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的母親
亞斯蘭德在飛機上生不如死,一分鐘給林瑞發了12個‘好無聊’,原本還想補覺的林瑞直接被無語住了,手機一直響,當他又不想回消息,開了靜音。
不負衆望,手機在耳邊一直嗡。
林瑞:“……”
有病。林瑞被無語到了,接通了亞斯蘭德的視頻通話,只見亞斯蘭德精神良好,絲毫沒有一點疲憊的樣子。
反而林瑞這邊,眼下有很重的烏青,光處理林常澤的爛攤子就熬了9個小時,半夜起來趕飛機,最後想睡個好覺被亞斯蘭德搞的精神快出現問題了。
“有事兒說事兒。”林瑞說話直白,因為他真的困到想死。
亞斯蘭德清了清嗓子,抱着圓形抱枕,眼中閃閃發亮,金色的長發垂在肩膀上,鎖骨在寬大的襯衣裏若隐若現,他小聲地說,“你陪我看電影吧。”
林瑞:“……”
見林瑞沒回答,原本期待的心情突然黯淡下來,他道,“那好吧……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林瑞只是隔着屏幕安靜地看着他,你不開口我不開口,就這樣僵持着。
亞斯蘭德被看得不好意思,說,“你能別這樣看我嗎?”
“什麽電影?”林瑞淡淡地回複亞斯蘭德的第一句話。
“你等一會。”亞斯蘭德眼前一亮,把平板摸索過來将它支起,一陣搗鼓後,屏幕劇烈晃動幾下,“誰閉眼誰是小狗。”
林瑞:“……”
鏡頭被轉移到平板上,林瑞看着這開頭,很熟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燃燒女子的肖像》。林瑞腦子裏下意識就跳出了這個名字,眉心突突直跳。
“你那是什麽表情?”亞斯蘭德問。
林瑞搖了搖頭,陪着亞斯蘭德安靜地看着電影,甚至強壓下心口處的煩躁。
因為這個電影,他陪自己的母親看了15遍。母親很喜歡這部電影,但她的記性不好,總是忘記自己做過什麽事,有時候連林瑞都忘記了,想不起來林瑞就是她的兒子。
沒有患病,身體狀況良好,就是記不起一些事情,林瑞找過很多的有名的中醫、西醫都沒有查出來是怎麽回事,很奇怪。
為什麽總是忘記一些事情?
沒有人知道。
電影時長120分鐘,林瑞越看越困,眼見困意要搶走身體的主動權,亞斯蘭德出聲提醒道,“誰先閉眼誰是小狗。”
林瑞:“……”
林瑞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困死了,嗓音有些啞,“我先當小狗。”
“不行!”亞斯蘭德不樂意了,“起碼把這個看完啊……”
最後還是妥協了,頂着疲憊的身體陪亞斯蘭德看電影。
影片播放還不到40分鐘,亞斯蘭德居然也開始犯困,頭一點一點的,眼皮子直打架。
“我讓你睡了嗎。”林瑞突然開口,他其實是看不到亞斯蘭德犯困的,但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才會這麽篤定。
亞斯蘭德猛然驚醒,緊了緊懷裏的圓形抱枕,“我沒睡啊。”
“騙誰啊?”林瑞反擊。
亞斯蘭德狡辯着,“真沒睡,騙你我是小狗。”
林瑞:“你本來不就是小狗嗎。”
亞斯蘭德:“……”
林瑞笑了笑,“難道不是?你不是我的小狗?”
亞斯蘭德“哼”了一聲,把平板關上,通話挂斷,閉上了眼睛。
林瑞舉着手機,給亞斯蘭德發了一個信息:快下飛機了我喊你。
Jasland:不跟你玩了!
林瑞被逗笑了,沒有回複,把手機定時放到一旁,閉上了眼睛,睡意很快壓了上來。
而亞斯蘭德把手機、平板關掉之後,大腦直接像死機一樣,閉上眼就睡着了,他這輩子可能也沒有想過會睡那麽快。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瑞将要迎接的事情還一無所知。這次會是什麽?再次被母親忘記?還是其他?
耳邊響起一陣微弱的鈴聲,林瑞睜開雙眼看了一會,很好,睡了1個小時。
硬是把一天的睡眠都沒有補回來。
一條信息彈出,林瑞點了進去,是周佩發來的。
aaaaa舟:什麽時候去接你?
林:你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你不來都行。
aaaaa舟:這話說的,那我和舟舟就不來接你了哈,自己回去,再說了車鑰匙不是給你了嘛。
林:周佩,你最好有事。
aaaaa舟:[刀子]
林瑞關掉手機,撐着胳膊坐了起來,腦子睡的有點懵。絲毫感覺不到一點饑餓。
将頭等艙的擋板拉開之後,把擋板關上直接進了衛生間洗了把臉,水珠順着下巴滴在手背上,他擡頭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縱使睡了一覺還是看着很疲憊。
回去的路上偶遇亞斯蘭德在和一個外國人聊天。
女人還是用英文誇了一句亞斯蘭德長得好看,最後詢問聯系方式。
亞斯蘭德先是沉默,把無名指上閃閃發光的鑽戒亮了出來,看着女人的眼睛,一臉真誠,禮貌地回答一句,“I’m sorry, I’m married.(不好意思,我結婚了。)”
“Excuse me.(打擾了)”女人尴尬地笑笑,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亞斯蘭德剛好和林瑞對上視線,朝他笑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瑞收回目光,拉開擋板坐了回去。
大腦放空了一會,開始思考怎麽應對林常澤的措詞,是直接把門踹開呢?還是讓他醍醐灌頂呢?
林瑞想了一會兒,居然又睡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下飛機之後,林瑞狀态明顯不太好,亞斯蘭德則是精神飽滿。
“你怎麽了?”亞斯蘭德把臉湊到林瑞的旁邊關心地詢問他。
林瑞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牽着亞斯蘭德的手,以防被人流沖散。
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後,林瑞這輩子都沒那麽累過。一輛邁巴赫停在兩人的面前,周佩降下副駕駛的車窗,朝兩人吹了個口哨。
“上車嗎?”周佩挑眉看向林瑞。
“你居然把秦舟也帶來了。”亞斯蘭德有些意外,瞧了眼秦舟,那黑眼圈比林瑞還重,“你看把我家舟舟累的!”
秦舟右手支着腦袋,擡眸看了眼兩人,嗓音沙啞,“上車吧,我感覺林瑞都快死那兒了。”
林瑞沒有說話,拉着亞斯蘭德就鑽進了車裏。
“你們是直接回去還是去林常澤那?”周佩餘光往後視鏡上瞥。
“去林常澤那吧,看看我媽……”林瑞的腦袋歪到亞斯蘭德的肩膀上,聲音虛弱,“把暖氣開小一點吧,我有點不舒服……”
周佩照做,第一次見林瑞這個樣子,選擇不說話。
亞斯蘭德蹭了蹭林瑞的頭發,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指不自覺收緊。
“我會給你們加油的。”周佩說。
“那你可太棒了。”秦舟回了一句。
“切!”周佩癟癟嘴,“你們餓嗎?”
亞斯蘭德搖了搖頭,“在飛機上都吃過了,懶得吃的。”
周佩點了點頭,轉動着方向盤,車子行駛了将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才緩緩停下。
将車子倒進停車位後,下車給秦舟開副駕駛的門。
亞斯蘭德把林瑞拍醒之後,也下了車。
林瑞看樣子心情不好,臉臭的不行,像是一個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見一個就想刀一個。
“瞧瞧。”周佩兩只胳膊環在秦舟的肩膀,下巴抵在秦舟的頭頂,看了眼林瑞調侃道,“等一會兒我還真的蠻期待你用嘴打輸出的,我錄個視頻發給許慈微,他在巴黎一定不會無聊了,還能分享給他兒子看。”
林瑞瞥了周佩一眼,冷聲道,“希望你不要發刀子。”
戳中了周佩的痛處,“你!舟舟你快說你理我了啊!”
秦舟點點頭,無語道,“啊對對對,我理你了,我天天都理你了。”
亞斯蘭德笑笑不說話。
推開大門的時候,林瑞的拳頭都硬了,別墅裏居然傳來了男女嬉笑打鬧的聲音。
惡心。林瑞腦子一熱,快步上前,一腳把門給踹開了,桃木門帶着鐵鎖,就這樣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裏面的人被吓得一激靈,紛紛看了過去,只見林瑞憤怒的掃視在場所有人一眼。
林常澤拿着抱枕先是一愣,臉有些紅,應該是喝醉了,他看了眼林瑞問道,“你回來幹什麽?”
“我回來幹什麽?林常澤你說我回來幹什麽。”林瑞冷笑出聲,戲谑地看着他,把桌子上的一堆名酒狠狠地推到地板上。
瓶身瞬間碎掉,各種各樣的酒液摻合在一起,濃厚的酒精刺入所有人的鼻腔。
“林瑞!”林常澤怒喊。
林瑞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濕巾,拆開,擦了擦手把用過的濕巾仍在地上,“不用大喊大叫,我耳朵又沒聾聽得見。”
“你——”
“我就在你面前,不用指着我,我又不瞎。”
“混賬!老子這些年白養你了!”
“你養我?”林瑞被逗笑了,“你什麽時候養的我?我怎麽沒有印象呢……”
他緩緩走到林常澤旁邊的女人面前,彎下腰,笑着甩了一巴掌。
女人的臉被打偏了過去,她尖叫一聲,捂着左臉不敢置信。
“林瑞!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叫板!!”林常澤憤怒的掐着林瑞的脖子,五指用力。
林瑞吃痛往後退了一步,嗤笑出聲,“我有什麽資格?”
說罷,他抓住林常澤的手腕,使勁往後翻折,扼制脖子的手強迫分開,五指合攏,一拳重重的打在林常澤的肚子上。
這一拳幾乎快要了林常澤的命,喝進肚裏的酒直接吐了出來,在地板上蜷縮着。
“啊——!”女人見狀想躲開,不停的往後縮,瞳孔中是害怕。
“嚯,厲害了,這次居然不用嘴輸出了改用武力輸出。”周佩小聲感嘆一句。
三人趴在玻璃窗上,跟看戲的沒什麽兩樣,亞斯蘭德原本不想看的,被周佩強行拉了過來。
秦舟觀察了一番林瑞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去很虛弱,目光投向亞斯蘭德,“先打個120吧,看樣子應該是病了。”
亞斯蘭德眼中都是擔心,快速的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而林瑞眼前開始閃黑,連人都看得非常模糊,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張聽蘭聽見動靜快速下了樓梯,看到客廳裏一片狼藉先是一愣,走到林瑞面前将他抱住,輕聲安撫道,“沒事的……媽媽沒事兒……瑞瑞啊…媽媽真的沒事兒……以後別回來了……以後就別回來了……”
林瑞眼角滑落一滴淚水,看着這個臉上紅腫,皮膚青一塊紫一塊的女人,心怎麽可能不會痛呢。痛的要死。
不過一會兒,一群保安瞬間将整棟別墅包圍起來,林常澤捂着肚子緩緩起身,接過保安遞來的手槍,扣動扳機。
“最後一次機會。你是選擇你媽,還是選擇你的愛人。”林常澤嘲笑出聲,感覺面前的青年太不自量力了,敢于挑戰自己的權威,“林瑞,你真是太不聽話了。”
一個保安走了進來,“林先生,外面有秦總和周總。”
“叫了救兵?”林常澤挑挑眉,“不算是救兵,畢竟你們幾個打小就認識。打小就玩的好。”
周佩和秦舟擡腳踏進屋內,周佩看了看現在的場景,不禁感嘆搖頭,“講真的,你們也就這樣了。”
現在外面只剩下亞斯蘭德一個人,在面對烏泱泱的槍孔,居然沒有害怕,而是認命。
兩人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在一起,動作幾乎同步,秦舟擡眸看了眼林常澤,“你在出人命題嗎?”
“別着急嘛,讓他自己選擇。”林常澤将槍孔對準張聽蘭的腦袋,而外面則是有數不清的槍孔對準亞斯蘭德。
怎麽選?
我該怎麽選……林瑞笑了笑,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
張聽蘭晃了晃林瑞的肩膀,着急出聲,“瑞瑞,沒事的,媽媽希望你幸福……媽媽希望你幸福……別要讓愛人受委屈……”
媽媽希望你幸福……
瑞瑞你聽見沒啊!帶着人走,聽話!快帶着人走!
求你了……媽媽求你了……快走……
傳入耳邊的聲音像是被棉花罩住那般聽不真切,很朦胧。
怎麽選?
亞斯蘭德是不希望林瑞選擇他的,那個林瑞的媽媽,是幾乎用自己的性命給林瑞四次生命的媽媽。
周佩手指蜷縮着,不動聲色的觀察在場所有人。
“最後10秒,我是有耐心的。”林常澤冷聲說道。
“10……”
“9……”
“8……”
——你是真愛我還是假愛我啊?不都是先喜歡在交往的嗎?
“7……”
——我想帶你去見我媽媽,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6……”
——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洗碗。
“5……”
——Thank you for your presence, I am very happy,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感謝你的出現,我很高興,還有,我會一直愛你。)
“4……”
倒計時馬上就要結束了,周佩和秦舟已經做好了徒手撕林常澤的準備。
周佩目光一怔,在玻璃窗外的草叢中看見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只見韓離背着陳妍妍,陳妍妍用手語交流着:你先拖一會時間,警察馬上就到。
比劃完之後,韓離背着陳妍妍小心翼翼地離開了草叢。
多少是有點滑稽在身上的。
周佩輕微的點點頭,揚起嘴角。
“等等。”周佩出聲打斷了林常澤的計時,笑着說,“你這不是欺負人嗎?以多欺少了。”
林常澤食指在槍身上點了點,側頭看向周佩說道,“要不你來講講,怎麽個以大欺小?”
“你們人多,外面那麽多保安圍着亞斯蘭德一個,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周佩起身走到秦舟的旁邊,右手繞過後腦勺搭在秦舟的肩膀上,接着說,“你讓林瑞來選,還不如直接一槍崩死他呢,一個是親情,一個是愛情。”
“我再想想。嗯……你和張女士是被迫聯姻的,本來就不是兩情相悅,結婚之後你就對張女士心懷餘悸,但你不敢提離婚。你怕自己的位置坐不穩,你明明可以在提出訂婚的那一刻提出反抗,但你沒有,你在幹什麽呢?哦,我差點把你那什麽白月光忘掉了。白月光可沒有什麽勾心鬥角,你要是沒錢了,你感覺她還會對你有意思嗎?酗酒、家暴,這些都是你對一個女性的傷害。林瑞的出生是個意外,所以……”
林常澤剛想說話,警報聲頓時在別墅外圍響起,一群武警紛紛下了警車将所有人圍住,為首的男警察緩緩走了進來。
武警為這名男警讓出位置,自覺站成兩排,身上的威壓格外強大,步伐堅韌。
“把槍放下。”梁若景聲音冰冷。
林常澤看清來人之後,将槍剛在桌子上舉起雙手。
“所以,警察就來啦。”周佩笑意有些深,揉了揉手腕,骨頭發出清脆的響聲,笑着說,“林瑞,你現在可以帶着人走了,不用你來選擇。”
林瑞怔住片刻點點頭,剛一轉身。
砰——
子彈瞬間打穿張聽蘭的胸口,剛好是心髒的位置,張聽蘭的眼淚沾滿淚水,金屬彈殼脫落在地上,林瑞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瑞瑞……媽媽希望你永遠開心……”張聽蘭雙膝跪地,鮮血順着嘴角滴在光滑的地板上,她到死都還帶着微笑。
“混蛋!!!”周佩徹底被激怒了,猛然上前,一拳重重地砸在林常澤的身上。
而林常澤卻是笑,并沒有反抗,手裏的手槍脫落。
梁若景伸手按在耳麥上,“殺人了,就地擊斃還是帶回去問審?”
紊亂的電流變得清晰,一個男人在耳麥的另一頭說道,“帶回來問審吧,公安機關可不會放過他。畢竟有犯罪前科嘛,林瑞到是讓我很意外啊,他竟然能在自己父親手中逃脫4次,并且安穩的活到現在。”
秦舟上前拉住周佩,周佩眼裏全是憤怒布滿血絲,像一只完全被激發野性的兇獸。
梁若景拿出手铐,三下五除二将林常澤打暈,然後帶走,旁邊的‘白月光’也不例外的被打暈帶走。
林瑞驀然回首,張聽蘭跪在血泊中,一身白衣都是血,短發遮住了她微笑的臉。
無助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而他還是覺得媽媽離自己好遠好遠。
亞斯蘭德似有所感,回首望向被紅藍交錯的警燈包圍的別墅,心口竟然有點痛。
或許從一開始林常澤就沒打算殺亞斯蘭德,想殺的,一直是手握權利的張聽蘭。
陳妍妍靠着韓離的肩膀,安安靜靜地等待着人出來。
然而并沒有等到人出來,等來的,卻是林瑞撕心裂肺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