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嘴
這麽好看的手,她看到拇指關節上的那顆小小的痣的時候,就知道是誰了。
趙宇琛穿着西服,一絲不茍,看起來是從工作中趕回來的一樣。
簡瑜不想說話,垂頭喪氣地,輕輕地扒拉開那只手,但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想看趙宇琛一眼。
他還帶着墨鏡,不知道是哪個奢侈品牌,反正看上去就很貴。清晰的下颌線和白皙到在陽光下反光的皮膚讓她覺得心跳加速,一身打扮像是電影裏事業有成的老總,好吧,他确實就是。
趙宇琛歪頭看了簡瑜一眼,故意就是擋着她,并在心裏默念了三秒:
三,二,一……
果然,承受不住保安大爺和路過的同學們的異樣目光,簡瑜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換個地方說話。
趙宇琛會開到一半,第一次因私誤公了。
不過員工們肯定喘口氣,如果知道是因為簡瑜,他們可能還要去送花表示感謝,解救他們于水火。這會開得太沉重了,老總發火太吓人了,他們現在心還在嗓子眼提着沒緩過勁,幸好老總剛罵完一個人打算繼續的時候,不知什麽情況竟然把怒火壓下去草草地收尾然後結束了。
趙宇琛全知道了。
“你知道了……”
她小聲地,失魂落魄地,弱弱地問。
簡瑜不知道怎麽說,她會把糟糕的情緒無限放大又藏在心裏,然而當趙宇琛出現的那個時候,她又止不住地委屈。
她以前總覺得電視劇演得狗血害人,當狗血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時候,她才突然覺得自己曾經的不屑與嘲笑是多麽可笑。
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小心眼?
明明這麽一件小事,她真沒用,她會難過成這樣。
簡瑜覺得自己像是個告狀的小人,好像有些事情是不應該的一樣,比如很多人都會把委屈咽下去,而她應該也這樣做。
簡瑜擡頭看着趙宇琛,對方又高又寬的肩膀投下些陰影。
趙宇琛看到簡瑜眼底碎碎的淚光,有些打濕了她長長卷翹的睫毛。
簡瑜看着趙宇琛又難受又無法克制,接着抱住了他,埋在他堅實的胸膛前,像只一動不想動的小狗,疲憊又落寞。
趙宇琛愣住了,良久,伸出手輕輕地撫在她腦袋上,觸到了冰涼柔順的長發。
她埋得更深了。
簡瑜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明明心裏難受,然而只要那麽一個叫趙宇琛的家夥出現,他什麽都不做,自己就覺得好了很多。
他又不是藥,怎麽每次都這樣。
“伸手我看看。”
“沒什麽事。”
她黏糊糊地不願意從他懷裏出來,不想伸手。
趙宇琛也沒勉強,只是環住她的腰,任憑她軟軟得丟掉一切堅硬的外殼就這樣倚在他懷裏,另一只手騰出來,用大拇指輕輕蹭去了她眼角的濕潤。
“我錯了。”
他誠懇地說。
“我應該是解釋不清了,但是如果你想,我可以讓人直接封殺了唐語馠,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簡瑜還在他溫暖的胸膛裏沉溺着,聽到這話突然不動了。
她擡頭看趙宇琛,抱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怎麽擺,想要收回手,卻被他給不容抗拒地抓住,抱得更緊了。
趙宇琛垂眼看着簡瑜,然後低頭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停住,就在她面前幾厘米不到,認真地說:
“我解釋不清了,但是,只有你,只有你有資格,讓我去做一切,其他人,在我心裏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包括你以為的唐語馠。”
簡瑜徹底愣住了,她幾乎要不認識面前的趙宇琛了,可這才是真正的趙宇琛,一個成長壯大後的趙宇琛,一個明明愛得那樣深也要把她推走的趙宇琛,有着難猜的心機與不留情面的狠厲,因為他知道,他變了好多,而簡瑜,始終是那樣一個單純又善良的人,他不是以前那個符合她認知的人了,他是個标準的成年人了。
然而簡瑜,還停留在小孩子幻想的世界裏,或許有人能保護好她的那份初心,然而和他趙宇琛在一起,或許她的世界觀會一遍又一遍地崩塌的吧。
她的淚還在臉上,看着趙宇琛一瞬間的冷臉而不知所錯。
他這才抓到她的手,輕輕的怕碰壞一樣,認真地看着手心的血跡。
“我,我沒事,不……唔……”
簡瑜偏過一些頭,舔了下有些疼的嘴唇,咽了下口水,驚慌失措地看着周圍的動靜,幸好趙宇琛的車停在一叢樹後面,他們靠在車側面正好是個死角。
然而她還是被趙宇琛的大膽給吓到了。
“我不是個好人。你知道嗎?抓到唐語馠出軌的那一刻我有多開心。之前她不肯離婚,我也沒心思處理這些,畢竟,和我在一起,她應該看出來,我不喜歡她的,多多少少,我耽誤了她,我有愧疚。”
趙宇琛說着,又長又直的手指輕輕地掃過簡瑜脖間,從而後一直落到鎖骨。
然後,趙宇琛竟然沒有再幹什麽,只是從鎖骨順帶滑過後帶到了肩膀,輕輕搭住,專注地看着身前的人,眼裏帶着極致的遺憾:
“如果,如果,簡瑜,我說我曾經很愛你,直到現在,依舊放不下呢?”
“可我怕你有一天,想放下了,我怎麽辦?我不想你放下,永遠,永遠不想!”
簡瑜終于控制不住了,幾乎是打着哭腔像個崩潰的小孩一樣無法控制情緒地說。
“可我很壞,你幹嘛把自己耽誤在我這兒呢?”
趙宇琛最後低下頭,寬大而骨節分明的手托住簡瑜的臉旁,眼神晦暗又誠懇,低啞地說道:
“我試過不去愛你,只是結果很糟糕。”
曾經簡瑜只以為這場暗戀只有她在煎熬,卻不曾想趙宇琛在困頓掙紮中,因為猶豫,顧慮,懷疑,而走上偏軌,直到如今,才敢不管不顧,徹底瘋狂。
“那你是,對誰都很壞嗎?”
簡瑜啜泣着,幾滴眼淚如同斷線的水晶直直墜落,打在趙宇琛手背上,滾燙而讓他無措。
他看着眼前淚眼盈盈的人,卻不合時宜地感到下面的不對勁。
簡瑜在等着答案,卻發現趙宇琛遲遲沒有作聲。她委屈地拿手背去抹了一把眼淚,泛紅的眼角帶着嬌弱的倔強,此時她渾身都是破碎感。
“以前不是,我以前,不想對你壞,不想對你一家人壞。”
簡瑜手很涼,此刻卻被他的大手玩弄着糾纏包裹住,傳來溫熱與安心。
她還在思考這個答案,垂着頭像只被欺負了的小兔子,趙宇琛已經湊近她耳邊了,她心裏一驚又癢癢地,不敢動彈。
溫熱的鼻息撲在她耳邊:
“但現在,我要對誰都壞了。”
面前的壓迫感實在太重,簡瑜有些喘不上氣,又不敢随意發出聲音,怕周圍有過往的人發現這車與樹叢間的動靜。
她腦子此刻都是暈的,不争氣地溺在趙宇琛的一切裏,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的一舉一動,洗腦一樣地可以将她迷惑得南北不分。
然而即便這樣,她也瞬間明白趙宇琛是什麽意思了。
趙宇琛步步緊逼,蹭了一下,咬住了她的耳垂,尖尖的虎牙不輕不重地,弄得她很敏感。
然而她很清晰地聽到:
“我以後不想在你這裏裝了,我很壞,對誰也壞,尤其是你。”
趙宇琛對她很好很好,她卻總覺得那是無關愛情的好。
直到,直到他無法克制地仰頭嘶吼,而簡瑜也逼得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哭得眼淚不止時,她才敢确定,趙宇琛,或許,真的愛她。
“你什麽時候,什麽時候,那個的?”
“什麽?”
簡瑜不好意思把“喜歡”說出來,只好接過他跪在床邊地毯上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方覺得嗓子沒有那樣幹啞,而後換了個說法:
“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可能就,就動心了……”
趙宇琛正在用手指插進她茂密順滑的黑發裏,好像給狗狗順毛一樣一下又一下撥弄着,聽到這話眼睛裏的情緒一閃而過,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