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折斷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只是一聲,卻猶如一記悶雷,重重的敲在幾人的心頭。铎玉娘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再不敢随便亂話,一時間,所有人都想到了邆赕的事,都沉默下來,再不肯多一句。铎月娘在心底輕嘆一聲,眼見氣氛不好,便道:“我也給你們個故事吧!”
“月兒的故事最有趣,快快。”玉娘也知氣氛不對,佯裝高興的道,“不過,月兒可別妖精吃蘿蔔的故事,我最不愛聽那個,哄孩的。”起來,這玉娘還真是他們的開心果,不管什麽時候她開心的情緒都能感染到別人,讓他們能暫時的忘記煩惱。
铎月娘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來,“阿姐是想着那個妖精太笨了聽着沒意思吧。”受铎玉娘歡樂的情緒感染,铎月娘也暫時放開了一切。
“我也覺得沒意思,孩都知道的東西,妖怪不知道,他是怎麽學會話的?”铎羅望也笑了。作為大哥,他知道這幾個弟妹都是他的責任,但是他現在還上不了戰場,索性就當個好哥哥吧。
“那我個白雪公主的故事吧。”突然發現古人也不是笨蛋,想騙他們還真的不容易。想到六诏在中國的歷史上就沒什麽正規的史料可查,铎月娘大膽的講了個西方的童話故事。
等完了故事才知道玉娘就是個問題寶寶,一大堆的問題排着隊的等着問你,鬧得她舉手投降,這才揭過了這個話題。
皮羅邆在剛才聽完負石阻兵的故事之後,就一直沉默着。铎玉娘最終還是沒忍住,輕聲道:“五哥,你別難過,我們總能想到辦法為祖父報仇的。”平時看铎玉娘缺根筋的模樣,原來還是有心細的時候,至少她也發現了皮羅邆的沉默。
皮羅邆依舊沒話,沉默着。氣氛一時又沉重了幾分。铎羅望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們還,不知道也正常,李知古已經點兵五萬朝我們浪穹壓過來了,戰事一觸即發。我們如今的平靜生活不知道還能有幾天。”
铎月娘仔細的回憶關于南诏的建國史,好在她當年為了帶團,關于大理的歷史還特地研究過一段時間,據非正式史料記載,三浪被滅亡,是公元738年的事,如今是景龍三年,也就是公元709年,還有29年的時間,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靈光一閃,莫非是吐蕃來支援了,當下直接問道:“大哥,吐蕃的援兵什麽時候能到?”
铎羅望嘆了口氣,搖頭道:“吐蕃已經與大唐休戰,唐标鐵柱之後數次向大唐提親,如今大唐已經應允了議親,只怕這次我們等不到援兵了。大伯剛到浪穹,楊林青已經出發去了吐蕃,已經快半個月了,依然沒有消息。如果不是到我們浪穹山高路險,易守難攻,李知古只派了先頭的部隊,大約也就一萬來人攻打狹山口,再加上狹山口的天險,我們浪穹才能硬抗了下來,不然估計我們也早就……”他沒有繼續下去,滿腔的不憤,最終只是化為了一聲長嘆‘哎!’
铎月娘只覺得頭疼的厲害,本以為自己這輩吃穿不愁,等在長大些就走遍這古代大中華的每一個角落,那才是潇灑的人生,怎麽計劃還沒開始,就要面臨将要成為奴隸,或者被斬殺的命運了。她覺得頭痛欲裂,她不甘心,她即使回不去,也沒想過這麽快就要死在這裏。
見大家都沉默着,铎玉娘感覺有些壓抑,只得拉着铎羅望的衣袖哀求道:“大哥,在講個故事吧,我還想聽?”
铎羅望憐惜的看了铎玉娘一眼,“好,我在給你講個故事,”他看了铎玉娘一眼,眉頭還是緊皺在一起,“我就個唇亡齒寒的故事吧!”
“什麽叫唇亡齒寒,這故事我也不曾聽過,到是新鮮。”話音落下,少夫人施玲兒翩翩然走了過來,看着他們笑道:“孩們,吃的可好?”
玉娘甜甜的喚了一聲,‘娘’便依偎在施玲兒的懷裏,铎羅望站起身恭敬的喊了一聲,“母親。”皮羅邆與铎月娘也恭敬的站了起來。
施玲兒不悅的看了铎羅望一眼,“讀了幾天書把人都讀傻了麽?”随即又憐愛的看向皮羅邆和月娘,“快坐下,繼續吃你們的,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們吃的好不好。”然後又看向铎羅望,“大郎剛才什麽唇亡齒寒?”
铎羅望恭敬站起身,像個端正的君,“母親,是兒前些天在書上看到的故事,覺得有意思,随便着玩的。”
施玲兒笑笑,“既是随便着玩兒的,便一道與我聽聽。”如今前線戰事吃緊,難得能有放松的時候,施玲兒也不願擾了他們的興致。
這在大唐,已經是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在民間許多人都在,只可惜浪穹诏地處西南邊陲,語言文字不通,大唐的許多文化都不能在這片土地上流通,只有偶爾的富貴人家才有錢請夫來教授知識,所以這裏真正識字的人并不是很多。比如施玲兒,身邊就有識字的厮專門負責為她讀家書寫家信。
铎羅望見母親有意要聽,知道母親最近為了戰事也是沒有休息好,當下咳了一聲,清了清嗓,認真的起了故事。只等铎羅望道宮之奇帶着一家老離開了虞國之後,問題寶寶铎玉娘又開始發問了。
“那後來呢?”铎玉娘問。
“後來,晉國軍隊借道虞國,消滅了虢國,随後又把親自迎接晉軍的虞公抓住,滅了虞國。”铎羅望認真的簡答着玉娘這個問題寶寶的每一個問題。铎玉娘最愛聽故事,每次聽完了都有一大堆的問題排着隊的要問,他們都習慣了她問題寶寶的模式。
聽铎羅望完,施玲兒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或許可以一試。只是吐蕃要的東西實在是頭疼呀。”
铎羅望看着母親憂愁的臉,恨恨的一拳砸在石桌上,“吐蕃真正可恨,竟然趁火打劫,想要我們浪劍的配方。”
施玲兒溫柔的笑了笑,“他們早就想要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适的理由。如今不過是讓他們逮到機會罷了。”
幾人又笑了一會,但是因為先前的事,都提不起興致來,便早早的散了,各自回了院。铎月娘還沒到院門口,早早的便見到綠桃,正焦急的在門口道上來回踱步,一見到铎月娘急忙道:“老天保佑,姑娘總算回來了。”
铎月娘疑惑的看着她,“桃,出什麽事了?”
綠桃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就是秀姨娘打發禾香姐姐來找姑娘好幾次了,是姑娘回來了,讓你務必到秀姨娘屋裏坐坐。奴婢看她們來了好幾次,看樣,應該是有急事。”
皮羅邆淡淡的瞟了铎月娘一眼,“你先去吧。”完也不等铎月娘答話,徑自進了裏屋。
铎月娘只好帶了綠桃往張秀的院走去,其實浪穹府也不算很大,是标準的白族民居建築,從大門進來是三坊一照壁的建築,總要是迎賓和府裏的家丁護院的居所,進了二門,又分了好幾個跨院,多是四合五天井的格局,由漏房、圓門或者抄手游廊連接。最後面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和大廚房。二門的幾個院落圍繞着中間的花園建成。這花園也是個天然的屏障,隔開了幾個院落,讓每個院都有相對的自由空間。浪穹诏人丁不旺,祖父豐時在祖母故去以後,依然居住在正西的院落裏,守着祖母和他的一切回憶,南院則是父親和母親居住,北院是張秀與铎月娘的居所。稍的東南院是大哥铎羅望的天下,東北院則正在修建一棟二層的樓,那是預備給玉娘和月娘稍大些使用的繡樓。除了這幾個主院,還有一些側院,都挨着主院而建,專門為招待遠方的客人而設置。整個院落群,整齊有序,錯落有致,打開門是一個總的院落,關了院門又各為一體。不奢華,也不鋪張,只在古樸中透着一股低調的大氣。
铎月娘走進張秀住的院,張秀早早的等在堂屋裏,見她進來,讓丫頭給她上了茶水,然後屏退了丫頭,關好了屋門,目光複雜的看着铎月娘。有憐惜,有疼愛,也有痛苦。
良久,張秀才輕聲道:“月兒,可知戰争是什麽?”雖然是問句,卻沒有等铎月娘回答,她繼續道:“戰争意味着死亡,一旦戰敗,便意味着這片土地會被別人統治,我們辛苦種出的稻米,蠶豆,我們勞動所得的一切都會被他人無償占有,包括我們的性命都不被我們掌控,那時候我們不再是人上人,我們會成為奴隸,被他們拉上大街,當牲口一樣賣掉,然後像牲口一樣活着,沒有自由,生命也沒有了保障。”
铎月娘借屍還魂後,便很少與張秀話,她害怕。害怕自己的秘密有一天會被這個柔弱的女看穿,她不知道被張秀發現了她的秘密,她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她只是不敢冒險。雖然她靈魂到了這裏,可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出手了,會不會攪亂了歷史的走向,最直接的就是與她隔了千年時光的親人會不會被波及,猶如流光泡影一般消失無蹤,她賭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