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無奈的低下頭,把巨大的腦袋耷拉在铎月娘身邊,墨綠的蛇眼微眯着,張開了一條縫隙。铎月娘心的把手上的血滴到了它的眼睛裏,本來想兩只眼睛都滴一些,無奈阿黑死活不願意轉動它的大腦袋,只好作罷。铎月娘一邊把血滴進阿黑的眼睛,一邊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我的生命裏有你,我很開心,以後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相信我,沒有你的守護,我也能活的很好。”
猩紅的血液一滴一滴,蓋住了阿黑那墨綠的蛇眼,阿黑吐了吐信,撥開了铎月娘的手,勉強吐出一句,“夠了,白天我已經接受了你的血,只是稍微少了一些,如今夠了,”铎月娘努力的甩了甩頭,覺得有些暈眩。阿黑巨大的蛇尾掃了過來,把他們送出了洞外。“快走吧,離開這裏!”
隐約中,他們看到了山腳下有着火光在閃動,敵我未知。也不敢下山了,只趁着夜色,在山裏穿梭。他們下到了谷底,又爬了上去。原本直線距離相隔不過幾裏路,只因他們走的是山路,又是摸黑行走,一路跌跌拌拌,終于在黎明前他們找到了天龍洞。
剛進山洞,他們只聽到一聲轟隆的巨響,向着來時的路望去,夜色朦胧,看的也不是很真切。只見他們原來所處的山坡巨石翻滾,樹木折斷。卻是山坡下陷,山洞完全的塌了。铎月娘想到了阿黑捂着腹部的手,它傷得那麽重,終究是出不來了。又或許山洞是阿黑故意弄塌的吧,只是到底是什麽樣的危險,讓阿黑要弄塌山洞來保全他們呢。
他們在洞口靜坐了許久,直到東方的天邊露出了魚肚白,然後又是紅彤彤的太陽升起。最後他們相攜着走進了山洞。阿黑的或許是真的,他們一路過來都沒碰到半點危險,而山洞裏也是出奇的安全。
他們燃了松枝,進入天龍洞入口不遠處,就有一穹頂,鐘乳、石筍倒豎橫伸,中有一巨龍張牙舞爪,似在形态各異的奇石中游動。铎月娘看着那開闊處,想着後世這裏的石雕像。心裏暗自好笑,不知道是天龍八部成就了天龍洞,還是天龍洞成就了天龍八部。
“月兒,你在笑什麽?”回神铎月娘才發現皮羅邆疑惑的看着她,驚覺自己剛才不經意間又洩露了心裏的情緒,自己在他面前總是不設防,勉強鎮定心神,回答道:“我在笑今天五哥和我要餓肚了。”
“月兒可是餓了,山裏多的是野味,我們收拾一下,等會出去打獵,我給你獵只山雞。”皮羅邆刮着她的鼻笑着了一句。
铎月娘卻沒他那麽樂觀,沒有藥,他的腳傷恢複的很慢,摸黑走了一夜的山路,他好不容易恢複了七八成的腳又嚴重了,铎月娘看着他的腳,心裏着急上火都沒用,勉強笑道:“可惜我箭法沒五哥好,不然這山雞應該我去獵的,還是委屈五哥陪我吃山茅野菜吧!”
皮羅邆的笑容有些落寞,“是我沒用,什麽都是你去做,我卻是沒事可做了。不過月兒的手藝不錯,即使是山茅野菜也能填飽我的肚,能嘗到月兒的手藝,實在是我的福氣。”
铎月娘笑道:“五哥又哄我開心了,若真覺得沒事,不如幫我做一件事!”
皮羅邆頓時來了興致,開心的看着她,問道:“月兒要我做什麽事?”
铎月娘故作高深,神秘的對他道:“五哥附耳過來。”
皮羅邆原本就長她六歲,現在快十四歲了,高了她一個頭不止。見铎月娘如此神秘,他毫不猶豫的低下頭,铎月娘玩心頓起,先是低聲對他道:“五哥要做的事是…”到一半,突然大吼一聲,“等我回來!”完自己的惡作劇得逞,一個人便傻笑了起來。
皮羅邆被她的大吼震到了耳朵,忍不住用手揉着耳朵,有些無奈的看着她,語氣裏帶了少有的寵溺,變聲期的嗓音微黯啞的道:“好!太陽落山,我在夕陽下等你;炊煙升起,我在山洞前等你。”他擡頭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各種松柏都是常青的樹,間或夾雜着幾棵落葉樹或者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他繼續道:“葉黃了,我就在樹下等你;花兒謝了,我就在風中等你。”
铎月娘不知道他如何能想到這些感性的話,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笑着接道:“月亮缺了,五哥要在月圓等我;老天哭了,五哥要在傘下等我。”
皮羅邆微微一笑,好看的眸又眯成了一條縫,唇角微揚,了一句:“當然!”然後又問,“月兒怎麽知道這裏有個山洞的?”
铎月娘突然不想再編千個萬個謊言騙他,心思一轉:“五哥,這是秘密,我不想告訴你,你也別問。”
皮羅邆也不介意,只淡淡一笑道:“你不,我也不問了,只是你還是快去采些野菜回來吧,走了一晚上我也是餓了。”
炊煙起了,我在門口等你;夕陽下了,我在山邊等你;葉黃了,我在樹下等你;月兒彎了,我在十五等你;細雨來了,我在傘下等你;流水凍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我們老了,我在來生等你。
這是铎月娘最喜歡的詩,不想今天竟然從皮羅邆口中聽到了如此神似的話。她原本只是想逗他玩的,最後卻是讓她心情沒來由的沉重。
由于山坡的塌陷,原本不敢上山的村民有些膽大的也偷偷的跑到山上來查看。好在铎月娘和皮羅邆早就轉移了,只是因為有人上山來,她們白天也不敢生火,都是晚上天黑了才敢在山洞裏升火,借着夜色的掩護,煮熟食來吃,每天晚上都多煮一些,白天只能吃涼的。以前有阿黑的保護,铎月娘摘好野菜就回去煮的,現在為了安全他們只好心再心。
月亮圓了又缺,皮羅邆的腳傷也終于恢複了,雖然不用借助工具都能行走,可惜還是跛了。
落葉樹的葉一天比一天黃了,秋風一起,樹葉便一片片的飄落。原本蔥綠的茅草都變得枯黃。皮羅邆每天與她一起努力的爬那些山頭,他們不得不考慮冬天的儲備糧食了。
如果铎月娘所認知的歷史沒錯,今年應該是李知古的天命了,她們再堅持一段時間,應該還有希望與家人團聚,铎月娘一直在祈禱那天早些到來。
“月兒,你在想什麽?”皮羅邆見她半天沒話一直是神游,只得再問了一遍。
铎月娘這才回神,也沒聽清他了什麽,只順口喊了一句,“五哥!”然後一臉迷茫的看着他。剛才一直在想李知古的事,竟然在和他一起打獵的時候分神了。
皮羅邆含着清淺的笑意,刮了下她的鼻。讓她不由得皺了皺鼻頭。“五哥,怎麽了?”
皮羅邆寵溺的看着她,笑道:“喚你好幾聲了,你都不理我,在想什麽?”
铎月娘呵呵的幹笑兩聲道:“沒想什麽。”思緒翻轉,笑問道:“五哥可獵到什麽了?”
皮羅邆見她不想,便右手指着正前方道:“獵了只山雞,月兒你去拾來!”
铎月娘扶着周圍的樹幹往前面心的走去,一邊注意着腳下的山路,嘴裏還不停的道:“五哥箭術真厲害,你百步穿楊也不誇張,簡直就是神射手。”
皮羅邆得意的一笑,“騎射以前都有練習的,如今我是不能騎了,練好箭術也是一樣。”
铎月娘撿起山雞回到他旁邊,安慰道:“五哥,我們本來可以做一百件事,但是我們不能保證一百件事都能做好,既然現在我們只能做一件事了,那麽我們就努力做好這一件事。”
皮羅邆輕嘆一聲,語調裏已經不見感傷,算是接受了铎月娘好意的安慰,“也只能如此了,今生我便只做兩件事吧。”
铎月娘好奇的問:“五哥想做那兩件事?”
皮羅邆好笑的看着她,“原以為只有我記性不好,不想你也是個健忘的。”他取出山雞身上的箭矢,擦幹淨上面的血跡放入箭筒,輕聲道:“第一件事是練好箭術,練到你的百步穿楊的神技。”
铎月娘性急的問道:“那第二件呢?”
皮羅邆仍是一臉好笑的看着铎月娘,語帶笑意的道:“第二件事不就是等你,是你了要我等你的。”
只一句話,讓铎月娘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忍不住咳了好幾聲。皮羅邆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問:“月兒,怎麽咳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看着他臉上的擔憂,铎月娘沒好氣的道:“我很好,只是被五哥吓到了。”
皮羅邆一愣,随即笑了起來,聲音舒朗穿透了雲層,“是你要我等你的,怎麽反而吓到了,我可沒想過要長成大胖,你過會食言而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