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疾而終
“今天為什麽又放假啊?”
“老總心情好,你不知道咱們趙總嗎?他心情一好就愛放假……”
“小聲點,讓人聽到你在背後議論……”
還在說話的人聽到這背後的獨一份的聲音和冷冰冰又嚴肅的語調,背後一冷,連忙轉身低頭:
“知道了,缇姐。”
缇葃收拾好東西從辦公室出來,一絲不茍的卷發被打理得柔光順滑,挺直婀娜的身姿,精致奢華的妝容,一身利落高級質感的灰色西裝,大紅色的口紅和銳利的眼尾無一不顯示着這個女人的優雅和強勢。
她看起來挺精致年輕的,其實已經35了,比趙宇琛還大兩歲,面上保養得很好,所以看起來會比實際年齡小一些,然而身上透出來的成熟女性的氣質讓人不敢與她直視目光。
不過缇葃只是看起來像個大壞人。
她得知明天放假時,面上冷冷靜靜,不慌不忙地完成了手頭的工作,然後收拾東西,噔噔噔的高跟鞋聲清脆地響起,走廊裏碰到的人看見她都不由得挺直身子,殷勤地叫着“缇經理好”。
“好,放假快樂!”
缇葃帶着職業微笑,語氣也是那般氣質型女強人,腳步飛快,走進電梯。
沒人想到這個平日裏的工作狂女魔頭,下班會去養老院做志願服務。
不過出電梯等車的路上她還是拿起手機:
“喂,趙總,您好,我是缇葃。”
“缇葃?怎麽了?放假不快樂?”
缇葃挑了下眉,招手,看到車來了:
“帶薪放假,當然快樂。不過趙總,您,談戀愛了?”
女人敏銳的直覺相當可怕。
“怎麽,不允許你上司擁有幸福生活嗎?”
“我只是好奇,誰把您給拿下了。”
“你現在都采取這種光明正大的詢問方式嗎?”
趙宇琛似笑非笑,但他竟然突然有點想炫耀,恨不得昭告天下。
“我只是想提醒您,這次可別二話不說跑國外一去不回了,這邊我壓力很大的好嗎?”
“錢沒給夠?”
“那倒沒有,沒給夠的話我對您說話可就沒這麽客氣了。”
趙宇琛笑了一下,摸了下長出來的胡茬,眼底是看透一切的笑意,打趣道:
“不是錢的問題啊……行,那我下次不帶肖覽了,讓他在這邊幫你。”
缇葃頂了下腮。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突然出聲,然而不再是開玩笑,語氣已經變得正經認真了:
“這次我不跑了。”
趙宇琛淡淡說道。
那邊頓了一下,缇葃關上車門,聽到對方的回應嘴角上揚一些,看不出情緒。
其實她有點驚訝,聽老總的語氣,這次好像認真了。
“哦?”
“對了,你打電話來,是捐款的事?”
趙宇琛看了下手表,簡瑜快結束了。
他回到正題上,認真向缇葃确認了一下數額和捐款準備,十位數的錢眼都不眨,就嗯了一聲,淡淡地摁了黑屏,又探頭在監視器後面看簡瑜的表現了。
而此時整個案件已經結束,簡瑜手裏拿着濕毛巾,眼底因為煙霧熏得有些泛紅,走到門口把毛巾放到回收處,卻看到栾隽正蹲在一側逗一只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橘色小貓。
簡瑜看見那突然出現的小貓不由得走得慢了些,好奇又不自覺地朝那小家夥看過去。
栾隽也沒擡頭,只是抱起小貓,突然朝簡瑜轉過身去。
簡瑜沒想到他突然回身,停留在小貓身上的視線有些滞留尴尬地離開,然後笑了笑。
“你要抱抱它嗎?”
“你,你的貓嗎?”
簡瑜手懸在半空,不知道該伸還是不伸。
“嗯,我一個人住,總覺得有點冷清,正好它陪我。”
這貓只有手掌那麽大,小小的,叫起來也是柔柔的哼哼唧唧。
“沒事,它很乖。”
“你養它多久了?”
簡瑜小心翼翼地接過,摸到軟軟的小腦袋時臉上抑制不住的開心。
“沒多久,我下場早,剛去寵物店帶回來的。”
簡瑜聞言怔愣一下,緩緩擡頭,卻看見栾隽那雙眼角上揚顯得柔情與鋒利兼具的眼睛短暫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垂了下去,仿若錯覺,好像他只是在看他的小貓。
她卻聽得這話怪怪的,話裏藏話,然而她只是抿了一下嘴,主動選擇了不去探究。
她想到什麽,也或許只是想扭轉話題:
“你,是不是,之前認識唐語馠?”
“嗯。”
栾隽總是冷傲的,簡瑜也不奇怪這異常簡短的回答。
就在她有些不舍得把小貓還回去時,她沒想到栾隽竟然沒有結束話語,他剛才好像只是在回想什麽,雙手插兜,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和,趙宇琛,是認真的嗎?”
他卻突然這樣問。
“我們?”
簡瑜想到了,畢竟,唐語馠是他的前妻,可她聽到栾隽突然這樣問她時,還是有些驚訝。
她愣愣地,躲開了栾隽的視線,總覺得,好像有些錯亂。
兩人間離得不是太近,然而她卻覺得仿若置身海浪,時遠時近,暗潮洶湧。
栾隽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回去,順毛顯得他那鋒利的棱角顯得柔和一些,增添了幾分文雅,然而他身上那股說不出的氣質帶着無盡的張力,被他藏在心裏。
他沒得到簡瑜的回答,卻已經明白了答案。
栾隽只是笑了一下,看不出開心,更像是寬慰自己,或是對方。
“我想我知道了。至于唐語馠,我确實不喜歡她。既然你和趙宇琛在一起,應該知道他倆的事。嗯,我是指,他們為何離婚。”
簡瑜緩緩擡頭,微微皺了眉頭。
栾隽看起來依舊冷冷的,那樣的少年感萦繞着一絲成熟聰明的氣質,很是矛盾。
“說實話,我之前只是覺得我表弟太過天真,被人騙得團團轉自己還樂在其中。”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露出幾顆尖尖的牙,平添了幾分稚氣可愛。
“就是現在,現在,我有點煩他,恨不得把他拉出去揍一頓,損人不利己的事,他一件不少幹。”
簡瑜看着面前一反常态,有點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的栾隽,不由得頓住。
她能聽出他話裏的落寞,可她不能上前,哪怕半步,也是逾越。
可這太過突然,甚至比姓高的那小子的表白還無跡可尋。
“你肯定明白了。”
栾隽停了話頭,好像剛才那個失落狼狽的人沒有存在過一般,一切都是錯覺,他又是那個冷靜果斷,傲慢貴氣的栾隽。
簡瑜松口氣。
他盯着簡瑜的眼睛,後者沒有躲閃。
“所以,唐語馠出軌的對象,是,你表弟。”
她問,卻用的陳述句。
“我的那個傻弟弟,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你知道的,我舅舅,也就是他爸爸,是朝禾的股東。”
“不過我現在好像也想明白了,也不全是他的錯,那個女人只是适時地選擇換一棵大樹倚靠罷了,而恰好,我表弟做了這冤種。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猜,他們之間應該感情不好,總是要分開的罷。”
栾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每一句話都好像在說一件不同的事。
可簡瑜卻聽明白了。
她突然知道為什麽栾隽要對她說清這一切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雖然以唐語馠切入,但說的,卻明明是趙宇琛,和他自己。
兩人都沒有道破,簡瑜小心地把貓放到地上,那小貓蹭了蹭自己,又回到了主人的腳下。
栾隽笑了一下,重新抱起了貓,眼底看不清情緒,臉上一如既往的清爽而帥氣,配上那身清冷孤傲的黑色服飾,明明高不可攀,卻滿身都是淡淡的無助感。
“祝你幸福吧,簡瑜,雖然我并不想這樣說。”
說完,他摸了下貓的腦袋,也可能只是想掩飾,最後他還是笑着,禮貌而風度翩翩的道了別。
“下次再見,我無疾而終的心動。”
他笑得那樣真誠,仿若傍晚暮陽下微醺的清風。
簡瑜眨眨眼,說實話,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如果趙宇琛不曾在她的生命裏出現,那麽,她應當會是動搖的。
可惜,人和人出場的先後順序,有時候真的很重要。
她也彎了唇角,眼睛亮亮的,民國素雅的服飾勾勒着她清冷而又朗然的身姿,五官明媚動人,帶着倔強。
栾隽還是沒有能夠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幹脆走掉,他很難想象到,自己有一天,會面對一個人,而這個人,可以使自己,頭腦空白,心煩意亂。
他最後聽到,對方泠然柔和的聲音響起:
“有幸得到你的欣賞,誠惶誠恐,榮幸之至。”
“只是,對不起,有個人,太早就拿走了我歲歲年年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