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面色不掩惋惜, 笑着看向周窈:“你現在真的還能面對鏡頭唱歌嗎?”
對面的人垂眸看不清神情,一言不發,要是細看, 不難發現她在發抖的雙手。
林晚晚輕輕笑了一下:“別說是江家要不要你了,你這樣的人, 再站在舞臺上, 接受臺下的掌聲和鮮花……”
她走近一步,壓低聲音:“你配嗎?”
林晚晚輕輕握住周窈的手——
“啧啧,”她挑起眼尾,遠看仍舊眼波流轉、溫柔可人, 可聲音卻帶了只周窈聽得到的尖細, “一個登不上臺面的酒吧駐唱, 仗着這張皮子勾三搭四朝秦暮楚的,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親夠丢臉,母親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讓我猜猜, 怕不是使了些什麽旁門左道,從他一衆女人當中脫穎而出?”
“……林晚晚!”
周窈甩開她,順勢就揚起手。
林晚晚眼神瑟瑟一躲, 像只小白兔般楚楚動人:“周小姐怎麽突然發這麽大脾氣,我也只不過實話實話罷了, 難不成,還、還要動手?”
周窈冷笑一聲,揚起的手就要落下——
被一只手堪堪攔住。
周窈皺眉, 回頭對上段臨淵沉靜的眸子。
她倏而眯起眼,冷冷看向他:“你最好放手。”
“周窈你聽我說!”段臨淵壓下她的手,低聲開口,“今天還算走運,沒有長輩在場。”
他皺眉:“林晚晚對程野勢在必得,她今晚既然敢這麽激你,那就勢必擺好了千千萬萬個攝像頭,只等你那一巴掌落下,她只需吃些皮肉之苦,明早、甚至今晚,頭條新聞就會是江家準繼承人女朋友手扇林氏地産大小姐。”
又聽段臨淵開口:“你和程野會受到多少反對暫且不說,這麽一條新聞散播出去,于程野、于江氏,都是負面新聞,江家現在局勢複雜,程野尚未站穩腳跟,這麽一條報道又該掀起多大的風波?你不為自己着想,也不為他考慮考慮?”
周窈一怔,
她沒想這麽多。
剛剛那幾句話直戳她痛處,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竟忘了最基本的理智。
周圍一片寂靜。
林晚晚看對面的人揚起的手又被攔下,輕輕皺了皺眉,轉瞬又開口:“怎麽,周小姐不是要出氣嗎?我人就站在這裏,你反倒不敢動手了?”
周窈拳頭緊緊攢着,垂在手側卻再未移動分毫。
林晚晚掩面輕笑,垂眸道:“還是你怕程也哥哥知道你這些難堪事,怕他就此視你如敝履,失去自己的搖錢大樹?”
她走近,對上周窈血紅眸子,低聲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心裏該好好拎清楚,程也哥哥,也是你這樣的人能高攀——嘶!”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落在林晚晚臉頰上。
林晚晚不敢置信般擡頭,眼睛裏馬上帶了淚。
只見來人西裝筆挺,眉骨帶了凜冽,輕輕覆住周窈手的手掌修長而蒼白。
他開口,聲音極冷:“我的未婚妻,也是你能欺負的?”
林晚晚眼底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家世背景、學識閱歷、禮儀涵養,除了那張臉……她哪一點配得上你?”
程野像是沒聽見,只低頭問周窈道:“既然不高興了,那我們走?”
周窈于是點頭。
林晚晚快要把下唇咬破,只定定看着程野,一字一句:“你究竟喜歡她什麽?!”
“你剛剛說錯了。”
林晚晚不知其意,眉頭鎖的更深。
只聽程野淡淡開口:“她若嫁我,是我高攀才對。”
周窈猛地一怔。
林晚晚看着兩人背影,指甲快要掐進肉裏——
自始至終,他的視線竟一刻未舍得從身旁的人身上移開半分。
林晚晚狠狠開口:“江程也,你今天要是敢走……”
“标題一字不落寫清楚。”程野腳步不急不緩,“林氏地産千金不知禮數尚欠管教,是我,親自動的手。”
一旁的江朝越被這句話逗得笑出聲來,被段臨淵深深看了一眼,又只得馬上止了笑,可聲音止了,嘴角早不知咧到天上去。
宴廳外寒風烈烈,上了車才算暖和起來。
程野坐她身側,只開口:“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不必考慮我,直接動手就是。”
無人應答。
程野頓了頓,又緩聲道:“今晚好好休息,嗯?”
仍舊無人應答。
程野皺眉,轉頭看向周窈——
只見她始終低着頭,手指緊緊抓着刺繡裙邊,微微顫抖。
程野眉骨猛地一跳,他下意識開口叫她小名:“……夭夭?”
他伸手覆上她纖細手掌,刺骨的涼。
“夭夭?”
程野又叫了一遍。
車窗上有明暗交雜的光線在移動,半晌,程野看見周窈擡頭,眸子裏帶了惶恐不安的亮光。
她張唇,聲音微顫:“……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程野動作一滞。
卻聽她又喃喃自語似的開口:“我好像總是給親近的人帶來麻煩。”
程野打斷她:“夭夭,你別亂想。這些小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事就行。”
他擦掉滑落她臉頰的眼淚:“你不是想好好唱歌嗎,喜歡哪一家公司,明天我陪你選選?”
周窈眸子失了顏色,只呆呆看向程野:“我還能唱歌嗎,樂隊會不會又因為我解散?”
衰敗玫瑰也是、爸爸媽媽也是,一個倉皇解散鬧成爛攤子,一個锒铛入獄猝然長逝,似乎哪一邊的災難都和她脫不了關系。
好不容易遇到裴朗,結果卻因為自己害的他一直被那麽多人恥笑,還無故多了許多災禍。
如今,又輪到程野了。
程野一頓,繼而又開口:“你要是不想,那就先不考慮。過段時間我陪你出去散散心,有想去的地方嗎?”
他聲音帶了小心翼翼,生怕捧在手心裏的珍寶輕易就破碎。
她眸子失了焦距,像是在恍神,又像在沉思。
好半晌。
周窈開口,答非所問:“小時候我們玩游戲,大院裏玩捉迷藏,只要是我找人從來就沒失敗過。”
“大家都寵着我護着我,家裏長輩沒人跟我動過粗氣,其他叔叔阿姨都誇我漂亮聰明,從小學到大學都沒老師對我發過脾氣。”
她好像想到什麽,眼睛微微眯起來:“我還真以為自己比別的同學更讨人喜歡,一切好像都來的理所當然。”
“我媽死那天,突然有好多人跳出來,之前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指着我的鼻子罵我。我才知道,原來不是啊。”
周窈輕輕笑起來:“之前一想到這些老是莫名其妙地哭出來,我以前實在是太愛哭了。”
程野脊背一僵,眉頭緊鎖。
等他要開口,懷裏縮成一團的人已經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可睡得也并不安穩,睫毛打着顫,惶恐不安的模樣。
把周窈送回他們住的地方,又看着她完全安安穩穩睡着了,等程野到老宅的時候,已經臨近淩晨了。
剛入一樓正廳,老管家馬上就迎上來:“哎呀,少爺您可算回來了,等了您大半夜啊……”
程野身上帶了寒意,脫下外套遞給旁邊的傭人之後方才開口:“有事耽擱錯過了電話,爺爺現在什麽情況?”
“今晚下午突然就暈倒了。”老管家眉皺成一團,“趙姐到書房要給老爺換茶水呢,就發現人暈在書桌上了……”
“醫生呢,怎麽說?”
兩人走進後廳上了樓梯,老管家嘆了口氣:“确切的診斷結果還沒出來,只說大概是腦血管出了些問題,一家人到現在都還在邊上等着呢。”
還沒等程野開口,走廊上正準備離開的江祈昭就遠遠看過來:“真是姍姍來遲啊,連老爺子的身體都不關心,也不知道成天的在忙些什麽。”
程野喊了聲“二叔”,發現他旁邊還有張輪椅,視線往上,對上一張蒼白羸弱的臉,程野開口問候:“四叔也在。”
這是老爺子幺子江祈安,一人獨居,常年卧床,深居簡出。
江祈安點點頭,聲音不大:“聽朝越說你連今晚的私宴都提早走了,是公司有什麽事耽誤了嗎?”
程野一頓,淡淡“嗯”了一聲。
擡眼就對上剛從房間出來的江朝越,
以及跟在他身後的齊之淮。
江朝越沖程野輕輕笑了一下,繼而溫聲道:“大哥,醫生說爺爺可能得明早才醒的過來,可能是這段時間操心累壞了身體。”
程野只點點頭:“那我就不進去打擾了,明早再問候他。”
等人群散去,走廊上只餘廊燈盞盞,程野才開口:“你怎麽也來了?”
齊之淮撇撇嘴:“我家老頭兒非讓我來活絡活絡感情,結果呢,我一來你們家大小姐就走了。剛好,我也省的應付了。”
他說完,又壓低聲音開口:“你剛剛是先送她回去了?”
程野只低頭點煙,火光擦亮,映的他臉半明半暗。
齊之淮忍了半天,終究是開口:“今天林晚晚說的那些,你之前知道嗎?”
程野沒說話,齊之淮看他表情,心下一跳。
半晌才敢小聲開口:“你……知道?”
那人眉眼間卻是煙霧也擋不住的陰翳。
“……不是吧大哥!”齊之淮皺眉,“你是真想跟人認真在一塊兒嗎?這些事情要是被林晚晚江祈昭那樣的人知道會是多大的威脅連我都想得到,按照你的性子,怎麽會沒有提前清理幹淨就把人直接帶出來了——等等!”
齊之淮一下子瞪大眼睛:“你該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程.尼古拉斯切開黑.野正式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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