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辛苗跟祝楠楠上次見面還是十一長假的時候, 祝楠楠住校，一周才回來一次, 有時候甚至不回來，她們壓根不怎麽碰得上。至于裴松就更久遠了，還是在高中開學前超市門口，他們四個人都在的那回。
這麽久不見，現在又好不容易聚齊，喝一罐可樂不過分吧？
辛苗很想抗議, 但是不敢。
她慫，還理虧。
辛苗挪開了視線，讷讷道：“喝水也行，健康嘛, 哈哈。”
陳青禾輕哧了聲。
他重新回到餐桌前，拿起另外兩只杯子, 給他自己和辛苗倒杯水。
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 祝楠楠一把攬過辛苗, 小聲耳語道：“辛苗, 你倆怎麽回事？”
辛苗沒聽懂：“什麽怎麽回事？”
祝楠楠恨鐵不成鋼的皺着臉：“就你跟陳青禾啊, 你怎麽被他管的死死的？”
辛苗燒得反應都慢了半拍, 一臉疑惑問：“有嗎？”
“有！”祝楠楠肯定道。她的發小她知道, 從小到大就是個膽大妄為的姑娘, 除了趙錦華女士那根掃床掃帚, 她根本不怕任何人，更別說乖乖聽旁人話了。陳青禾也是，冷淡冷漠, 絕對不是多管閑事那種人……不過他對辛苗格外不一樣倒也是真的。
這麽久沒一起聚過，怎麽連喝飲料都得看人臉色？祝楠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扭頭看向另一位當事人——
陳青禾正好倒完了水往過走。他注意到祝楠楠的視線，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掠過，将其中一杯水塞進辛苗手裏，沉着臉叫她趕快喝。動作算不上溫柔，語氣也不怎麽和煦，跟以前沒半點差別。
祝楠楠撇了撇嘴，估摸着是自己多想了。
辛苗聽話的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試圖繼續剛才的話題：“楠楠，你剛想說什麽來着？”
陳青禾坐在一旁沙發上，聞言也看了過來。
祝楠楠縮了縮脖子：“沒什麽……裴松，你別玩手機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老低着頭跟誰聊天呢？”
裴松擡頭，一臉無語：“你倆女的叨叨半天，我能說什麽？”
祝楠楠立馬指着陳青禾： “這不還有個男的麽！”
裴松順着往過一看，就瞧見陳青禾那張冷峻淡漠的臉……确實是男的，但也确實不知道該說什麽。學渣和學神能有什麽共同語言？
想歸想，不過裴松到底還是放下了手機。他清了清嗓子，半點不走心的扯了個話題：“那什麽，這麽久沒見，你倆最近怎麽樣？”
辛苗：“很痛苦，很不怎麽樣。”
陳青禾：“挺好的。”
異口同聲，兩模兩樣。
裴松聽傻了，卻下意識先問辛苗：t“你痛苦什麽？”
辛苗眨巴眨巴眼：“發燒了啊，早上才打完吊針，喏，還腫着。”她舉起帶着針眼的手背在他眼前晃了晃，結果被裴松毫不留情的一把拍開。
“誰問你這了，我意思是你倆在一中怎麽樣？”裴松嫌棄道，矛頭直指辛苗：“陳青禾肯定沒事，就是你，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跟個男的似的，我倆都不在你那學校，你惹了事兒可沒人幫你。”
辛苗回嗆：“誰要你幫，我有陳青禾呢！你才跟男的一樣！”
裴松嘿嘿一樂：“小爺本來就是男的，你個傻子！”
辛苗：“卧槽你罵人！”
……
至此，場面開始變得雞飛狗跳。
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辛苗的病就跟不藥而愈了似的，頭也不暈了人也不燙了，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牛勁兒，從弱不禁風林黛玉秒變倒拔垂楊柳魯智深，跟裴松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打起嘴炮。裴松也是，看起來像模像樣挺成熟一男生，一旦對上辛苗，就半點紳士精神都沒有，她說一句話他就嗆回去一句，半點要讓她的意思都沒有。
這倆人絕對的冤家，從小互怼到大，連上高中都還是老德行。祝楠楠已經習慣了，坐在他倆中間，忍受着左右兩側耳朵邊傳來的噪音。
她搖搖頭，無奈嘆息一聲，目光呆滞且麻木的開始四處游移……移到陳青禾臉上時，倏地頓住。
陳青禾正看向這邊——準确的說，視線繞過她，看着正在鬥嘴的兩人。少年黑白分明的瞳孔裏，失了往日的淡漠，甚至添上了幾分類似羨豔的情緒……這種眼神，非要說的話，跟辛苗平常去超市看見自己買不起的零食時候，一模一樣。
不過只有短暫的片刻功夫。
陳青禾很快便垂眸，濃密的上睫毛嚴嚴實實遮蔽了他眼中的一切，等到再次掀開眼簾時，方才的洶湧浪潮已經重新變成一潭深水，平靜幽深。
一不小心看了個全程的祝楠楠顫顫收回目光，她抱着靠枕的兩只手下意識的蓄力，枕套直接被她攥的變了形。她激動的腦袋跟灌了漿糊似的，感覺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偏偏旁邊兩個聒噪的小學生還在吵，祝楠楠幹脆堵住耳朵，為自己預留出思考的空間。
——剛才陳青禾眼睛裏的，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看着辛苗和裴松打鬧，他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這個問題的答案簡直呼之欲出，但關鍵就在于，祝楠楠她不、敢、确、定。
她跟陳青禾認識時間不算短了，但要說熟，還真沒有多熟。不止她，裴松也是，她們之所以能跟陳青禾湊一起，完全就是因為辛苗的關系。如若沒有辛苗這個橋梁，她倆跟陳青禾估計就是那種走在路上迎面碰到都不會打招呼的關系，更別提其他的了。
可以說，陳青禾之所以能融入他們之間，融入幸福巷的小集體裏頭，完全是因為辛苗。
祝楠楠本以為這是由于他倆本來就是鄰居，兩家大人關系也好，比跟其他人熟稔是順理成章的事。但就今天，就剛才，她發現她錯了……哪個朋友會那麽理所當然的管對方喝水還是喝可樂？哪個朋友會在不厭其煩的每個周末耐心的幫對方一遍又一遍輔導作業，且事無巨細？最最關鍵的是，哪個朋友會用剛才那種眼神看對方？
綜上所述，陳青禾、喜歡、辛苗。
并且，辛苗、完全、不知情。
這個答案出來的一瞬間，祝楠楠嗖一下擡起頭，直勾勾的看向對面。
她的動作幅度太大，視線又毫不遮掩，陳青禾想不注意到都難。
于是，他淡漠的目光停留在祝楠楠臉上。
按照往常，被陳青禾這麽看着，祝楠楠一準兒就避開了，但今天不一樣，她自诩窺破了陳青禾的“秘密”，竟然兀自生了幾分底氣，不躲不避，甚至還擡了擡下巴，直接給他看了回去。
可惜這點勁兒在陳青禾古井無波的視線中，僅維持了三秒鐘。三秒過後，她的底氣瀉的一幹二淨，忙心虛收回了視線，順帶着制止了旁邊兩個鬥嘴沒完的小學生。
“行了行了，我說你倆別太沉浸了吧？旁邊還有兩喘氣的呢。”
辛苗元氣大傷，早都吵累了，這會兒忙見坡就下：“就是就是，裴松你趕緊閉嘴吧，別打擾我跟楠楠說話！”
“切，搞得跟誰愛跟你吵似的，幼稚！”裴松吐槽完，十分高冷的閉上了嘴，拿起一旁的手機又開始按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裴松跟祝楠楠都住校，剛開學家裏兩人家裏就都給買了手機，為的是方便聯絡。而辛苗和陳青禾也不知道是因為走讀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麽，總之家裏沒提過，他倆也就沒有。陳青禾倒還好，辛苗卻羨慕的不行。平時在學校蔣珂就經常偷着玩，她只能在旁邊幹瞪眼，現在在她家還是如此——裴松這厮也不知道在幹嘛，一整個無比專注，頗有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
辛苗好奇，抻着脖子問：“你在幹嘛？聊□□嗎？”
裴松樂了，挑釁似的聳了下眉毛：“呵，知道挺多的哈。”
辛苗沒理會他那兒賤樣兒，順嘴又問了句：“跟誰啊？你同學？”
這回，裴松詭異的沉默了。
他一句話沒說，臉先紅了。
祝楠楠看遍言情小說的八卦雷達滴滴滴的響了！
她試探性的問：“你，談戀愛了？”
話音剛落，只見辛苗原本就大的杏仁圓眼又平白瞪大了一圈，就連坐一直坐在旁邊置身事外的陳青禾都罕見的驚訝了一瞬，之後更是破天荒的主動問起：“跟你同學？”
裴松撓撓頭，剛才跟辛苗吵架時候的嘴皮子這會兒跟卡殼了似的，連個完整句子都說不出來：“那什麽，沒談，還在追……你們可別跟人說啊。”
“我們能跟誰說啊？”祝楠楠一臉急躁，這個年紀正是八卦欲望最爆棚的時候，更何況還是關于早戀這種事：“快快快漂亮嗎長什麽樣子有沒有照片看看？”
裴松又不說話了，低着頭在手機上一陣翻找，一兩分鐘後，扭捏的捂着手機屏打預防針：“警告你們啊，不準說她不好看，不準随便點評人家，不好的話都不能說……”
祝楠楠：“閉嘴，拿來吧你！”
她一把奪過手機拿到她跟辛苗中間。
只見屏幕上是一個紮着雙辮的長發女生，唇紅齒白，對着鏡頭淺淺笑着，是那種清純的漂亮。
辛苗感嘆：“哇，美女！”
祝楠楠也說：“是漂亮的……裴松你确定人家能看上你？”
喜歡的女生被損友誇贊，裴松這會兒正在興頭上，被她損了一嘴也不怎麽氣，老神在在的靠在沙發上邊抖腿邊說：“你以為誰跟你倆似的，長得醜不說，還沒欣賞美的眼睛。”
祝楠楠翻了個白眼：“你這就屬于人身攻擊了哈。”
辛苗點頭：“就是就是，我長得醜也看不上你！”
“你瞎我不怪你。”裴松頓時嫌棄的切了聲，也沒過腦子，直接反唇相譏：“那你能看上誰？陳青禾嗎？”
辛苗順着話茬往下就接：“對……哈？”
尾音落下的一秒之後，遲鈍的大腦才緩過勁來。
一瞬間的功夫，她臉紅了個通透，趕忙找補：“不是不是不是，我看不上陳青禾，呸！我是說這跟陳青禾沒關系！”
說完，她木木地轉過頭，看向無辜的陳青禾。
只見他正坐在旁側的小沙發上，上半身陷進靠背裏。這本該是一個松弛的姿态，但不知為何，他整個人看上去并不怎麽舒适，甚至有點繃着。
這場戰火原本跟他無關，他全程都是一個旁觀者，在一旁沉默的看着他們三個。直到被裴松莫名的指名道姓拖下水，才終于有了點參與感。他隔着一張茶幾遙遙看過來，清冷的視線在幾人中間逡巡了一圈，最終虛落在辛苗臉上。
整個過程，沒有半點要開口的意思。
氣氛尴尬的詭異，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靜如鹌鹑。
祝楠楠最先反應過來，低下頭縮着脖子，假裝什麽都沒看見。裴松更是直接，一把奪過自己的手機，低下頭開始假忙……只有辛苗躲不過，硬着頭皮跟陳青禾四目相對，心裏順便把t裴松這個沒腦子的罵了十八個來回。
罵第十九遍的時候，她靈光一閃，在陳青禾平靜的目光中閉上眼睛，慢慢倒向沙發裏。
“哎呀，我頭怎麽又暈起來了……”
陳青禾：“……”
祝楠楠：“……”
裴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