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愛卿。”他開口道:“你覺得朕這幾個皇子裏,哪個最堪用?”
沈在野低頭,輕笑道:“陛下問這樣的問題,豈不是要讓臣裏外不是人了?”
“無妨,就朕與你知道,旁人誰敢說出去,朕要誰的腦袋。”帝王擡眼,看着他微笑:“朕是最信任你的。”
“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言了。”沈在野颔首道:“皇上的皇子當中,景王睿智多謀,成熟穩重,瑜王年輕氣盛,頗有活力。恒王韬光養晦,低調沉穩。南王一身正氣,天真無邪。”
“哈哈哈。”皇帝大笑,看着他道:“你這狡猾的人,這樣的回答,那到底是誰最好?”
“誰最好,有皇上判斷。”沈在野恭敬地笑道:“皇上覺得誰好,臣将來也必定全力效忠誰。”
“好!”帝王大悅,臨走的時候,還讓身邊的太監去拿東西賞了丞相。
丞相府。
姜桃花看着面前的瑪瑙串兒啊、镯子發簪等一大堆東西,很是不能理解。
“也就是說,南王犯錯,您變着法兒誤導皇上以為是景王奪嫡殃及無辜就算了,還從皇上那兒拿回這麽一堆賞賜?”
“主意是你出的,賞賜分你一半。”沈在野靠在軟榻上,心情甚好:“這事兒解決得很漂亮。”
先前他就讓人有意無意地在皇上耳邊提起最近皇子奪嫡之争,皇上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今兒再這麽一說,順理成章地就把南王給摘出來了,也沒違背他的意思陷害景王,反正皇上只是懷疑,壓根沒定誰的罪。
就是可憐了那幾條蛇。
桃花咋舌,主意是她出的沒錯,但是沈在野能完成得這麽順利,那就足以說明他在皇帝那裏有很深的信任度和很大的話語權。
這個男人真是不得了。
“爺!”外頭傳來越桃的聲音,語氣裏又是高興又是生氣的,聽着有些古怪:
“顧娘子都确定有了身孕了,您怎麽還在這争春裏?”
沈在野一愣,臉色微沉,起身将門打開,看着外頭道:“我在哪裏,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
越桃一驚,連忙跪了下去。皺着眉道:“相爺息怒…奴婢,奴婢只是一時情急。顧娘子的身孕都已經确診了,您回來的時候沒人告訴您麽?”
自然是有人告訴的,方才一進府湛盧就說過了。以臺場扛。
沈在野抿唇,也沒回答她,慢悠悠地跨出去道:“走吧,過去看看。”
“……是。”
越桃起身,往屋子裏看了一眼。
那桌上琳琅滿目的首飾,應該是爺剛賞的。
自家主子有了身孕他不賞,竟然一回來就到争春來,把東西一股腦給了姜氏?!偏心也不帶這樣的吧,姜氏又沒懷孕!
心下氣憤,不過越桃也不敢吱聲,跟着相爺就趕緊往溫清去。
桃花沒跟去,喊着青苔進來。将東西收拾了,鎖進櫃子裏。
“主子,現在院子裏很多人都在溫清呢。”青苔道:“咱們不去沒關系麽?”
“夫人和秦氏去了麽?”桃花問。
青苔搖頭:“聽說夫人和秦氏在靜夜堂念經,為相爺的子嗣祈福呢。”
“那不就得了。”桃花笑道:“夫人自己認的顧氏有孕,現在卻找着借口不肯去看,既然如此,那咱們又去湊什麽熱鬧?”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青苔聽不懂了,有人懷孕不是好事麽?現在打好關系,也沒什麽不好啊?
不過自家主子既然這麽說了,那她還是安安靜靜呆着吧。那邊女人成堆的,也難免出什麽亂子。
溫清。
顧懷柔臉上又重新帶上了嬌媚的笑,抱着肚子坐在床上,看着沈在野輕聲道:“沒想到妾身能有這個福氣,懷上爺的第一個孩子。”
沈在野目光溫柔地看着她:“既然有了,就好好養着。”
除了這句話,難道沒別的可以說了麽?顧懷柔有些不滿。她聽這句話已經聽了太多遍了,這肚子裏好歹是長子,再不濟也是長女,爺沒什麽獎賞就罷了,連句好聽的話也不肯說?
心下不悅,她面上也就顯出些委屈來,輕輕嘆息道:“爺的心裏,是不是早就沒有妾身了?”
“怎麽會這麽想?”沈在野道:“若是沒你,你這孩子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旁邊的人都笑了,孟氏捏着帕子,溫溫柔柔地道:“懷着身子的女人,難免多想些,爺也該多陪陪顧氏。好生寬慰她。”
“最近朝政之事有些繁忙。”沈在野道:“懷柔還得讓你們多照顧。”
孟氏抿唇,看了顧懷柔一眼,輕聲道:“爺這話說出來,就更容易讓顧娘子多想了,您一直繁忙,卻總在争春裏呢。方才回府,也是問也沒問就朝争春去了。”
微微皺眉,沈在野擡頭看了孟蓁蓁一眼。
他讨厭女人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被相爺這眼神一驚,孟氏連忙低頭不敢再說,手裏的帕子揉着,有些慌張。
顧懷柔瞧着,心裏就更涼。爺護姜氏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旁人說都說不得?那這府裏以後,還有其餘人的立足之地麽?
“待會兒我會讓人送補品藥材過來。”沈在野起身。看着顧氏道:“好生休養,若是當真生下相府的長子,必有重賞。”
“……妾身恭送爺。”顧懷柔低頭,聽見那半點猶豫也沒有的離開的腳步聲,心裏悶得難受。
屋子裏剩下了一群女人,越桃才到床邊來小聲道:“奴婢也替主子委屈,爺一回府就賞了姜氏一堆珍寶,而您這兒就只有些藥材。姜娘子可沒懷身子,是您懷了啊!爺怎麽這麽不公……”
顧氏聽着,手捏得更緊:“你別說了。”
“有些事兒咱們還是裝作不知道,要活得快樂些。”孟蓁蓁淡淡地道:“非去跟爺心尖上的人比,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麽?”
顧懷柔擡頭看她,嗤笑了一聲:“什麽時候孟娘子也肯認別人是爺心尖上的人了?”
“有些事,不承認也沒用。”孟氏在旁邊坐下,嘆息道:“你還沒看清麽?就爺如今這一門心思撲在姜氏身上的樣子。即便你當真生了長子,也不會有什麽變化。該得寵的人家繼續得寵,該失寵的你就繼續失寵。長子可能會得爺喜愛,但長子的母親就不一定了。”
心裏一沉,顧懷柔咬了咬牙。
她怎麽能就甘心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手裏有了翻盤的棋子,若還被姜桃花給蓋死了,那她這一輩子才算是完了!
沈在野回去了争春,桃花已經在吃點心等午膳了。
“爺回來了?”她笑着迎上來:“顧氏如何了?”
“沒如何,好生養着的。”在軟榻上坐下,沈在野朝湛盧道:“拿副象棋來。”
湛盧應聲下去,桃花連忙擺手:“妾身可不會下。”
“我也沒指望你能陪我下。”嗤笑一聲,沈在野揮手:“坐在旁邊繼續吃你的點心,爺有事情要思考,你最好別出聲。”
“好勒!”桃花應了,端着盤子就在他對面坐下。
三國不管哪一國的士大夫好像都挺喜歡玩象棋的。看着沈在野的棋面,姜桃花雖然不懂,但也覺得殺氣騰騰。
他執紅色,兵過河界象走田字,左右手同時開擺,沒一會兒就把黑色的卒子吃了兩個。桃花瞧着他眼睛看的地方,是黑方的“車”。
然而,他停在這裏不動了,像是在想什麽東西,良久之後終于下了決定,開始繼續擺弄,嘴裏沉吟:“不得不丢啊。”
桃花好奇地湊了個小腦袋過來:“丢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