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喻匆匆上了出租車,坐下來之後,想起應該給喬慕冬打個電話。
喬慕冬這個時候還沒有下班,接到何喻電話時心情不錯,以為他是約他吃晚飯的。不料何喻的第一句就是:“付晨山出事了?”
喬慕冬心情一下子垮了下來,冷聲道:“出什麽事了?”
其實何喻本來以為喬慕冬多少曾聽到一點消息,于是問道:“你不知道嗎?”
喬慕冬心情更壞,“我為什麽要知道?”
何喻無奈道:“他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他做了一個小手術。”
“小手術?”喬慕冬有些疑惑,突然想起了中午付晨山被他一拳打得鼻血橫飛的模樣,遲疑着說道,“我中午揍過他一頓。”
何喻伸手按住額頭,低聲道:“喬慕冬!”
喬慕冬道:“是他先招惹我的。”
何喻轉頭看向車窗外,“就算他招惹你,你就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嗎?”
喬慕冬哼一聲,“是男人就拿拳頭說話。”
何喻嘆一口氣,“你做事不要那麽沖動。”
喬慕冬頗為不屑,片刻後忽然反應過來,“你現在在哪裏?”
何喻道:“我去醫院看付晨山。”
喬慕冬怒道:“不許去!”
“你打傷了人還不許我去探視?”何喻又好氣又好笑,“喬慕冬你不要太霸道了。”
喬慕冬對着電話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他餘情未了,不許去!”
何喻覺得額頭一陣陣跳動,平靜應道:“我現在去看看他,你晚上自己去吃飯,吃了飯乖乖回家,不要再惹事了。”
喬慕冬說:“不行!你敢去我就去醫院揍付晨山!”
何喻對他吼了回去:“你來啊!你來了我先揍你一頓,有本事你也把我打到醫院躺着去!”吼完,幹脆地挂了電話。
何喻坐車到了醫院,一邊給付晨山打電話,一邊坐電梯上樓。
付晨山的病房是個小單間,他倚靠在病床上,手上打着點滴,鼻子上包着厚厚幾層紗布。
坐在病床旁邊的,是付晨山的母親。付晨山的母親是個溫柔勤勞的普通婦人,讀書的時候,何喻經常去付晨山家裏玩,這個總是笑眯眯的阿姨給何喻做過不少好吃的東西。他們兩個在房間裏玩,付媽媽就會将水果削皮切成小塊給他們送進來。
何喻一直很喜歡這個溫和的阿姨,後來大學畢業不久,聽付晨山說起他母親心髒不好,大概是得了冠心病,這些年就一直病怏怏的,人也蒼老了不少。
何喻走到病房門前,從她身後看去,覺得她似乎更瘦了,頭發也已經花白了。何喻敲了敲門,看到母子兩人一起朝他看過來,于是點了點頭,喊道:“阿姨,好久不見了。”
付母立刻站了起來,“這不是小喻嗎,好多年沒有見過了,你過得還好嗎?”
何喻當年坐牢的時候,這些街坊鄰居都是多少聽到些消息的,不過付母并沒有提及,害怕傷了何喻。
何喻笑了笑,“我還好,阿姨你身體好嗎?”
付母點頭,“好,挺好的,你快過來坐。”
何喻走到病床前面,看着付晨山。因為有個老人在這裏,很多話不方便講,何喻只能問道:“到底怎麽了?好好的突然就出事了。”
付晨山似乎也在瞞着他母親,只說道:“不小心在辦公室摔到了,鼻梁骨折了。問題不大,已經動了複位手術,住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注1)
何喻不好多問,只點了點頭。
付晨山對他母親說道:“媽,小喻來了,他可以陪着我,你先回去休息吧。”
付母嘆了一口氣,“我怎麽能放心呢?”
付晨山道:“你身體不好,在醫院待久了我才不放心。你就回去,明天再給我熬點湯過來,後天說不定就能出院了。”
何喻也幫忙勸道:“是啊,阿姨,我在這裏呢,你放心吧。”
付母想了想,說:“那我去菜市場買雞,就是不知道這麽晚了能不能買得到。”
付晨山道:“買不到明天上午再去吧。”
付母站起來,“行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就不要念着我了。”
付晨山笑了笑,“媽,你放心。”
何喻連忙道:“阿姨,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付母擺手,“你幫我看着晨山就好,我自己能回去。”
付晨山說道:“我沒事,讓小喻送送你。”
付母堅持拒絕,“真不用,我出去坐出租,小喻不要送。”
最後,何喻只是送了付母到醫院門口,看着她上了出租車,自己回到了付晨山的病房。
這回,病房裏面只剩下何喻和付晨山兩個人。
何喻問付晨山:“喝水嗎?”
付晨山點點頭。
何喻拿杯子倒了半杯水,遞給他。
付晨山說道:“我手不方便,你喂我一下吧。”
何喻動作一頓,然後将杯子送到他唇邊,緩緩喂他喝下去。
放下杯子,何喻問道:“是喬慕冬打了你?”
付晨山擡起手,似乎是想摸摸鼻子,手指碰觸到紗布又放了下去,說:“是他打的。”
何喻輕聲道:“對不起。”
付晨山看着他,“又不是你打的,你道什麽歉?”
何喻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付晨山說:“他有什麽資格要你替他道歉。”說完,付晨山很快又說道,“你知道嗎?我咨詢過我律師,我現在受的傷已經足以構成輕傷的标準,只要我報警,喬慕冬就會被警方以涉嫌故意傷害的罪名拘捕。”
何喻心裏陡然一緊,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喬慕冬是辦了保外就醫從監獄裏出來的,他一旦涉及刑事犯罪,不但保外就醫立即中止,還會算作累犯加重處罰,怕是要進去坐上好幾年才能出來。
喬慕冬坐過牢的事情,就連付晨山都并不知道,所以他看到何喻緊張的樣子,忍不住諷道:“你就這麽緊張他?”
何喻知道自己有些慌亂,他在床邊坐下來,一心只想着怎麽才能打消付晨山報警的念頭,他說道:“晨山,喬慕冬那個人就是這樣,不懂事愛沖動,你不要怪他。”
付晨山凝神看着他,“小喻,你知道你現在這個語氣,就像是家長在維護自己的孩子一樣。”
何喻道:“是啊,喬慕冬就是孩子氣,你別跟他計較。你做手術還有治療花的錢,我讓他賠償給你,有機會親自我讓他親自來給你道歉好不好?”
付晨山沉默地看着他,許久後自嘲地笑一聲,“小喻,你記不記得,高中時候二班那個楊大胖子欺負你那次,我去找他打架,你當時也是這個表情。你一直攔着我,說不讓我去,你說你沒事,你不委屈。我知道你就是害怕我打不過楊大胖子,害怕我會受傷。”
何喻雙手握緊,低着頭不說話。
付晨山擡起一只手,想要放在他背上,病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兩人同時轉頭去看,卻誰也沒有料到,來的人竟然會是淩強。
何喻吃驚地站了起來,他突然覺得背上冒出一層冷汗,他向來有些敬畏淩強,現在再加上和喬慕冬的關系,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付晨山顯然也沒料到淩強會現在出現,他想過淩強會為了這件事找他,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淩強的目光落在何喻身上,雙手背在身後,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何喻很是尴尬,說道:“你們聊,我先出去一下。”
他朝門外走去,經過淩強身邊的時候,猶豫着還是喊了一聲“淩先生”。
淩強沉着臉,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何喻走出病房,瞬間有些茫然,随後朝走廊角落的陽臺走去。他站在陽臺上,點燃一支煙,一抹額頭才發現滿頭汗水。
作者有話要說:
注1:這裏有個Bug,去查了一下鼻骨骨折一般要等消腫之後才會做複位手術,所以距離受傷可能要10~14天的時間,可是寫到這裏劇情不好改動了,所以先留着這個bug,有機會的跟前面一起修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