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冬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開始開着車到處尋找何喻了。
下午何喻跟他說了照片的事情之後,等他再打何喻電話的時候,電話被直接挂斷了,那之後他又嘗試着打了幾次何喻的電話,卻一直關機。
喬慕冬有些摸不着頭腦,唯一能想到的,大概是何喻生氣了。
可是他和何喻認識了那麽久,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何喻這樣發脾氣,一句話不說把電話給關了,然後到處找不到人。為此,喬慕冬問了黎唐和馬天,都沒有人知道何喻去哪裏了。
喬慕冬開着車在城市裏面漫無目的地尋找着,忽然火氣就上來了,不知道是氣何喻還是氣淩強。就在這個時候,那位江哥拿着何喻的電話,打到了喬慕冬的手機上。
喬慕冬看到來電顯示上何喻的名字,頓時有些惱火,接通了電話吼道:“你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江哥語氣倒是挺平靜,說道:“請問是不是喬慕冬先生?”
喬慕冬一聽不是何喻的聲音,便覺得有些不對,将車速放慢,說:“你是誰?何喻呢?”
江哥笑了兩聲,“看來真是何喻的朋友啊,是這樣,你的朋友何喻和他老爸現在在我們這裏,他爸欠了我五十萬,說他兒子可以幫忙還。可是現在他兒子身上也沒錢,這不就是托我找朋友幫忙嗎?”
“他爸?”喬慕冬問道。
江哥說道:“是啊,你那位朋友何喻是不是有個欠錢不還的老爸叫做何武通的?如果是的話就對了,現在他們父子倆個都在這邊,你要是想接他們回去,就帶着五十萬現金過來,否則的話,這父子倆留我這兒也沒什麽用了是吧,該怎麽處理了就怎麽處理了。”
喬慕冬冷聲問道:“在哪裏?”
江哥說:“別急啊,你身上不可能有五十萬現金吧,先去取錢,然後咱們再說行吧。”
喬慕冬說:“五十萬而已,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要是何喻出了什麽事,別說五十萬,就是拿五百萬出來,我也一定要整死你!自己掂量一下值不值得吧!”
說完,喬慕冬挂了電話,滿腔憤怒将手機往前一扔,随即又撿了回來,看有沒有摔壞了,他還得靠這手機跟人聯系。
江哥聽了喬慕冬最後那句狠話,忽然也覺得有些不安,同時又堅信了何喻這兩個朋友果然都是有錢人,早知道自己就該多要一些。
他把電話随手抛給身邊的人,走到何喻跟前,捏着他的臉看他臉頰上大塊的淤青,說道:“誰打的?”
那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敢接話。
江哥繼續說道:“看把人這俊臉給傷的,快去買點藥水來塗塗。”
說完,他又拍了一下何喻胸口,“沒受什麽傷吧?”
何喻并不願意搭理他。
江哥也不生氣,一揮手,“找個房間讓他們休息一下,不許再動手了。”
把何喻跟何武通帶走,江哥拿了把椅子坐下來,若有所思。
“江哥,”有小弟問他,“到底怎麽樣?”
江哥說:“我在想怎麽讓人送錢來合适。”
那小弟說:“讓人去別的地方拿錢,拿到了我們再放人。”
江哥點點頭,“我再找人安排一下。”
時間太晚銀行沒有辦法取錢,五十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喬慕冬手下那些小弟都是有一分花一分的,誰身邊也沒留着大量現金,一時間只拿了二十多萬出來。
喬慕冬不願意向淩強要,只能問黎唐有沒有。
黎唐問他:“要多少?”
喬慕冬說:“三十萬。”
黎唐沉默一下,“我去幫你弄來。”
黎唐把錢給喬慕冬送來的時候,曹俠和衛榮希已經領着另外兩個小兄弟一起到了,他們打算開着另一輛車跟在喬慕冬後面。
黎唐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喬慕冬搖搖頭,拿出手機撥了何喻的電話,仍然是江哥接的電話,對喬慕冬說:“拿到錢了?現在開車到戊筠來,下了高速我告訴你怎麽走。”
戊筠是崇豐市北邊一座城市,規模比崇豐市稍小一點,也是同省的地級市。
喬慕冬說:“讓何喻接電話。”
江哥道:“我們只是要回我們的錢,不會傷人性命的,放心吧。”
喬慕冬語氣沒得商量,“叫他接電話。”
江哥猶豫一下,說:“行吧。”随即跟身邊的人說,“把人帶過來。”
何喻被人從房間裏帶出來,電話遞給了他,他平靜說道:“喬慕冬?”
喬慕冬聽他語氣還算正常,稍微放心了些,“你沒事吧?”
“我沒事,”何喻說道,“你不用拿錢來,那個人不是我爸,我沒有必要幫他還錢。”
話音剛落,旁邊有人一把奪下他的手機,“閉嘴,少TM胡說八道!”
江哥把手機拿過來,“行了,廢話少說,欠債還錢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他兒子認不認老子我們不管,你這個朋友願不願幫忙也是你的事,反正很簡單,還錢就放人!”
喬慕冬道:“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戊筠,你們別亂來,說到做到就行。”
挂斷電話,黎唐問他:“何喻出事了?”
喬慕冬說:“被人綁去了,說是他爸欠人錢。”
“他爸?”黎唐奇怪,“沒聽他提起過。”
喬慕冬搖搖頭,“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見到人再說。”
何喻從來沒提起過他有個爸爸,這并不等于他沒有。就像喬慕冬一樣,他也從來不承認自己還有個爸爸。
喬慕冬和黎唐都是在社會上混着長大的,欠債還錢在他們看來的确是天經地義,哪怕是高利貸,利滾利擺在那裏坑你了,你自己非要借,那就得要還。沒見着面,電話裏也問不清楚,喬慕冬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就想去看了,如果那真是何喻的爸爸欠了人的錢,他不介意幫他還了,但是綁架勒索是另外一回事,莫名其妙的冤大頭他不會去做。
黎唐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喬慕冬拒絕了,“錢明天就能還你,這事兒我帶兩個兄弟去就行了,又給你添麻煩了,黎哥。”
黎唐拍一下他的手臂,“什麽話,錢不急,什麽時候方便什麽時候給我都行。你自己去小心一點,有事要幫忙随時找我。”
喬慕冬點點頭,上了車。
黎唐站在原地看着喬慕冬駕車離開,年輕人總有些年輕人的驕傲和堅持,他可以理解,不去強求。
喬慕冬一行前後兩輛車,他讓曹俠他們跟在後面,但是不要跟得太近。剛剛上高速,在入口處見到前面一輛白色寶馬,車牌挺眼熟。喬慕冬想都不想,直接一腳油門将車靠了過去,一直将那寶馬車逼停在應急車道。
喬慕冬将車停在寶馬車前面,開門下車。他走到那輛寶馬車旁邊,埋着頭從車窗看駕駛座,果然看到付晨山坐在裏面。
付晨山也打開車門邁下車來。他看到喬慕冬的時候,心裏陡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就知道這種時候,何喻怎麽可能只是想到找他,原來還是給喬慕冬打了電話的。
喬慕冬冷眼看着付晨山,“你怎麽會在這裏?”
付晨山沒有打算和他繞彎子,“小喻給我打電話,他爸爸出了些事。”
“何喻給你打電話?”喬慕冬加重語氣問了一句。
電話并不是何喻打來的,可是對方能知道他們的關系,選擇給他打電話,付晨山相信至少何喻表示過他是個可以尋求幫助的人。
付晨山家裏也沒有那麽多現金,不可能叫銀行開門取錢,他是找公司財務部門主管借的公款,打了借條的。
取錢時,那位主管表示不用打借條,說道:“你都是淩家的人了,算是你們自己家裏的錢——”話沒說完,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外人看來,付晨山算是入贅淩家了,可是這個年代已經沒有這種說法了,而且付晨山本人肯定不會高興聽到別人這麽說的。
在這種時候,付晨山也只能笑笑,打好借條遞過去,“這麽晚麻煩你了。”
其實付晨山考慮過報警,後來之所以放棄了,是因為他産生了一個和喬慕冬一致的想法,如果真的是何喻的父親欠了人的錢,自己就幫他還了吧,不然麻煩始終在那裏,說不定下回還有人來騷擾何喻。而且,就當是他把當年欠何喻的錢還給他,他知道這些遠遠不足夠,可是他也只能慢慢的,能還多少是多少。
相比起何喻在這個時候想到他,對他來說,遠比永遠不讓他知道,心裏要好受得多。
可是這個時候,喬慕冬忽然說道:“何喻不可能找你。”
他很肯定,何喻就連自己答應拿錢過去都不願意,怎麽可能讓付晨山幫他爸還錢?
“這個時候我們不說這些,”付晨山說道,“我建議還是先趕去戊筠的好。”
喬慕冬當然明白現在不是跟付晨山廢話的時候,但是除了付晨山也接到電話趕去救何喻這一點讓他非常氣憤之外,更讓他惱怒的是,對方口口聲聲稱何喻他爸欠了他五十萬,卻同時給兩個人打了電話,加起來就已經是一百萬了,這根本就是毫無信用的勒索。
喬慕冬本來轉身都要走了,忽然又回身一拳敲在付晨山車子頂上,“他還給誰打了電話?他也問你要了五十萬?”
付晨山也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沉聲道:“我打電話報警。”
喬慕冬阻止了他,“別報警,過去看他耍什麽花樣再說。”說完,他指了付晨山道,“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何喻不肯能會向你求救,戊筠那邊我會去,你最好現在就回去。對了,今天你不是結婚嗎?忘了跟你說一句,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說完,喬慕冬轉身回到自己車上。
曹俠他們那輛車跟在後面,這時候見付晨山站着不動,問喬慕冬道:“冬哥,他怎麽辦?”
喬慕冬道:“不管他,我們走。”
付晨山站在原地,有些無力地靠在車門上,不是為了別的話,只是喬慕冬最後那句“百年好合”,就在何喻給他的那封紅包上,也是寫着這四個字,他當時把它收在襯衣口袋裏面,現在禮服雖然換下來了,可是襯衣還沒來得及換,那封沉甸甸的紅包還在那裏隔着薄薄一層布料緊貼着他的胸口躺着,已經染上了他的體溫。
短暫的晃神之後,他還是上了車繼續朝前開去,無論如何他想要确保何喻的安全。
上了高速之後,一路毫無阻礙,喬慕冬開的好車子,速度飙得飛快,到了戊筠下高速的時候,才過了兩個多小時。
喬慕冬減緩了車速,打了何喻的手機。
依然是那位江哥接的電話,聽到喬慕冬說已經到戊筠了,他說:“好,你把車往鹄山縣的方向開,沒進城的地方有一個名字叫做鴻鹄山莊的農家樂,我讓人在那裏接你。”
喬慕冬問道:“何喻在不在那裏?”
江哥說道:“你怕什麽?拿了錢肯定我們就會放人,殺了人我還得埋屍呢,不是找事兒做嗎!”
喬慕冬說道:“錢在我這裏一分不少,兩個要求,一,我要先見到何喻;二,我要确定是他的親生父親欠了你的錢。只要确定了,到時候保證給你錢,我的要求不過分吧?”
江哥似乎在猶豫,随後問道:“你是一個人?”
喬慕冬答道:“我是一個人。”
江哥說:“行,那你先去鴻鹄山莊,我随後帶着人過來讓你見,行了吧?”
喬慕冬應道:“可以。”
挂斷電話之後,他給曹俠打電話,“你們後面跟遠點,等會兒我會朝鹄山縣方向走,路邊應該有個鴻鹄山莊,我進去了之後你們附近找地方待着,放聰明點兒,看清楚情況行事。”
那之後,喬慕冬從車窗裏看到放慢速度跟在後面的付晨山的車子,猶豫一下,還是給付晨山打了電話,他告訴付晨山對方跟他約的時間地點,然後說道:“他們擺明是要坑錢,你問問讓你去哪裏,情況不對就別去了,也別湊過來跟我搗亂。”
付晨山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接着付晨山也撥了何喻的手機,那位江哥給他說了另外一個地址,他還不知道付晨山和喬慕冬兩個人已經碰過頭了。
付晨山直接說道:“我要見何喻。”
江哥說:“何喻就在這裏,跟我一起。”
付晨山道:“我不信任你,我一個人單獨來的,你拿了錢走不放人我到時候有什麽辦法?”
江哥有些頭痛,心裏盤算着到底要怎麽做才合适,對他來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把兩邊的錢都拿到手。殺人,他從來沒有這個想法,這一次叫人去帶何武通回來,本來是沒抱什麽希望的,他知道何武通是個潑皮,不會有錢,只是不願意輕易放過他,可是沒想到手下那些人連他的兒子一起弄來了,而且這個兒子顯然還是個精貴值錢的,就不由他不動些什麽歪腦筋了。
可是這兩個人顯然都不怎麽好忽悠,尤其是付晨山是單獨來的,更為慎重。
江哥問道:“我讓何喻接電話行不行?”
付晨山說:“你讓何喻告訴我你們在什麽地方,你剛才說叫什麽?名園樂?是個有招牌的農家樂?那很簡單,你給何喻在有招牌的地方拍張照片,給我發過來,我确定了立刻就過去。”
江哥低罵了一句:“操!”随後改口道:“照片給你發,你也不用去什麽名園樂了,你走戊青路,報個車牌,開慢點,我讓人在半路接你。”
付晨山又問一句:“何喻在那裏?”
江哥說:“我帶他去大門口拍照,你到時候開車到這裏就知道是不是了。”挂斷電話,江哥憤然罵了一句:“麻煩!”
通話結束,付晨山一邊開車一邊按着手機,找到喬慕冬的電話之後,突然猶豫了,他擡起頭看着前面的路,沒有将號撥出去,把手機放回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