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第二日醒來，天剛蒙蒙亮，身畔已經沒了姬婵的身影。
若是按照宋珺瑜以往的習性，她鐵定不會就這麽早醒過來，高低也要睡個回籠覺。
但昏睡了這麽長時間，宋珺瑜此時才體會到醒着的生活是多麽美好，并不想這麽快就睡着。
一想起前一日晚上心中定下的那些要彌補姬婵的計劃，宋珺瑜就有了百倍的幹勁。
寒玉床散發着絲絲靈力，慢慢溫養着宋珺瑜的神魂，宋珺瑜閉眼感知着靈力，催動着靈力在體內流轉，吞噬着柳夭打入體內的戾氣……
縱然這些年體內的戾氣已經被宋珺瑜消化了大半，但是體內殘餘着的戾氣的數量仍舊極為驚人，宋珺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這般龐大的戾氣攻擊中活了下來……
小婵也懂醫理，肯定察覺到了她的境況。
若是旁人估計早就放棄了她，然而小婵卻一直堅持着，估計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
自己何德何能擁有這麽好的徒弟！
宋珺瑜越想越覺得難受，努力聚集精神，耗盡最後一絲靈力，吞噬掉一小部分戾氣，精疲力竭之際，另一道靈力卻是從一旁悄無聲息地打入了她的軀體，溫和地撫慰着她即将幹涸的筋脈……
不知何時，姬婵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宋珺瑜的身後。
如今的宋珺瑜身上沒有一絲靈力宛若一個廢人，手腳根本無法動彈，見到宋珺瑜結束了修煉，姬婵便姿态熟稔地抱起宋珺瑜，換掉宋珺瑜身上的衣裳，替她洗漱，有條不紊地幫宋珺瑜編起了發髻……
縱然在宋珺瑜昏迷之前姬婵也經常幫她盤發，但當時的感覺和此時完全不一樣，此時的感覺讓宋珺瑜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任由姬婵打扮的娃娃。
但讓姬婵來總比別的人要好……
宋珺瑜木着臉，在換衣服的時候努力想讓自己心态平和，畢竟在昏迷的時候姬婵早就已經做過了很多次。
然而縱然內心自我催眠，宋珺瑜卻怎麽也克制不住心頭的羞恥，渾身的肌膚不受控制地染上了粉暈，不知道為什麽，一想起姬婵正在注視着她，宋珺瑜整個人就變得無比古怪，不用想宋珺瑜都知道，此時的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只煮熟的蝦米。
反觀姬婵，她似乎徹底褪去了前一晚上的失态，模樣從容自在，動作也極為慢條斯理，甚至讓宋珺瑜忍不住生出了錯覺——自己好像是一條刮去了鱗片，任由姬婵享用的魚……
宋珺瑜最後還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羞恥，難堪地閉上了眼。
耳邊窸窸窣窣傳來各種動靜，腦子裏胡亂地劃過無數念頭，時間在這一剎被無限延長……
仿若過了一個世紀，煎熬的時刻才終于過去。
宋珺瑜偷偷松了口氣，這才睜開了眼，正打算示意姬婵帶她出去走走，便見到姬婵拿出一個小碗，開始一勺一勺給她喂藥……
好家夥！
分辨出了碗裏的藥材之後，宋珺瑜又瞪大了眼：這碗裏的都是天材地寶，任意一味藥材都是極為難尋的存在！
宋珺瑜這下子卻是真的慌了起來——小婵哪來這麽大的本領弄來這麽多好東西？一下子是寒玉床，一下子又是天材地寶……
大概是宋珺瑜眼底的驚愕焦急實在是太明顯，姬婵慢悠悠喂完了藥，低下頭輕聲解釋出聲：“有些藥材是晉默托鄭複師伯帶回山門的，還有些是錢長老尋回來的……”
當然，其中最多的是姬婵自己尋回來的，但這件事姬婵并不想告訴宋珺瑜。
宋珺瑜松了口氣，并沒有懷疑姬婵的話。
宋珺瑜是為了戈瑤才受傷昏睡，晉默是醫谷少主，自然有無數珍稀藥材。
而錢長老來歷成謎，先前也經常帶回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般想着，宋珺瑜又凝着姬婵，十分想知道如今外界的境況，然而姬婵卻似是沒有看到她迫切的眼神，斂下眼眸，輕輕拍着她的脊背——
“師父莫要勞神，先歇息一下吧！”
現在是休息的時候嗎？
宋珺瑜瞪大了眼，沒想到姬婵過去這麽多年，居然變得這麽不識大體！
她想說自己不需要休息，這樣癱在床上也無聊，拼命用眼神示意着自己想要出去，卻見姬婵一揮手，宋珺瑜眼前出現了一個留影石，一幕幕栩栩如生地播放着宋珺瑜久違的戲曲。
宋珺瑜之前一直昏睡着，其實對三十年時光并沒有什麽感觸，此時才恍惚察覺到時間的悠久——
她當年落下的戲曲，過去了三十多年，從十八話到了兩百話，從爺爺唱到了孫子登臺……
這麽漫長的光陰，難怪連姬婵看起來都帶上了幾分陌生。
一旁的姬婵對上宋珺瑜的視線，又拍了拍手，一旁走過來一個小傀儡，姬婵塞了幾個話本子到小傀儡的掌中，也不知道按下了哪裏，小傀儡便抑揚頓挫地朗誦起話本子來，恰是宋珺瑜期待已久的話本子的下半冊……
宋珺瑜聽着話本子的內容，眼神一時間便變得無比掙紮——
現在知道外界的境況又如何？她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知道了也只是白白着急。
而且，見到了各位師門，自己也只能像猴子一樣地被他們圍觀，那場面光是想着都覺得尴尬……
好吧，宋珺瑜到了最後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好像被姬婵拿捏住了！
這般想着，宋珺瑜又鹹魚了下來，別別扭扭地閉上了眼，任由姬婵抱住她，躺在了姬婵的腿上。
她似乎聽到姬婵短促地笑了一聲……
但當她睜開眼擡起頭的時候，姬婵垂着眼眸，仍是一臉若有所思的平靜的模樣，并沒有半分笑意。
宋珺瑜疑心自己聽錯了，警惕地打量了姬婵半晌，姬婵擡眼望了她一眼，對上姬婵清澈的視線，宋珺瑜突然就有些慌張，又垂下眼來，認真地聽着戲曲。
沒過多久，聽到精彩處，宋珺瑜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激動得臉頰通紅，而與此同時，她臉頰上湊過來一只手，似是調笑般，那只手平靜淡定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宋珺瑜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姬婵在做什麽，瞪大眼往向姬婵，只覺心中天崩地裂——
先前的笑聲并不是幻覺，姬婵是真的笑了！
乖巧聽話的姬婵怎麽能嘲笑師父，對師父做這樣的動作？
她身為師尊，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宋珺瑜震驚地望着姬婵，眼神無比痛心，姬婵卻平靜地将她回望着。
姬婵眉若遠山，美貌逼人，肌膚白皙剔透如玉，大概是這些年經歷了許多的原因，歲月在她身上沉澱出一種神秘的氣度，宛若天山雪蓮般讓人不敢亵渎，使得她的美貌更加灼灼。
宋珺瑜也不知怎的，對上姬婵的視線，心跳忽然跳得飛快，忽然間就有些不敢看着姬婵，率先移開了眼眸——
罷了！總歸這些年虧欠了她，她想捏就捏吧！
醒來後這麽久，姬婵似乎還是頭一次笑。
等她恢複了氣力，再來找姬婵好好說道……
這般想着，宋珺瑜垂下眼，努力忽視姬婵挪到了她頭上，拿着她頭發繞啊繞啊的小動作，又沉浸到了戲曲之中……
接下來好幾日，大抵是害怕宋珺瑜再次暈倒，除了日常必須的出門，大部分時候，姬婵都喜歡同宋珺瑜膩在一起。
不僅照顧宋珺瑜的時候不假人手，在宋珺瑜療傷的時候姬婵也會在旁協助，甚至在宋珺瑜聽話本子的時候也喜歡膩在宋珺瑜身邊，她倒不打擾宋珺瑜，只是如同三歲小孩一般，不是揉捏宋珺瑜的臉頰，就是玩她的頭發和手指……
姬婵不是不愛看話本子嗎？怎麽也湊了過來？
宋珺瑜剛開始的時候覺得無比尴尬，但在瞪了姬婵好幾次都潰敗在姬婵的美貌下之後，宋珺瑜還是認了慫——
姬婵幼稚就幼稚吧！總歸姬婵的徒弟沒見到她這幼稚的模樣，不影響姬婵在弟子面前的威儀。
而且，醒來這段時間同姬婵相處着，宋珺瑜隐隐有些擔心——
也不知道是長大了性子變了還是旁的原因，姬婵在和宋珺瑜相處的時候惜字如金，如非必要很少說話，也很少笑，一點兒也沒了曾經溫順乖巧的模樣，偏偏她照顧起宋珺瑜的時候卻極為溫柔細致……
除了宋珺瑜剛醒來的時候介紹了一下當前的局勢，姬婵之後再也沒提及過外界的事情。
姬婵不該是這樣的……
雖然逐漸習慣了姬婵的照料，日子也過得極為輕松，如今的姬婵也不表露任何情緒，但很多次姬婵回來的時候，宋珺瑜都能看出姬婵平靜外表下的疲累。
每次見到姬婵，宋珺瑜都覺得心中無比心疼，畢竟這本該是宋珺瑜承受的一切，卻都被她推給了姬婵。
隐隐約約間，宋珺瑜心中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大概是如今的姬婵看起來陌生又太美麗的原因，宋珺瑜根本不敢多看姬婵。
縱然姬婵似乎想要慢慢療養，不急着讓宋珺瑜恢複氣力，宋珺瑜心中卻生出了緊迫感——
姬婵處理這麽多事情已經夠累了，她不想再更多地拖累姬婵讓姬婵再耗時在自己身上，無比想要恢複行動說話的能力，修煉愈發努力。
醒過來之後，在姬婵的幫助下，宋珺瑜有意識地操縱靈力，和養母的靈力漸漸融合，吞噬身體裏戾氣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在過了大半個月之後，終于有一天，宋珺瑜一覺醒來，突然突破了一個掣肘，發現四肢恢複了氣力。
縱然沒辦法行走，也沒辦法說話，但至少能擡起手來，也能露出一絲表情笑起來！
宋珺瑜高興極了！
她刻意隐藏着，想要給姬婵一個驚喜，在姬婵過來給她換衣的時候伸手推了推姬婵，迎着姬婵陡然變得深邃的視線，宋珺瑜吃力地拿起了一件衣裳，自己慢慢地穿了起來……
縱然鬧了個滿頭大汗，衣裳最後也穿得歪歪扭扭，但總算是恢複了一些自理能力！
宋珺瑜得意地昂起下巴，期待地望向姬婵，生疏地露出了一個笑——
姬婵的視線卻無比奇怪，眼眸深深，卻看不到一絲愉悅。
迎着宋珺瑜困惑的視線，良久姬婵才垂下頭，伸手撫平宋珺瑜衣裳的褶皺，低低地開口：“恭喜師父！”
姬婵的聲音極輕，似乎稍一用力便會吹散在風中。
宋珺瑜卻沉浸在能夠自理的喜悅中，并沒有注意到姬婵的異樣。
她之後又嘗試着自己翻書，自己試着小傀儡的開關，想用行動證明自己已經能夠自理，姬婵不必再整日操心她，可以安心地去處理外界的事情……
與之相對的，姬婵越來越沉默。
姬婵一整日都沒有外出，似是不放心宋珺瑜，一直在角落裏望着她，直到夜色降臨，宋珺瑜準備入睡，姬婵才出了門。
宋珺瑜原本想用肢體表示說自己如今可以一個人睡，但姬婵出了門，宋珺瑜只能按捺下了行動，打算改日再說。
大概是這些日子習慣了和姬婵一起睡，一個人睡的時候，宋珺瑜有些睡不着，好半晌才有了一絲睡意。
在宋珺瑜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姬婵又回來了。
姬婵并沒有同以往那般給宋珺瑜輸送靈力，也沒有如同往日那般摟着宋珺瑜的腰睡去。
朦朦胧胧間，宋珺瑜能感覺到姬婵落在她身上明顯的視線。
姬婵在打量着她。
這麽多年來，宋珺瑜已經習慣了姬婵的注視。
宋珺瑜無比困倦，實在睜不開眼去觀察姬婵的模樣，但她好歹還記得之前想好的、安撫姬婵的計劃——
宋珺瑜小小打了個呵欠，吃力地翻了個身，如同小時候那般，主動摟住了姬婵的腰，在姬婵的脖頸處安撫地蹭了蹭……
姬婵并沒有同小時候那般排斥。
她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過了一會，逐漸放松了下來。
醋王：她不需要我了！想發瘋，想咬人……
小宋（抱抱，蹭蹭）：~
醋王：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