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扇蒲扇
虞瀾今天起得早, 在和薄靜時在花園裏曬太陽。
不遠處有一個小男孩被媽媽牽着,緩緩走過來。
“等會要記得喊舅舅,知道嗎?雖然瀾瀾年紀比你小, 但是按輩分,你得喊舅舅……”
小男孩滿臉不爽:“我讨厭幼稚的小屁孩, 就知道哭, 像愚蠢的土撥鼠。”
“……”廖婷無奈道, “你自己也是小屁孩。”
廖游兇巴巴道:“最起碼我已經不穿尿不濕了!”
“是嗎?可你昨晚還尿床了。”
廖游惱羞成怒:“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廖游的年紀比虞瀾要大一些,目前在上中班,他老是聽家裏人念叨一個叫虞瀾的小朋友, 他看過照片,可愛是可愛。
但他總覺得他的關注被奪走了,哪怕家裏人對他依舊很好。
而且他明明比虞瀾大,為什麽要喊虞瀾舅舅呢?他才不要喊, 一點都不酷。
廖婷看到虞悅,停下腳步來打招呼。
廖游趁母親不注意, 偷偷跑了。
他在花園裏亂轉,可惡,居然還迷路了, 他一路都是憤怒的, 跟小河豚似的快要炸開。
前方有個星空泡泡屋, 他走近一看, 看到有兩個小男生在曬太陽。
較大的小男生表情冷酷,正抱着一個特別小巧的小男生,白金色的發絲在暖陽下柔軟茂盛, 臉蛋精致雪白,睫毛異常卷翹。
小酷哥托着奶瓶底部, 等小男生喝完奶後,又幫他擦擦嘴巴。
廖游一下子被萌住了。
這個小男生好可愛……
眼睛又大又亮,面頰渾身看起來都肉乎乎的,好像很好抱的樣子,但是人又很小一只。
廖游認出來這就是虞瀾,他急忙跑過去,看到小酷哥皺眉望來時,他害怕地縮了縮肩膀,停在幾步遠的位置。
虞瀾奇怪地看了過來。
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托着面頰,看起來手感很好。
他們在這邊大眼瞪小眼,廖婷一臉焦急,終于找到了廖游。她敲了敲兒子的頭:“你亂跑什麽?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媽媽媽媽!你快看,小寶寶的手好可愛,好軟好白!”廖游雙目發光,“好想一口吃掉!”
虞瀾坐在哥哥腿上,困惑地看着一個小男生在原地蹦跶。
聽見小男生的話,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擡頭看了一眼哥哥,再低頭看看小手,睜大圓眼,驚慌失措地抱住哥哥,不忘将小手手藏了起來。
虞悅端着水果走過來:“小寶,這個是廖婷姐姐,還記得嗎?她上次給你寄了拼圖。”
虞瀾搖搖頭,他不記得了,但還是禮貌喊着姐姐。
看到陌生人,虞瀾有些不好意思,聲音都輕了好幾分。但他現在的膽子比之前大很多,不會看到陌生人就躲起來。
大人見面聊天的話無非就那些,廖婷有些驚訝,虞瀾和薄靜時比照片裏的樣子還要俊。
廖游在旁邊可着急了,他特別想插話,但他還記得媽媽說過,不能在別人說話時插嘴,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在尿都憋不住的年紀,他憋住了滔滔不絕的話。
“小游想和瀾瀾玩呀?”虞悅突然發現廖游的表情不對勁。
廖游用力點頭:“我,我也想抱抱……”
薄靜時冷眼看向廖游。
“抱可以哦,不過要先經過瀾瀾的允許,瀾瀾願意的話,你就可以抱。小游是有禮貌的小朋友,明白這一點的,對不對?”
“對。”
廖游小跑到虞瀾跟前,雙目炯炯道:“舅舅,我,我叫廖游……我今年在上中班,我也想……”抱一抱你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小酷哥的眼神吓到吞回去了。
薄靜時問虞瀾:“你想被他抱嗎?”
虞瀾謹慎地看着廖游。
他還記得這個小朋友說想吃掉他的手手,他現在還不敢把小手伸出來。
但廖游的雙目明亮,充滿期待,又叫人不忍拒絕。
虞瀾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伸出手給廖游摸了摸。
廖游高興地直跺腳,在花園裏足足跑了兩圈,激動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坐在虞瀾身邊的小板凳上,和虞瀾一起看故事書。
廖婷驚訝極了:“我家這孩子特別鬧騰,讓他坐下來看書跟要他的命似的……總之靜不下來,今天他居然願意乖乖坐下來看書。”
只是可惜了,他們下午就要趕飛機。
虞瀾不敢坐飛機,虞悅也怕虞瀾受到刺激。
但開車又太久太遭罪,薄靜時容易暈車,坐那麽久的車,大人都受不了,何況兩個小孩子。
廖游被接走時嗷嗷大哭,母親再三保證,他們很快就能再見面,他才吸吸鼻子,跑到虞瀾跟前,煽情地冒出兩個鼻涕泡。
“我,我還想……”
在薄靜時近乎冷酷的眼神之下,廖游不敢繼續往下說,他咬住下唇倔強地忍住眼淚,但淚水還是掉了下來。
虞瀾伸出小手,廖游和他握了握手,随後嘿嘿直樂,喜笑顏開地被母親牽走了。
虞瀾感覺這個小朋友好奇怪哦,但他更奇怪的是,為什麽他們還沒有出發呢?
許多行李都被打包成大包小包,薄凝心怕虞瀾和薄靜時兩人認床,特地把床墊都一起捎上了。
車子裏塞得下這麽多東西嗎?
小小的腦袋無法思索出答案,虞瀾趴在薄靜時肩頭,不知不覺睡着了。
等他睡醒之後,坐在客廳裏玩游戲機、吃小點心時,家裏又來了客人。
眼前一個青春感十足的青少年,頭發漆黑,皮膚偏棕。他熱情地朝虞瀾揮了揮手:“瀾瀾你好!靜時你好!我是江鶴延,你們在玩游戲嗎?”
他身邊是一個少女:“我是虞景!哇,你們這游戲看起來好好玩,我也想玩,但我不會玩,你們可以教教我嗎?”
這個大哥哥和大姐姐看起來很外向,也很主動,和上次那個冷冰冰的大哥哥不一樣。
虞瀾沒有像之前一樣躲在薄靜時身後,但還是小幅度往薄靜時身邊靠了靠,尋找安全感。
他睜着大眼睛,謹慎地觀察他們。
虞瀾不說話,薄靜時也不說話,專注低頭劃着屏幕收菜,準備訂單,眼尾時刻注意虞瀾的小表情。
江鶴延和虞景簡直要被虞瀾這怯生生又有點小好奇的小表情萌暈,但虞瀾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害怕他跟大哥虞聞一樣得不到弟弟歡心,不免有些着急。
虞悅看了一眼游戲機屏幕:“這游戲小寶和小時是行家呢,小寶和哥哥平時都玩這個游戲,玩得特別厲害。鶴延哥哥和虞景姐姐都是第一次玩,要不要教教這兩菜鳥呀?”
“你們可不能嘲笑他們笨哦。”
江鶴延忙道:“對對對對,我很笨的,得需要教。”
虞景:“沒錯,江鶴延就是個笨豬,小寶和小時得好好教教他,我比較聰明,你們少教我一點就可以……”
江鶴延瞪了虞景一眼,二人手臂推着手臂,暗中較勁。
這時,虞瀾突然仰起面龐喊:“姐姐,哥哥。”
二人不約而同因小奶音而扭頭:“哎!!”
虞瀾是個有素質的小朋友,他和姐姐哥哥打完招呼,伸手戳戳哥哥的手臂,小聲提醒道:“哥哥,你也要喊呀,我們是有禮貌的小朋友。”
薄靜時:“姐姐,哥哥。”
二人:“哎!!”
江鶴延和虞景是龍鳳胎姐弟,分別跟父母姓,他們一左一右坐在虞瀾和薄靜時兩邊,低頭搗鼓游戲機。
“小寶、小時,你們叫什麽呀?我加你們好友。”
虞瀾腼腆道:“冷酷瀾少。”
“好名字!”江鶴延鼓掌,“聽起來就很霸道炫酷拽,小寶真有眼光。那小時呢?你叫什麽?”
薄靜時:“……”
他有點說不出口。
薄靜時當初取這個名字,是看到情侶親密度排行榜上有一對情侶取這個名兒,一目了然的情侶關系。
他想着模仿一下。
就連虞瀾都不知道薄靜時到底取了什麽名,那一串昵稱在虞瀾眼中是“瀾少的小**”。
他好奇地望了過去。
薄靜時不吭聲,虞景還以為薄靜時是不識字,低頭一看,被這六個字驚得外焦裏嫩:“啊這……”
江鶴延心道大驚小怪,探頭一看,也愣住:“你這id……”
虞瀾軟乎乎地問:“姐姐,哥哥,愛迪是什麽呀?愛迪生嗎?”
“就是賬號名字,游戲中的名字。”虞景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你們這名字……”
怎麽不僅是這種酸掉牙的情侶名,還綁了情侶關系?
虞瀾的昵稱不說,當時确實挺流行x少格式的昵稱,但薄靜時的就讓人驚掉大牙。
瀾少的小嬌妻??這???
他們旁敲側擊問薄靜時是怎麽想到這名字的,薄靜時很淡定,說這是輸入法自動補充的,他随便點了點,就這個名兒了。
他們懷疑這個說法,悄悄拿游戲機輸入“瀾少的”,後面果然跟着“小嬌妻”三個字。
不是吧?這什麽輸入法啊?
怎麽把純純潔潔的倆兄弟關系弄成這樣了?
轉念一想,估計也是,這倆小孩估計還不識字呢?雖然像他們這麽大的時候,都能無障礙閱讀英文書本了。
但是萬一呢?萬一薄靜時就是不認識“小嬌妻”這三個字呢?哦不對……“小”字應該還是認識的。
為了不讓長大以後的倆小號亂想,或是尴尬,虞景和江鶴延決定獻身自我,也把id改成這種格式。
虞景:“我要叫冷酷景少。”
“你給我滾,你瘋了吧!”
“別狗叫,還有,轉九塊錢給我。”
江鶴延大吃一驚:“不是吧你這麽摳門?九塊錢改名卡的錢都要我出??”
江鶴延敢怒敢言卻不敢不轉錢,他憤怒得給虞景轉了九塊錢,大罵虞景摳門。
虞瀾教虞景和江鶴延該怎麽操作,還帶他們去花園內看一些隐藏的景觀,他們原以為這就是一個普工游戲,但沒想到裏面的場景如此精美。
“在這裏躺下來,到了晚上,可以看到天空裏的星星!”虞瀾示範了一次,屏幕中的小白熊躺在小床上,上空天花板是玻璃窗,“晚上星星可多了,我平時都看不到那麽多星星。”
因為城市光污染,星星變得越來越少,虞瀾平時裏看到的夜空還沒有游戲裏的瑰麗壯觀。
本意是想借游戲拉近距離的虞景和江鶴延,都對游戲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好啦鶴延,小景,行李都已經運過去了,可以帶小寶和小時下來了……”
行李的事解決完畢,就差人了。
虞瀾和薄靜時坐在保姆車後排,虞景和江鶴延一直在逗他們開心,扮鬼臉、說笑話,以及告訴他們一些在國外遇到的趣事。
到了碼頭後,車窗下搖,虞瀾困惑地探出小腦袋,望着晴空萬裏下的河面,滿臉迷茫。
怎麽在這裏停下了?是要坐船嗎?
不知為何,碼頭人并不多,似乎被提前清過場,虞瀾被薄靜時牽下車後,薄靜時随手給他臉上戴了個墨鏡,遮擋刺目的太陽光。
江鶴延和虞景,默默掏出手機拍照。
薄靜時也拿出了相機。
今天的虞瀾和薄靜時都特地做了造型,頭發被梳到後方定型,背頭露出完整的精致小臉。
虞瀾今天穿了個紅色運動背心和鴿子短褲,白襪與小皮鞋,臉上帶着墨鏡,嬰兒肥圓潤,下巴尖卻很秀氣,微擡起臉時,有一種說不出的矜貴感。
就像冷酷的小霸總。
海風吹拂起他的衣擺,他在那裏凹造型,不遠處幾個人一直在拍照。
江鶴延:“對,小寶,下巴再擡一點……cool!”
虞景:“小寶看這邊!”
虞瀾擺了好幾個姿勢,他鏡頭感強,都不需要多指揮就能擺出出片的姿勢。
比起虞景二人的叽叽喳喳,薄靜時一聲不吭,面無表情似乎很冷淡的樣子,但手中的快門就沒停過,蹲下來拍、側過身拍,踮起腳拍,各個角度拍了個遍。
“小寶累不累呀?都出汗了。” 不遠處的薄凝心和虞悅也在拍照。
虞瀾點點頭,他摘下墨鏡,擋住眼睛的他看起來少了冷感,多了幾分軟綿綿的乖意:“我想喝水!”
他們趕緊收起手機,帶他去陰涼處。
薄靜時從随身背包裏拿出加了水的小風扇,對着虞瀾的臉吹。
虞瀾眯起眼睛,劉海飛揚,感受着海風與日光包裹,整張小臉都是明媚燦爛的。
背後是碧藍的水面,天空晴朗,這一幕太過美好,虞景和江鶴延沒忍住,又掏出手機拍了幾張。
水面上湧來異聲。
薄靜時手疾眼快捂住虞瀾的耳朵,虞瀾還來不及受到驚吓,就被薄靜時完全護在懷裏。
順着聲音望去,虞瀾的小臉呆住了。
一艘巨大的游輪緩緩朝他所在方向行駛而來,水面因游輪的前進漾開白波碧浪。
游輪上有一層卡通塗鴉,那是虞瀾的游戲角色外形。
白色小熊扭着屁股比耶,對着虞瀾的方向給了個wink,這艘游輪靠近的同時,也讓虞瀾将這只白色小熊看得愈發清楚。
這一刻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仿佛現實和虛拟被模糊,置身于夢幻的世界。
薄靜時看向巨大的小熊圖案。
對虞瀾而言,這是游戲角色,但薄靜時記得這個動作。
這是半年前,虞瀾以為自己是一只小熊,跟着動畫片學小熊跳舞時的畫面。
當時薄靜時還拍了照片記錄,夾在他的日記裏,同樣的動作呈現在眼前,只不過裏頭的主體人物變成了虞瀾最喜歡的小熊。
虞瀾激動地握緊拳頭,這一幕對他來說太刺激了,他踮起腳尖,整個人好像要随着高昂的情緒飛起來:“哥哥,你看!我的,我的小熊!”
他停頓片刻,喃喃自語道:“後面還有一只小熊!”
方才他們的注意都被前方的游輪吸引,都忽視了,後方還有一艘游輪,與前方的白色小熊游輪保持安全的距離。
後面那艘游輪表面是一只黑色小熊,薄靜時愣了愣,那只小熊坐在書桌前,認真地寫着筆記。
——在別人眼裏,他是在學習做筆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寫虞瀾的觀察日記。
游輪靠岸,虞悅帶着虞聞緩緩走了過來:“這是虞聞哥哥給小寶和小時買的禮物,你們喜歡嗎?”
“喜歡!”虞瀾抱住薄靜時的胳膊,薄靜時也說,“喜歡。”
“虞聞哥哥還有禮物想送給小寶,小寶願意收下嗎?”
在虞悅說完這句話時,虞聞又因過分緊張而渾身僵硬,他猜測他又要開始結巴了,雙手緊緊捧住盒子,情緒在沸騰,身體卻在靜靜等待虞瀾的回答。
虞瀾猶猶豫豫,看了一眼虞聞,依舊是他最害怕的冷冰冰類型,他能那麽快接受虞景和江鶴延,因為他們熱情外向且開朗,還會哄他。
而這些顯然都不是虞聞擅長的事。
所有人都在鼓勵地看向虞瀾,不逼迫他馬上作出答複,他緩緩蓄起勇氣,朝虞聞小跑過去,很小聲地喊了一聲:“虞聞哥哥。”
虞聞像久旱逢甘霖,心尖彌漫開難以言說的滋味。他穿着修身的高定西裝,單膝跪在虞瀾跟前,把禮物盒放在膝蓋上,不顧昂貴的西裝是否會被弄髒。
此刻他只在乎眼前的小朋友。
虞聞的聲音其實還是有些顫抖:“這是我……”他頓了頓,緩了一口氣,才道,“這是我做的家庭書。”
“你想看看嗎?”
這本書由虞聞精心制作而成,他知道虞瀾認不全家裏人,也分不清人臉,特地做了一本很厚的家庭書,裏頭詳細記錄了每個家庭成員,以及虞瀾該喊他們什麽,他們是什麽關系。
虞聞親自拍攝了每個家庭成員對鏡頭比愛心微笑的照片,以及手寫的祝福語。
這個禮物本身的價值不高,關鍵是比較繁瑣,虞聞得抽出時間去聯系一個個家庭成員,在忙碌的工作之餘飛到另一個國家、另一個城市,來收集他需要的照片以及祝福語。
虞瀾怔怔地翻開第一頁,第一頁是虞瀾自己的照片。
畫面中的他在吃小點心,因為十分可口美味,他高興地擡起滿是奶油屑的小臉,笑得明媚燦爛,雙眼彎彎,面頰陷入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照片下方寫着“我”。
再下方是夢想、興趣愛好、個性簽名……這些都是空的,等待虞瀾自己來補全。
虞瀾呆呆地擡頭看了一眼虞聞。
虞聞緊張得膝蓋都在顫抖,地面很燙,薄薄的西裝褲根本無法隔絕,他卻像根本察覺不到,只專注望着虞瀾。
他不擅長說甜言蜜語,更不會哄小孩子,不習慣和小輩打交道。
但他希望虞瀾會喜歡這個禮物。
虞瀾抿抿唇,似乎有些難為情:“謝謝你……虞聞哥哥,但是,但是……”
他小臉沮喪,“但是我不識字呀!”
他只認得一些比較簡單的字,上面好多字,他都看不懂。
圍觀的人都心情緊繃,聞聲,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那虞聞你可得好好帶小寶識字。”
“糟糕,我寫的字特別醜,小寶不會認不出來吧?”
“大哥你可得多費點心,幫助小寶認字。”
虞瀾睜着濕潤的眼睛,仰頭望着虞聞。
哪怕虞聞單膝跪在地上,低頭彎腰,虞聞仍舊比他高出很多,他需要仰望才能看清虞聞的臉。
虞聞松了一口氣,他承諾:“我會教你認字,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
虞瀾不敢坐飛機,開車又不現實,最終他們選擇了這種交通方式。
在游輪上,每天都是歡聲笑語,虞瀾和薄靜時能和一群大哥哥大姐姐們玩游戲,聽他們說有趣的故事。
夜晚,在虞景的組織下,游輪在舉辦派對。
聽着周圍的歡樂笑聲與悠揚的音樂,虞瀾和薄靜時躲到了角落裏,他們一起躺在長椅上。
虞瀾窩進薄靜時的懷裏,薄靜時一手摟他,一手在操作游戲機。
戴同一個耳機的他們聽不見外界動靜,專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虞瀾在小花園裏遛小水母,薄靜時在旁邊除草,之後給虞瀾搭秋千架。
畫面一轉,游戲頁面到了夜晚。
黑色小熊背着白色小熊進了屋子,躺下的那一刻,游戲視角轉向頭頂透明窗。
同時,虞瀾和薄靜時仰頭,月色朦胧,仿佛看到了同一片星空。
*
游輪靠岸之後,他們還得開兩小時的車,虞瀾坐在薄靜時的腿上昏昏欲睡。
直到到達目的地,小臉還趴在肩膀上,沉浸在夢鄉之中。
虞悅和薄凝心只在後備箱放了些必備物品,其它相對而言不是那麽重要的零碎差人送來,大約得天亮才能送到。
院子中燈火通明,薄靜時将虞瀾的帽子拉上,擋住外頭的光線。
坐在輪椅上的一個老婆婆看見他們進來,急忙推着輪椅要來,幸好被後方的老爺爺阻止了。
“你小聲點,輪椅動靜那麽大,吵到小寶睡着怎麽辦?”
“哦對,哦對,孩子們都睡着了,動靜是得小點……”
虞悅無奈道:“媽,爸,你們怎麽還沒睡?我不是說讓你們不用等嗎?”
他們提前到達,不然按照原計劃,他們也得天亮才到達家中。
他們千叮咛萬囑咐,二老不需要等待,誰知二老還是大半夜不睡覺,在院子裏等待。
虞萍心虛道:“我這不是放心不下來嗎?而且我也想小寶呀,距離我上次看小寶已經有半年多了,小寶估計都不記得我了,要不是我這腿腳不方便……哎呀我不說了,你們快進去休息,一路累壞了吧。”
羅念平推着輪椅,壓低嗓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多想小寶,而且我們倆也睡不着啊,生怕你們路上遇到什麽意外。別說了別說了,趕緊帶小孩子進去休息,你瞅瞅小時都困成什麽樣了。”
虞萍和羅念平一開始因為家族內部鬥争出國,他們一直想把虞瀾帶在身邊,孩子還那麽小,不在身邊照顧,他們怎麽放心得下來?
可惜虞瀾特別怕坐飛機,好不容易熬過,到了異國他鄉又水土不服,最後真的沒辦法了,只能求助薄凝心。
薄凝心這孩子也是他們看着長大的,他們和薄凝心的父母是鄰居,一起打拼事業,将企業做大,薄凝心跟他們第二個女兒沒有區別。
“凝心,阿悅,你們快進去,屋子我們都給你們收拾好了,還是以前那個……對了,夜裏涼,這兒和A市不一樣,你們可別給小孩子開空調,容易凍着。”
“好,我知道的。”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生怕把虞瀾吵醒,但虞瀾睡眠質量還不錯,不會因為旁邊有人說話就驚醒。
但虞瀾被薄靜時一路抱着,之後還要上樓梯,他睡得有些不安穩,半夢半醒,暈乎乎的,聽見許多人的聲音,還以為這是在做夢。
鄉下的房子比A市的稍微要小一些,床也是,薄凝心和虞悅思索片刻,決定讓兩個小的睡在一起,她們在地上打地鋪,這樣也好應對突發情況。
但問題又來了,她們還有些瑣碎得整理,進進出出也不方便。
害怕耽誤到小孩子睡覺,薄凝心打着商量:“今晚你先和小寶一起睡,好不好?如果你睡不着,覺得沒有安全感,記得來敲門,我和阿姨就睡隔壁房間,特別近。”
薄靜時一直在強撐睡意,他簡單沖了個澡,又幫虞瀾擦了擦身體,現在已經困得不行。
他點點頭。
薄凝心确定床邊的護欄結實,才往枕頭下方塞了兩個平安符,揉揉薄靜時的腦袋:“睡個好覺,白天我們不喊你們,你們睡個自然醒,然後帶你們去摘小番茄。”
等門被關上,薄靜時忍不住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他也實在困得不行。
薄靜時又檢查了一下窗戶,薄凝心開紗窗通風,同時又給紗窗上了鎖,小孩子打不開。
夜風微涼,薄靜時再三确認每個窗戶都是關閉的,拉上窗簾後,才回到床上。
被子被掀開一點,一個小火爐一般的身軀鑽進懷裏。虞瀾睡得意識不清,還在亂拱,含糊不清道:“哥哥呢?哥哥呢?”
剛剛他一直在床上找哥哥,但怎麽都找不到。
薄靜時急忙把虞瀾緊緊摟在懷裏,伸手輕輕拍着後背,輕聲說:“哥哥在,哥哥在這裏。”
重複說了好幾次之後,虞瀾才逐漸定下心,不再掙紮,也不亂拱,乖乖窩在哥哥的懷裏。
外頭傳來許些動靜,應當是薄凝心和虞悅在整理瑣碎的東西。
薄靜時知道這點程度不會吵到虞瀾睡覺,但還是以防萬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卷起一小塊捂在虞瀾的耳朵邊上,幫虞瀾減少噪音。
鄉下的天氣比A市涼爽許多,但半夜睡熟了還是會熱,尤其是他們兩小個挨在一起睡覺。
虞瀾睡得迷糊,哼哼唧唧地喊熱,可雙手又緊緊抱住哥哥不肯撒手。
“好熱……哥哥,嗚嗚,熱暈過去了……”
“想吹空調……”
薄靜時找了一下空調遙控器,但沒找到。
房間裏有個小風扇,但風扇容易有噪音,薄靜時找了半天,才在房間裏找到一把蒲扇。
再度回到被窩中,虞瀾就黏糊糊地抱了上來,一邊說好熱,一邊說要抱抱。
薄靜時垂眸看着他粉撲撲的睡顏。
哪怕睡得這麽熟,還是個小粘人精。
薄靜時一邊摟着虞瀾哄他睡覺,一邊輕輕扇扇子,涼爽的風舒緩了虞瀾的熱意,沒過一會兒他就不喊熱了。
一雙手臂緊緊抱住哥哥,換了新環境也沒有害怕,身邊是熟悉的氣味,虞瀾漸漸再度睡沉。
薄靜時給虞瀾扇着蒲扇,逐漸也有了睡意。
在他即将睡着時,他聽見虞瀾含糊不清地說夢話:“做夢也能夢到空調嗎?”
不然怎麽這麽涼快呢?
薄靜時突然有些想笑。
他緩緩扇動蒲扇,幫虞瀾驅趕夏日前的燥熱。
接近淩晨的時間點,氣溫驟降,薄靜時把蒲扇放到一邊,伸手摸摸虞瀾的臉蛋,不燙,應該不會被熱到了。
他低頭親親虞瀾的臉肉,把虞瀾摟得更緊了些,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緩緩入睡。
後來虞瀾醒了一回。
借着晨曦微光,虞瀾看清陌生的房間,房間空調沒有開。
他奇怪極了,他明明記得有一段時間很熱,但後來有涼風對着他吹,他以為是空調打開了。
看到床頭櫃上的蒲扇,虞瀾才明白風從哪兒來。
肯定是薄靜時怕他熱,所以一直給他扇風。
虞瀾怕熱得很,沒開空調,他一定會熱醒,就算不醒,睡覺也肯定不會踏實。
他将臉重新埋進哥哥頸窩,唇角高興地彎起。
虞瀾不知道他有沒有夢到空調,也不知道夢中的空調到底有沒有用,會不會給人帶來涼爽。
他也不需要知道這些。
因為他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