你說過。”

溫蔓想起來了,這是他寫給她的紙條。

想到這裏,溫蔓不由得眼睫微顫了顫,跟着低下了頭去。

蒲冬嘆了一口氣,随即有些無奈的笑了,說,“這句話的意思呢,也包括了如果你有什麽覺得不喜歡不舒服不願意做的事,我一定不會去做。”

溫蔓擡起了頭有些不懂,“什麽?”

蒲冬微微側過頭望着她說,“會讓你覺得困擾的事情,我不會去做。”

既然你非常抵觸早戀告白,那麽我一定不會去做去說。

只是找一個合适的方式。

兩個人都能接受的方式,慢慢的磨合着,一起成長。

為了成就最好的自己,也為了成就最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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