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收逆徒一百年[穿書]

第 24 章 死生果

死生果

宋珺瑜回門途中聽到了周邊傳來的消息:柳夭在四周的城鎮裏展開了屠戮。

但大抵是在紅石鎮受了傷的原因,柳夭并沒有如同原著描寫的那般屠戮一城,而是在青萍派的人到來之前便逃竄回去了魔域。

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宋珺瑜一路趕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清平門,她先去萬長老院子裏看了季陽,季陽已經用了慈悲果,縱然氣息微弱還沒醒來,但已經沒了大礙。

宋珺瑜松了口氣,經歷了紅石鎮這一劫,她很想蒙着被子大睡一覺,但之後外界會越來越亂,為了斂財計劃,宋珺瑜只得強撐起來,繼續自己的煉器事業。

“小婵,我要閉關煉器了!”

宋珺瑜回到院子裏,歇息片刻便喚來了姬婵,又遞給姬婵一本修真界的小兒啓蒙讀物,擺出一臉和藹的笑意:“這幾日你可不能懈怠。”

宋珺瑜佯作沒有發現姬婵沉下的眸:“每日你都要用傳音符朗誦一篇文章傳給我。”

姬婵鼓起了臉頰,漂亮的臉龐上流露出了明顯的怒意,她看了宋珺瑜一眼,眼裏清淩淩的仿若盛滿了冰箭,似乎在強行壓抑着憤怒。

宋珺瑜卻覺得這樣的姬婵比起之前的模樣要生動可愛,甚至想伸手在姬婵的臉頰上戳一戳,仍舊端着冊子笑盈盈地望着她。

姬婵最後還是板着臉收下了冊子。

宋珺瑜這才放心地閉起了關。

三界即将亂了起來,法器供不應求,得在這期間盡量多煉制一些法器。

宋珺瑜開始煉器,累了就小憩一會等靈力恢複,閑暇時就煉丹,日子過得極為緊張忙碌,唯一的消遣便是聽姬婵吟誦文章。

姬婵念書的語速逐漸快了起來,語調軟軟的,還帶着幾分這個年齡獨有的童稚,只是語氣裏一如既往飽含着不情願。

宋珺瑜每日也會耐心地哄她,在聽了姬婵的傳音之後,習慣性輸出一大堆鼓勵的彩虹屁。

如此這般閉關了一個月,宋珺瑜出了關。

一如她預料的那般,外界形勢明顯風雨欲來:柳夭的屠戮終究還是刺激到了避世的青萍派,青萍派站到了男女主這邊,這段日子男女主開始四下聯系更多的修仙門派,打算成立仙界聯盟攻打魔域。

宋珺瑜将煉制好的法器交給了林英,叮囑林英将東西送給掌櫃的時候讓掌櫃不要漲價,一切都按原來的價格出售。

誠然宋珺瑜現在興盛門派需要錢,該掙的錢她會掙,但亂世之中大家都不容易,沒必要再為了掙那點錢失去道義,做生意圖的是長久買賣。

林英仔細地聽着叮囑,帶着宋珺瑜煉好的法器下了山。

這麽久不停歇地煉器,宋珺瑜的精神極其疲倦,倒頭就睡了過去,醒了之後發現已經到了下午,便打算出門去尋練劍的姬婵,同姬婵好好慶祝一番。

宋珺瑜推開院門,看到院門口站了兩個人。

“師姐,多謝你幫忙尋找慈悲果。”

季陽已經能起床了,只是面色還有些白,看到宋珺瑜之後便朝着她作了一揖。

“大家同屬同門,本應守望相助!”

宋珺瑜有些不習慣這樣的道謝場面,避開季陽的作揖,轉頭望向一旁的男子,驚訝出聲:“大師兄,你怎麽回門了?”

看到大師兄鄭複,宋珺瑜心中有些驚奇。

鄭複到了築基後期之後便下了山,之後常年待在山下,很少回門。

在宋珺瑜的三個弟子入門之前,鄭複是宋珺瑜見過最好看的人。

他有着茂密烏黑的長發,精致絕倫的五官,翩翩公子的氣度,常年捏着一柄折扇,仿若人間的王孫公子。

事實上,鄭複在修煉之前,也确實出自人間王孫貴族之家。

他本是夜國的王世子,有望繼承王位,然而在他十幾歲時,宰相在仙門的扶持下謀逆,自立為王,原本的王室成員反而成了喪家之犬被四處追殺。

宋珺瑜的父親見他可憐,收下他當了徒弟。

這些年來,鄭複複國之心不死,他将名字改成了鄭複,一心回夜國去奪回王位,縱然夜國在被宰相奪位之後,已經換了好幾任君王。

說來也巧,夜國宰相勾結的門派,正是姬婵繼母哥哥所在的紫陽盟。

紫陽盟縱然無法和修真界的四大門派相比,但也算是修真界的二等門派,自然不是鄭複這樣築基後期的修士能夠比拟的。

這些年來,鄭複一直在山下試圖結交修為高的修者助他複國,但他修為不高又缺少靈石,且為人高傲又敏感,自是沒什麽人肯搭理他。

“二師弟病重,我當然要回門看看他。”

鄭複自诩出生皇家,在門內一向高傲,但這次也不知怎的,鄭複并不像以前一般擺着架子,反而露出一個笑,語調平緩地同宋珺瑜講起了話。

宋珺瑜忍不住看了鄭複好幾眼:這樣的鄭複實在有些古怪,他看似在笑,笑容卻沒達眼底,像是戴着一張假面。

她這一番打量并沒有看出什麽異樣,反而迎來了鄭複又一個笑:“師妹?”

宋珺瑜對上鄭複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正準備找個理由開溜,一旁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師父,你出關了?”

姬婵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站在道路盡頭笑盈盈望着宋珺瑜。

姬婵之前不常笑,此次的笑容看起來卻極為燦爛,襯得她如花的美貌更顯嬌豔。

宋珺瑜卻是忍不住移開了視線:雖然姬婵笑得很好看,但不知怎的,宋珺瑜心裏頭莫名有些心虛。

正好眼前的氣氛也實在尴尬,宋珺瑜看了眼杵在面前的兩師兄弟,果斷選擇了奔向姬婵。

“小婵,你又長高了一些哎!聽林師叔說,你最近的劍術又有所精進。”

不過,姬婵正好是送上門來的,擺脫尴尬境地的借口。

宋珺瑜上前幾步,拉着姬婵,迎着姬婵含笑的眸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誇張地喚出了聲:“等會師父可要同你好好慶賀一下……”

說着,宋珺瑜佯作熱情地望向後方的兩師兄弟:“師兄師弟,要不要一起吃頓便飯?”

“我身體還未康複,此番只能多謝師姐的好意,下次找機會再來酬謝師姐!”

季陽咳嗽了兩聲,笑着婉拒。

然而一向高傲、不怎麽說話的鄭複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居然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宋珺瑜進院子的時候忍不住盯着鄭複看了好幾眼,并沒發現什麽異樣。

之後宋珺瑜便進了廚房做飯,姬婵也進來幫她,鄭複規規矩矩坐在宋珺瑜的院子裏,一只手托着肘,眉心緊皺,顯然有什麽心事。

見到宋珺瑜的視線不斷往外頭的鄭複身上瞄,姬婵眸色微黯,面上卻笑着開口:“師父,鄭師伯生得真好看啊!”

“确實好看。”宋珺瑜有些心不在焉:“我還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姬婵眼眸愈發黯沉,臉上的笑容一時間卻更盛了一些。

她動作麻利地幫宋珺瑜裝着菜,等到最後一道湯時,姬婵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湊到宋珺瑜身邊來,輕聲開口。

“師父瞧了鄭師伯這麽多次,莫非……鄭師伯是師父的老情人?”

宋珺瑜正在撒鹽,剛開始沒意識到姬婵在說什麽,反應過來姬婵所說的話之後吓了一跳!

這孩子……在說什麽鬼東西?

“小婵!莫要胡言!”

宋珺瑜手一抖,湯匙中的鹽便全部灑進了湯裏。

撒了這麽多鹽肯定會很鹹,宋珺瑜手忙腳亂,正想加點水補救,姬婵便再次開口:“師父,我最近修為上遇到了一些麻煩……”

姬婵修煉一向一點即通,還是頭一次向宋珺瑜請教,宋珺瑜不由得望向姬婵,斂起心神聽着姬婵的問題。

姬婵的問題說難也不難,但光紙上看着确實容易理解不透徹,這般想着,宋珺瑜便出了廚房,在一旁的樹上折了根樹枝,演示給了姬婵看。

姬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邊看邊連連點頭:“多謝師父,我懂了!”

姬婵之前一直吝啬于喚師父,這番一連喊了好幾次,喚得宋珺瑜有些飄飄然,完全沉浸在傳道授業的愉悅之中。

因此,當宋珺瑜聽到姬婵說:“師父,菜都做好了,我來将菜端出去,你去同師伯聊一聊。”的時候,宋珺瑜也沒想起自己忘了什麽,只覺得姬婵這話怪怪的,似乎還在覺得她和鄭複之前有私情。

但眼下并不是跟姬婵說清楚的時候。

鄭複的表現實在是太古怪,宋珺瑜甚至有些懷疑眼前的鄭複是假的,畢竟佛子曾發明一種優越的易容術,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宋珺瑜不着痕跡地出聲試探,聊着兩人幼年的故事和一些只有兩人知道的事情,孰料鄭複對答如流,并不像是假冒的人。

但鄭複的表現實在是太異常了,宋珺瑜甚至恍惚間有種感覺,鄭複似乎在盡他最大努力在勾引她,不時地望着她風度翩翩地笑,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只是鄭複平時高傲慣了,這樣的動作由他做起來顯得無比怪異。

這話實在是聊不下去了!

宋珺瑜索性停下話頭,勸起了菜。

姬婵已經将飯菜擺滿了一桌。

直到看着擺在鄭複面前的那一道湯,宋珺瑜才恍惚間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麽。

她想要出聲制止,姬婵已經拿起了一個碗,先給鄭複舀了一碗,又給她自己倒了一碗:“今日是第一次見師伯,祝願師伯受天澤佑,功法進階。”

按照門規,第一次見到小輩是要送禮的。

然而鄭複這幾年一直在山下,先前也沒想過宋珺瑜收了徒弟,一時間根本沒準備禮物,而清平門內除了錢長老闊綽一些,其餘人各個清貧,鄭複也沒随身攜帶貴重物品或者法器的習慣。

“今日來得急,未來得及備禮,下次再給師侄補上。”

鄭複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舉起手中的湯一飲而盡。

湯剛入口,鄭複的表情一僵,卻仍是面不改色地喝下了湯!

姬婵看了他一眼,也舉起了碗。

鄭複沒有說話,姬婵也沒說話,仿若兩人喝的湯味道正好。

難道這湯的味道并不像想象中那麽糟糕?

宋珺瑜愣了一瞬,有些不信邪,自己也拿起湯匙舀了一碗。

喝了一口,宋珺瑜就吐了出來。

“你們沒發現這湯很鹹嗎?”宋珺瑜瞪大了眼。

姬婵發現這湯鹹不說出來能夠理解,畢竟姬婵一向善解人意,肯定不忍心當衆嫌棄師父,但宋珺瑜不明白為什麽鄭複也跟着保持了沉默。

若是以前的鄭複,鐵定會甩臉子。

鄭複他到底怎麽了?

鄭複這才拿起旁邊的茶水快速喝了一口,縱然動作狼狽,臉上卻仍是挂着笑意:“畢竟是師妹親手下廚做的。”

這話實在是不好接,若是姬婵沒在,宋珺瑜會選擇直接詢問出聲,看鄭複到底想做什麽,但姬婵正在旁邊,若是事關鄭複隐私的話,被姬婵聽到了也不怎麽好,只能尴尬笑了笑,低頭吃起了飯。

這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鄭複向宋珺瑜邀請出聲:“山間落日甚美,師妹能否同我一道散散步?”

宋珺瑜正打算詢問他到底怎麽了,聞言自是答應了下來。

她和姬婵一起将碗筷收進小廚房,臨出門的時候,姬婵拉住了她的衣袖。

“師父,”小姑娘眉心又一次皺起,似是有些難以啓齒:“我知道你同鄭師伯相談甚歡,原本不應打擾,但這段日子我有好幾個符咒摸不準,想請你把把關……”

姬婵話沒說完,宋珺瑜已經懂了她的意思,笑着開口:“小婵放心,我晚上一定會早些回來。”

姬婵‘嗯’了一聲,面上露出高興的模樣,送着宋珺瑜到了院門口,宋珺瑜和鄭複走出了老遠,仍是可以看到倚在門口的姬婵。

徒弟真是越來越黏人了!

宋珺瑜心中嘆息,想着姬婵眼巴巴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師妹很喜愛這位弟子?”

鄭複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宋珺瑜,漂亮的眼眸裏似有流光閃爍:“這名弟子是跟你之前兩個徒弟一樣天賦超凡嗎?”

宋珺瑜搖了搖頭,斟酌着回答:“是也不是。”

想着在一個門派,鄭複之後總會知道的,宋珺瑜也沒打算掩藏,告訴了鄭複:“小婵記憶超群,過目不忘,性子沉穩,可惜是無竅之軀,無法調用靈力。”

鄭複一愣,似是沒想到這個答案,眼神裏明顯出現了幾分驚愕,過了一會,鄭複眼眸裏露出了兩分笑意,這次的笑褪去了那種假面般的感覺,顯現出了幾分真意。

“師妹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鄭複斟酌了一下詞藻,輕聲開口。

“無竅之軀一向為修者避之唯恐不及,也難為師妹願意收姬婵為弟子。”

宋珺瑜挑了挑眉,也直直地望着他:“大師兄也和我印象中不一樣。”

“師妹是指我今日這番表現嗎?”

鄭複眼底笑意更深,望向宋珺瑜:“我以為我已經極為明顯。”

“我在追求你啊!師妹。”

宋珺瑜怔在了原地。

她仔細打量着鄭複的表情,想辨認鄭複有沒有在說笑,然而鄭複搖扇淺笑,模樣看起來極為認真。

“為什麽?”

宋珺瑜瞪大眼,心中只覺無比古怪。

鄭複之前一心陷在複仇之中,鮮少搭理宋珺瑜等人,一心結交強者,幾年未見,突然回來告白,宋珺瑜直覺這件事有蹊跷,一點兒也沒有被美男子表白的喜悅。

“我也到了找尋道侶的年歲,”鄭複沉吟片刻:“你我二人知根知底,你又是我鮮少不厭惡的女子,兩人正合适……”

鄭複目光深深地望着宋珺瑜。

不得不承認,鄭複的容貌具有極強的迷惑性,五官生得極為俊逸,當他專注地望着一個人的時候,恍惚間會給人一種深情的錯覺。

宋珺瑜原本以為自己是個顏控,然而此時面對着鄭複突如其來的告白,宋珺瑜發現自己極為清醒,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喜悅。

“大師兄,”對上鄭複的眸光,宋珺瑜輕聲開口:“你是個極為優秀的男兒。”

宋珺瑜并非給鄭複戴高帽:修真界許多人踏入修仙之路之後就抛妻棄子,妄圖斷開塵緣,但人世間無辜的親人就活該被犧牲嗎?

任何時候,人都不應忘記自己的來處。

這麽多年過去了,鄭複一直陷在過去的事情之中,某種程度上看起來有些執拗,另一方面卻亦是他重情重義的象征:他一直記得亡國那年王宮的慘狀,一心想要為父母親朋報仇。

“但大師兄,我一向只當你是同門。而且我覺得道侶一事,并非合适就可以。”

宋珺瑜拒絕得極為幹脆,她說不清她想要的伴侶是什麽樣的情況,或者說她從沒想過這一方面。

但她認知裏的伴侶,不應該僅僅是合适:就像她現代車禍喪生的父母,明明她的父親是逃出了着火的車子的,但為了救母親,父親義無反顧返回了即将爆炸的車子旁,兩人一起喪命在了車禍中。

如果最後不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這麽長,又該怎麽去面對人生道路上重重風刀霜劍?

依照鄭複以往的性格,被宋珺瑜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鄭複之後都不會再提及這件事。

在聽到宋珺瑜的拒絕之後,鄭複臉上的笑容确實滞了一瞬,但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緊接着他卻再次開口,只是臉上又一次挂上了那種面具一般的笑。

“師妹,是我冒昧了!”

“我這些年來呆在凡間,收集了許多人間的劍譜,明日我整理一下送給小師侄。”

鄭複轉移了話題:“這段時間我會待在山裏,小師侄練功時若有不懂之處,都可以來問我。”

鄭複不再提這件事,宋珺瑜也松了口氣,兩人之後又散了一會兒步,只是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等到夕陽在山邊落下一半,宋珺瑜便說要回家教導姬婵。

鄭複并沒有挽留,他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陽,眉心微蹙,似是滿懷着心事。

宋珺瑜總覺得鄭複藏着什麽秘密,但此時并不是詢問的時機,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宋珺瑜也不敢再關心他,匆匆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夕陽最後一線光線落了下來。

宋珺瑜小院的門口已經亮起了燈。

似是知道宋珺瑜會回來,姬婵已經等在了院門口。

遠遠地看到徒弟的身影,宋珺瑜因為鄭複而煩亂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有師父的威儀,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驚慌失措,要給徒弟做好榜樣。

這般想着,當宋珺瑜走到姬婵面前時,已經完全整理好了心緒。

對上姬婵望過來的打量視線,宋珺瑜一如往日一般笑得燦爛:“走,我們回家。”

“和師伯出去一趟,師父似乎更愉悅了呢?”

姬婵卻沒有挪動腳步,目光落在宋珺瑜臉上的笑意上,也綻開了一個笑。

“哪有?”宋珺瑜好不容易才忘記之前的尴尬,沒想到姬婵又再次提起,幹咳了一聲,立馬否認:“我是看見小婵才覺得歡喜!”

“是嗎?”

姬婵卻似乎有些不相信。

“當然!”宋珺瑜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想起鄭複說的明天會來給姬婵送劍譜的事情,趕忙交待道:“對了,明日你師伯會來尋你,若是問起我,你便說我在閉關煉藥,近兩日都不得空……”

這段時間,宋珺瑜有些不想和鄭複見面。

又怕姬婵玲珑心腸,會猜測她和鄭複有過節,補充道:“我這兩日是真的要整理書冊,你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在研讀《醫典》,有許多問題都不明白……”

“你師伯功法不錯,有什麽想請教的你可以請教他,不必顧忌太多……”

“醫典?”

姬婵剛開始的面色有些古怪,但不知道是哪句話取悅到了姬婵,姬婵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一些: “我知道了!”

“我明日會轉告師伯的。”

姬婵走在宋珺瑜身旁,跟着宋珺瑜進了院子。

在宋珺瑜閉關的時間,姬婵的進步堪稱神速,宋珺瑜之前費了将近十年才搗鼓出來的符咒,姬婵只花了一年的時間。

宋珺瑜看着姬婵畫好的符和煉出來的藥,心中無比驚嘆,又忙着解答姬婵的疑惑,一時間竟是真的忘記了鄭複的事情。

第二日,鄭複果然帶着幾本劍譜上了門。

宋珺瑜躲在房間裏不出來,姬婵便跟着鄭複出去煉劍。

本以為鄭複明白了她的意思,卻沒想到鄭複第三天又來了!

姬婵又借口求教,支開了他。

這樣過去了五天,每日鄭複都準時來到宋珺瑜的院子,似乎決意要跟宋珺瑜培養感情。

總是這樣茍着也不是辦法,宋珺瑜決定出去和鄭複再次說清楚,還沒來得及出門,一只紙鶴在這一日飛到了宋珺瑜的窗前。

紙鶴裏傳來一道宋珺瑜無比熟悉的聲線。

“少掌門,我一個時辰之後回門。”

錢平長老回來了!

宋珺瑜才想起如今已經快到了五月。

錢長老時常下山料理俗物,也經常不在山門之中,但閏年五月的時候,總會返回山門。

錢長老待宋珺瑜極好,清平門之前窮得叮當響,整個門派全靠着錢長老接濟,錢長老待宋珺瑜更是極為大方。

錢長老此番回門,宋珺瑜原本是應該覺得高興的,迫不及待想要告訴錢長老她已經能掙靈石的消息。

然而宋珺瑜想起錢長老每次閏年時候的模樣,心中就有些高興不起來——

她穿書過來時,原身因為修煉失誤失去了記憶,正在養病,并沒有人懷疑宋珺瑜的到來。

宋珺瑜穿書的時候,錢長老也剛進清平門不久。

錢長老并不像宋珺瑜的父親和萬長老那樣從小在清平門長大,是半路加入清平門的。

縱然和大能們比起來修為不算特別高,但錢長老極為能幹,總能幫忙解決清平門各種棘手的問題。

沒人知道錢長老的來歷,但大家都知道,錢長老的過去估計并不是什麽好的經歷——每個閏年五月的前半個月,他都會卸掉全身修為,放出他的傀儡。

不同于服侍宋珺瑜的小醜傀儡,錢長老那個傀儡生得極為貌美,淺笑盈盈,和真人幾乎沒有差別。

但那個傀儡并不像宋珺瑜的傀儡那樣擁有許多功能——這個傀儡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閏年五月的前半個月蘇醒過來,然後滿目仇恨,用劍每日捅上錢長老近百劍。

也虧得錢長老是修道之人,若是換了普通凡人,估計早就死了。

但即便是修道之人,卸下了修為承受屠戳,痛覺無法屏蔽,錢長老同樣要忍受非一般的痛苦。

直到十五天過去,錢長老往往會變得奄奄一息,要修養好幾天才會好轉。

宋珺瑜不明白錢長老為什麽這麽做,也曾想過勸說錢長老不要再進行這般危險的動作,但最後宋珺瑜還是放棄了——

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無法去置喙,只能保持尊重,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減輕錢長老的痛苦。

因此,在想起五月的事情之後,宋珺瑜便準備了一大堆補血養生的藥材。

之後宋珺瑜才去找了姬婵。

姬婵正在鄭複的指導下練劍。

鄭複在劍法上其實頗有天賦,比宋珺瑜要強上一些,只不過他将大部分心思用在了複國之上,若是這些年用心修行,修為肯定遠不止于此。

宋珺瑜原本覺得依照鄭複的修為,教導起姬婵來應是綽綽有餘的。

然而當宋珺瑜過去的時候,鄭複面露難色,皺眉演練着劍招,甚至連宋珺瑜過來了都沒在意,一心鑽在劍招之中。

難道是鄭複不擅長教導弟子?

但看起來也不像,旁邊姬婵的神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甚至在宋珺瑜過去的時候還誇贊起了鄭複:“大師伯通曉多家劍法,這段時間跟着大師伯練劍,着實受益匪淺……”

宋珺瑜看着眉頭緊皺的鄭複,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感覺如若直接問出來恐怕會傷了鄭複的顏面,于是裝作沒發現異常,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大師兄,錢平長老回來了,我想帶着小婵去見個面。”

鄭複“嗯”了一聲,仍舊沉浸在練劍之中。

宋珺瑜跟着姬婵往回走。

顧忌着鄭複的顏面,宋珺瑜原本是不想詢問發生了什麽的,然而宋珺瑜不問,姬婵卻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鄭師伯教了我三套劍法,我見其中幾個劍招間似有相通之處,便想着将其融彙到一起,便詢問了鄭師伯,大抵是這劍招實在太難,鄭師伯這兩天一直在想辦法……”

姬婵語調輕快,似是在陳述着最近發生的事情,但不知怎的,宋珺瑜總覺得有些古怪,好像姬婵是在幸災樂禍一般。

但對上姬婵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眸時,宋珺瑜又覺得自己想岔了:姬婵和鄭複又沒有什麽過節,她又那般乖巧,怎麽會嘲笑鄭複呢?

宋珺瑜帶着姬婵來到了錢長老的院子前等候,沒多久便見到錢長老禦劍回門的身影。

“錢長老!”宋珺瑜揮起手,大聲打招呼。

飛劍近一些,宋珺瑜才發現錢長老的氣色看起來不怎麽好,臉色有些發白,似是受了傷一般。

看到宋珺瑜,錢長老平素不茍言笑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意:“少掌門。”

宋珺瑜仔細打量了錢長老一番,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錢長老,你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

“沒有大礙。”

錢長老搖了搖頭,似是不想聊這件事:“大概是一路舟車勞頓,我休息片刻便好。”

錢長老一向喜歡強撐,他這麽回答,宋珺瑜并沒有放下心中的擔憂,只是宋珺瑜知道擔憂無用,暗中決定多為錢長老煉幾枚療傷的丹藥。

錢長老待宋珺瑜極為親厚,每次回門都會給宋珺瑜帶禮物,這次也不例外。

收起飛劍,錢長老就掏出一個乾坤袋遞給了宋珺瑜。

宋珺瑜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個巨大的沙盤。

“這是?”

除去給宋珺瑜帶回好吃的零嘴之外,錢長老帶回來的東西大多非凡物,宋珺瑜不懂這沙盤的使用方法,忍不住詢問出聲。

“這是萬陣生。”錢長老解釋道。

“萬陣生?”

宋珺瑜瞪大了眼。

萬陣生是佛子親手做好的沙盤,全天下不超過十個,取名來自佛子修習的功法“萬物生”,能演變出世間已有的所有陣法,對修習陣法的修者而言無異于至寶。

萬陣生這樣的稀罕之物,錢長老是從哪裏弄回來的?

似是看出了宋珺瑜在想什麽,錢長老解釋道:“我得到傳音說季陽受了傷,就趕往了慈悲塔,正好有事,就在附近住了一段時日,前幾日正好碰見了回歸的佛子,佛子說曾和你有一面之緣,托我将這萬陣生帶回給你。”

原來佛子已經從紅石鎮裏出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佛子應該超度完了紅石鎮的惡鬼……”

佛子應該是感念她告知了菩提骨的下落,所以才送出了萬陣生。

沒想到修真界第一人居然如此知恩圖報,宋珺瑜抱着萬陣生,忍不住快樂地眯起了眼:“佛子真是個大好人!”

錢長老扯了扯唇角,沒有順着宋珺瑜往下說,目光轉到一旁的姬婵身上,詢問出聲:“這位是?”

想着以前的兩個徒弟都是錢長老幫忙一起挑的,這次他不在,是自己自作主張收的姬婵,宋珺瑜有些心虛,幹咳一聲開口:“這是小婵,是我新收下的弟子。”

怕錢長老反對,宋珺瑜又欲蓋彌彰道:“已經入了門派的弟子名冊了!”

“你倒是會先斬後奏!”

錢長老看穿了宋珺瑜的意圖,輕嗤出聲,目光落在姬婵的身上,眸色深邃,上下打量。

錢長老有一雙厲眼,能看穿弟子的根骨,宋珺瑜并不覺得姬婵無竅之軀的事情能瞞過他。

果然,錢長老的眉心逐漸漾起了褶皺。

“根骨倒是不錯。”錢長老嘆了口氣:“可惜……”

“不可惜啦!”

宋珺瑜知道錢長老說的可惜是什麽,怕姬婵難過,又接着道:“小婵縱然不能運轉靈氣,但是在煉丹、符咒方面頗有天賦……”

“少掌門,你是決意要收下她為弟子嗎?”

錢長老卻是板起臉,目光深深地望向她:“我原本想着這回回門幫你收幾個弟子,天賦無需太高,只要乖巧聽話,能護衛門楣……”

“長老,小婵很好的!”

宋珺瑜怕錢長老再說下去會傷害姬婵,不由得打斷了錢長老的話。

她不敢說出和姬婵的十年之約,只能換種說法:“總之,我很喜歡小婵,在将小婵培養成才之前,我不會再收別的徒弟。”

“你又這樣!”錢長老大抵是真的生了氣,面無表情地瞪着宋珺瑜,拔高了聲調:“恨不能掏出一顆心給你的徒弟們。”

“先前的教訓還不夠!你如今竟收起了無竅之軀!”

“她無法修煉,或許不到百歲便會壽終正寝,而你之後歲月漫長,你能熬過那時的死別?”

“少掌門,”似是意識到自己的過激,錢長老放緩聲調嘆了口氣:“收徒無礙,但莫要再全心全意……”

“長老,我知道你的好意。”

錢長老語氣雖然重,宋珺瑜并不生氣,她知道錢長老這番話是為了她好。

她其實也知道,她因為之前兩個徒弟黯然神傷的事在清平門內是公開的秘密,錢長老此番話是怕她受傷害。

“但人活着,始終是以真心換真心。”

人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怕受傷害,就拒絕付出、封心鎖愛。

錢長老盯着宋珺瑜看了一會,有那麽一剎那,宋珺瑜覺得他似乎在透過自己看另外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又忽然低下了頭。

半晌,錢長老低低嘆了口氣——

“罷了!”

“你若是決意如此,我也便成全你。”

錢長老咳嗽了兩聲,從乾坤袋中拿出一片白玉,擡頭遞給了姬婵。

這白玉是高塔的形狀,上有靈氣氤氲,顯然并非凡物。

“這是我機緣巧合得到通天塔秘境的鑰匙,秘境在夜國之中,十日後開放。”

“既然少掌門收你當了徒弟,你也算是我半個徒孫,原本我應當自己進去取了那果子送給你,但這半月我不得空,你既然想要通天的機緣,就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了!”

錢長老望着姬婵,神情淡淡。

姬婵似乎并沒有因為錢長老的冷遇而動怒,縱然不明白這白玉的用途,仍是恭敬伸手接過了錢長老遞過去的玉。

姬婵不問,宋珺瑜便替她問出了聲:“這有什麽機緣?”

伴随着姬婵驟然攥緊的手,錢長老冷聲開口:“秘境裏有死生果。”

宋珺瑜瞪大眼,陡然望向了姬婵——

宋珺瑜一直以為死生果是一個傳說:傳聞死生果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只要服下死生果,低階修士能直接凝出金丹,高階修士也能往上進一階。

而若是無竅之軀服下死生果,便能被打通靈竅,成為修士!

這對姬婵來說無疑是極好的消息。

縱然外界紛紛攘攘,但機不可失,這通天塔秘境總要去闖一闖。

之後幾天,宋珺瑜一直在收集關于通天塔秘境的消息:通天塔秘境在夜國境內,因其中有一座移動的塔而得名,這秘境每三十年現身一次,每次只能出現半個月。

秘境內有各種寶貝,但顯然最好的寶貝都在那座神出鬼沒的塔內。

傳聞只有有緣人才能進去那座塔。

但這麽些年來,除了傳聞中一個黑衣神秘人,其餘人沒人進去過那座塔,不少人覺得這座塔是杜撰出來的。

但宋珺瑜對錢平長老有着本能的信任,錢長老性子沉穩,他說有這座塔,那肯定是有。

要進入秘境,必須拿到鑰匙,而一把鑰匙可以帶上三人。

此時林英下了山,錢長老又到了閏年被傀儡捅刀的日子,季陽受傷未愈,萬長老要鎮守山門,唯一能跟着宋珺瑜和姬婵出行的便是鄭複。

且鄭複出自夜國,這些年也一直在夜國左右游蕩,對夜國的地形比一般人都要熟悉。

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希望,且秘境中機緣極多,即便最後拿不到死生果,拿到旁的寶物也不虛此行。

思前想後,宋珺瑜還是邀上了鄭複。

鄭複倒是沒有推脫這件事,卻是提出了要求,看宋珺瑜能否想辦法幫他改換容貌。

果然!鄭複是惹了事,不然他不會連真實面貌都不敢露面。

鄭複不肯透露,宋珺瑜也沒辦法,只能求助了萬能的錢長老。

錢長老過了一天就丢了袋易容丹給了鄭複,不同于佛子發明的一勞永逸的易容術,易容丹需要每日服用,才能維持住改換的容貌。

在煉好之前準備好的益氣補血、具有療傷效果的藥草之後,宋珺瑜将丹藥放在了錢長老院門口。

她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聽着院子裏傳來的悶哼聲,縱然看過很多遍,宋珺瑜還是不忍心看傀儡将錢長老捅穿時候的血腥模樣,不敢推開院門。

是怎樣的痛或者仇恨,才能讓錢長老這樣自罰其身?

宋珺瑜最後留下了一道說明藥效的傳音。

做完這件事之後,宋珺瑜便喚上了變成平平無奇模樣的鄭複和姬婵,下山去往了夜國。

夜國離清平門并不算遠,三人趕了兩天路,趕在秘境開放前幾個時辰抵達了秘境前。

秘境前方已經站了很多門派的弟子,夾雜着各派散修,其中最多的便是夜國盟友紫陽盟的人。

宋珺瑜三人戴着幕籬混入人群中,并沒有引起其餘人的注意。

修者們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大多都在聊着最近愈發緊張的局勢,宋珺瑜參與不進他們的話題,便坐在原地閉目打坐。

姬婵和鄭複倒是走遠了一些。

宋珺瑜叮囑他們注意安全,倒也沒管他們,畢竟這樣修者齊聚的場面,修者大部分愛顏面,不會當衆做出過激的事情,一般不會有危險。

沒一會,姬婵回來了。

姬婵湊到了宋珺瑜耳邊,壓低聲線開口:“師父,我剛剛無意間聽到了紫陽盟人的對話。”

“我知道鄭師伯為什麽不敢展露真容了!”

醋王是有點茶藝在身上的。

她應該有個威風凜凜的新外號:醋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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