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乘坐着花車去迎娶新娘。
付晨山這些日子為了婚禮的事情,一直沒有休息好過,今天舉辦婚禮,更是早上不到六點就起床了,吹頭發換衣服,然後要算着吉時去接新娘。
在淩家那棟老別墅裏面,樓上樓下十幾個女孩字堵着不讓付晨山進去,都是淩芷露的朋友,刁蠻慣了的一群女孩子,根本不肯輕易讓付晨山接走淩芷露。
付晨山實在覺得疲倦,敲了幾次門,發了好些紅包出去,見沒人肯開門,忍不住走到門外草地上,拿出一支煙來抽。
那幾個随他同來的年輕人還在努力幫他敲着門。
付晨山有些晃神,目光不自覺飄遠,前方小區圍牆老舊斑駁,上面爬滿了爬山虎,他忽然便看到兩個少年人艱難地踩着圍牆的磚縫往上爬,高個的少年爬得快些,爬上了圍牆頂上,給稍矮一些那個招手,讓他快來。矮個的少年爬了一半,蹲在圍牆頂上的少年人一個不慎,往前摔了下來,牆下的少年也顧不得繼續往上爬了,連忙伸手想要接他,可惜力氣不夠,自然接不住,兩個少年人在地上滾作一團,都嘻嘻笑了。
堵門的女孩們見到付晨山走神,立即有人拍着門大叫:“付晨山,你還不過來,老婆不想要了是吧?”
随即有人跟着說:“別把小露嫁他,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二樓陽臺上,探出頭來看熱鬧的少女跟着起哄,“不行啊,小露姐這邊都準備好了,讓他三跪九叩爬着上來,就勉強原諒他吧。”
所有人都在哄笑着,只有付晨山神情有些僵硬,三跪九叩是不可能的,他走到門邊,強撐起一個溫和得體的笑容,“姐姐們饒了我吧,到底怎麽才能開門啊?”
鬧到後來,還是周雪岚看時間差不多了,讓她們都別鬧了,付晨山才接了淩芷露趕去酒店。
謝展是快中午時候到的,他在酒店門口下來出租車,看到付晨山和淩芷露穿着婚紗禮服,在門口迎賓。
除了酒店花車特別豪華,婚禮的過程還是照着崇豐市慣有的習俗在進行。
付晨山沒有特別熱情迎接謝展,只點了點頭,讓他進去坐。謝展停下腳步,從懷裏拿出兩個紅包遞給付晨山,他說:“恭喜恭喜。”然後特意将何喻讓他帶來那個指明給付晨山,“這是何喻讓我帶來的,他今天要加班,來不了。”
付晨山手裏捏着那挺厚一個紅包,微笑着說道:“謝謝。”然後在謝展轉身往裏走了之後,把何喻那個紅包收進了自己禮服裏面的襯衣口袋裏。
婚禮在十一點半的時候正式舉行,預計半個小時,舉行完婚禮就入席。
所有客人聚集在酒店的大草坪上,看淩強牽着淩芷露的手,緩緩走到花門之下等待的付晨山面前,将淩芷露的手交到了付晨山的手上。
喬慕冬站在距離花門很近的地方,看着在司儀的主持下,付晨山和淩芷露兩個人,面對面互相訴說着情意。淩芷露有些激動,眼光裏都閃現出淚花來,付晨山則要冷靜得多,不過神情很認真,或許是氣氛太神聖,容不得他恍惚走神。
所有儀式結束之後,草地上的氣球被放飛,五顏六色的氣球同時飛向天空,中間還牽着巨大的布幅照片,一時間所有人都激動地鼓起掌來,同時伴随着音樂聲和照相機的閃光和咔嚓聲,經久不絕。
蘇暢站在喬慕冬身邊,仰起頭去看氣球,下意識退後了兩步。因為草地難免有些坑窪不平,她的高跟鞋鞋跟崴了一下,險些摔倒。
幸好旁邊喬慕冬伸手扶了她一下,蘇暢不好意思地仰頭對喬慕冬笑道:“謝謝你,喬先生。”
喬慕冬微笑一下搖頭,“不用客氣。”然後就放開了手。
何喻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家裏沒有東西吃,早飯也就省了,而且肯定不用等喬慕冬回來吃飯了。于是何喻洗漱完了穿好衣服,抱着一本書出門了。
小區外面有西餐廳,環境挺安靜的,要個卡座,吃份飯點杯咖啡,就可以坐一個下午。
何喻走路過去,剛剛坐下來要點餐,手機短信就響起來了。他随意點了份套餐,等服務員拿着菜單離開,才掏出手機來看。
有些奇怪的,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沒什麽內容,接連發了幾張照片過來:第一張是草坪上,喬慕冬和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站在一起,那女人何喻見過一次,就是和黎唐吃飯那次,和喬慕冬一起坐車過來那位;第二站仍然是那個位置,背後飛起無數五顏六色的氣球,喬慕冬将那女人摟在懷裏;第三站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兩人面對面都在微笑着。
異常和諧的畫面,意有所指的一組照片。
何喻呼出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撥回了那個電話,可是沒人接,于是他發了一條短信:你是誰?這是什麽意思?
短信也一直沒有回應。
明知道這樣幾張簡單的照片不能說明什麽,而且特意發給他看,意圖未免有些明顯,可是何喻還是忍不住覺得照片刺眼,所謂郎才女貌,大概指的就是這個樣子。
有些自虐地反複看那幾張照片,何喻猶豫一下,翻開通訊錄,要給喬慕冬打電話。
手指剛剛按上喬慕冬名字的時候,忽然前面一片陰影,似乎有人站在了他的桌前。何喻開始以為是服務員送餐來了,可是那人許久沒有動靜,也沒說話,何喻奇怪地擡頭看去,猛然間瞳孔緊縮。
站在他桌子前面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那男人五官細看跟何喻有些像,雖然年過五旬了,可是身材保養得還不錯,五官也隐約可見年輕時的俊朗。
自從上一次何喻在地下停車場和喬慕冬一起見到他,過了這麽久,何喻沒有想過還會遇見他。這時,何喻也顧不得給喬慕冬打電話了,站起來拿着手機和書就要離開。
有服務員驚訝招呼他:“先生,你的飯不要了嗎?”
“不要了,”何喻說道,快速走出了西餐廳。
那個男人跟了出來,喊道:“小喻。”
何喻頭也不回,他朝來時的方向走,走了幾步想起那人在後面跟着他,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于是走到一個路口時,就拐向了旁邊那條街道。
男人依然在後面追他,同時喊道:“小喻,等一下,我是爸爸啊!”
何喻聽到這話,竟覺得陣陣惡心,他恨不得轉回身去一拳打醒那個男人,他有什麽資格做人的爸爸?可他克制住了這種沖動,如果可以,這種人還是不要見面不要來往得好,任何話都是多餘。
男人畢竟年紀大了,追着何喻走出來一截,就有些氣喘籲籲。
這一條街走到盡頭,何喻看到正好過去街對面是人行道綠燈開始閃爍,趁着那一點尾巴,他飛快地跑過街道。
綠燈在他跑了一半時就變紅了,他到了對面,忽然聽到人群中爆發一陣驚叫,轉回頭去,發現那個男人竟然不顧紅燈追了過來,在中途被一輛剛起步的汽車給帶倒了。
男人狼狽地坐在路中間,司機從小汽車上下來,走到他面前,問他怎麽樣了。
那時候汽車剛起步,速度很慢,男人也沒怎麽傷到,就是身體被往前帶了一下失去了重心摔在地上。本來是自己的過錯,男人站了起來,對司機擺擺手,表示沒事。
何喻站在原地沒有再跑,看着男人朝自己走過來。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時,何喻冷聲問道:“請問你有什麽事?”
男人有些激動,擡手似乎想摸一摸何喻的頭,但是又不敢,最後只能緩緩放下,問道:“你和你姐姐還好嗎?”
何喻說道:“挺好的,謝謝你關心。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要先走了。”
男人連忙道:“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點東西。”
“沒空。”何喻幹脆地回絕道。
男人不死心,“很快的,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爸爸太久沒見到你了,想跟你說說話。”
何喻說:“我說了沒空。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小喻。”男人喚他的名字。
何喻轉身離開,這一次确定那個人沒有追上來,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麽多年,何喻幾乎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爸爸了,記得很小的時候,何喻就很少見到他回家,關于他記憶最深的是他每次回來都和媽媽吵架。後來在何喻剛上小學不久,那個人就跟母親離婚,和別的女人一起走了。過了八年,何喻讀初中的時候,那個男人還回來過一趟,要求跟何喻的母親複婚,母親當然不幹,将他趕出家門,這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
對于這個人,何喻是真的一點感情都不剩了。自己唯一與他還有的牽連,大概就是何這個姓了,男人叫何武通,母親跟他離婚之後,因為沒有再婚,所以也沒有給兩個孩子改過姓。
何喻不知道時隔多年他回來找到自己想要做什麽,不過他也不想知道了。
被這麽一打岔,那幾張照片的事情何喻也沒有問喬慕冬,他在街上走了許久,這會兒覺得累了,在路邊随便找到一家小奶茶店進去坐下。問老板要了一杯奶茶,何喻再次把手機拿出來,想要打電話時卻想不起說什麽,心裏有些煩躁地幹脆将那條短信轉發給了喬慕冬。
這時酒席剛剛結束,淩強跟喬慕冬說下午沒事,他可以走了。
喬慕冬走出宴會廳時接到何喻的短信,他打開來看到那幾張照片,先是一愣,随後很快明白過來。立即給何喻回了個電話,“誰給你發的?”
何喻說:“不知道。”
喬慕冬憤憤罵了一句:“操!”接下來他對何喻說:“有人故意的,別瞎想,沒什麽事的。”
何喻也知道喬慕冬說的多半是真話,可這種時候情緒也好不起來,說了一句:“我知道。”随後就挂了電話。
喬慕冬拿着電話,正看到前面停車場裏,付晨山和淩芷露扶着淩強要上車。
淩強今天心情很不錯,喝了幾杯酒,這時候遲遲不肯上車,抓着付晨山的手說話。總的來說,淩強對付晨山這個女婿還是很滿意的,所以才會同意女兒嫁給這麽一個沒背景從底層爬上來的年輕人。今天兩個人終于結婚,對于做父親的來說,始終是件令人激動的事情,而且從今天開始,從小跟着自己長大的女兒,就正式搬出去組成自己新的家庭了,淩強或多或少,總有點不舍。
淩強正在對付晨山說,淩芷露脾氣不好,從小嬌寵慣了,讓他以後要多遷就一些。
付晨山對他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淩芷露。
而旁邊,穿着紅色禮服的淩芷露正和周雪岚說話,她靠在母親肩上,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周雪岚撫摸着她的頭發,輕聲叮囑一些事情,聽得淩芷露時不時點頭又時不時翹起嘴來。
喬慕冬沒有過去,他低下頭又看了一遍那幾張照片,幾乎可以肯定這些照片是淩強叫人發給何喻的。喬慕冬看了看淩強,又看了看旁邊的周雪岚,撥通了手上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喬慕冬說道:“衛小三,去找人幫我給人拍點照。”
電話那邊,衛榮希問道:“誰啊?冬哥。”
喬慕冬說:“淩強的老婆,周雪岚。找人跟着她,看能不能拍到點有意思的照片來。”
既然淩強最近閑着沒事要棒打鴛鴦,那就找點事情給他忙好了。
何喻在奶茶店沒坐多長時間,便起身離開了。他沒有別的地方好去,只能沿路返回,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那西餐廳附近的時候,何喻又看到了何武通。
何武通來到這裏,應該并不是專門來找何喻的,兩個人會碰到,純粹是巧合。這時何喻見何武通在餐廳門前那條路上有些焦躁地來回走,他怕再與他見面,便打算繞到街對面去。
就在何喻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見到一輛白色面包車飛快開過去,停在了何武通面前,面包車後門打開,有人探頭跟何武通說着什麽,随後他看到何武通往後避,卻被那人抓住手臂用力拉了上去,上車之後似乎還有個踢在他膝蓋上的動作。
那一下動作太快,又被面包車擋住,附近大概沒什麽人注意到,除了一直注意着何武通的何喻。
面包車門關上,很快啓動。
何喻心裏一驚,條件反射便想拿手機拍下面包車的車牌號。便是這個動作引起了車上人的注意,出乎何喻預料的,那些人沒有急着将車開走,而是突然往何喻的方向開來。
何喻轉身要跑,從車上跳下來兩個人,将他也抓了上去。
車門關上,面包車朝着出城的方向風快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附番外
黎唐牽着洪闵航的手走出小理發店,一言不發又走出去挺長一段距離。黎唐才停下來問他:“吃飯了嗎?”
洪闵航搖搖頭。
黎唐拉着他去路邊一家小面館,給他要了一碗雜醬面。
洪闵航沒什麽胃口,拿筷子攪着面。
黎唐坐在他對面,問他:“不是去學校了嗎?怎麽跑出來了?”
洪闵航說:“不想待在學校。”
黎唐說:“讓幹爹知道了會罵你的。”
洪闵航沒有說話。
黎唐掏出一支煙來點上,緩緩抽了一口,說道:“臭小子長大了。”
洪闵航怔怔看着前方,黎唐微張的嘴唇。
接着聽黎唐說道:“年齡大了就該懂的,這些也沒什麽的。”
洪闵航忽然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讓我進去?”
黎唐擡起一只手,在他頭上摸了摸,“你還是個學生,好好讀書,将來要考大學的。”
洪闵航說:“我不想考大學,我想跟着你做事。”
“傻話,”黎唐笑了,“大學當然要讀,你會認識許多聰明漂亮的女孩子,然後找到你喜歡的女朋友。那種地方不幹淨,以後別去了。”
“一定要這樣嗎?”洪闵航問。
黎唐笑着點頭,“這樣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