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喬懷照面色無恙, 沖着對面喊叔叔阿姨，“沒打一聲招呼，來得倉促冒昧, 兩位見諒。我是喬懷照。”
莊崇民和徐杏榕面色淡淡, 看不出喜怒, 颔了颔首。
莊崇民接道：“也是巧，我們去吃喜酒, 不在家。”
這話聽着淡, 可不怎麽友好。
莊煙岚暗自腹诽，可不能再聊了, 多說多錯。畢竟交往第一天就趁爸媽不在來家，難免要給二老留下輕浮的印象。
她在心底哀嘆，怎麽就能這麽巧, 趕緊道：“爸媽, 那我送他下去，你們……出來一下？”
徐杏榕嗔女兒一眼, 和莊崇民從電梯裏出來。
喬懷照面對二老，依舊恭敬：“改天再登門, 正式拜訪。”
二老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還是媽加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莊煙岚本來只打算送到電梯口，這下是不送到車庫都不行。
此時，兩人雙雙站在車前，她道：“你開車小心，我先上去了。”
喬懷照點頭。
怕眼神再拉絲，莊煙岚轉頭就走。才邁開步呢, 手腕又被人攥住。
她潛意識裏似乎猜到不會走得如此輕易, 半邊嘴角微翹, 側過頭，“還有事？”
他聲音很低，近乎呢喃：“怕你改主意。”
“喬總對自己這麽不自信？”剛才在她爹媽面前，可是滴水不漏。
他默然片刻，吐出三個字：“只對你。”
這人，今天這張嘴抹油抹蜜了是吧？
莊煙岚掙了掙手腕，沒掙開，又掙了掙，對面終于松了些許力道。她慢慢滑脫出來，直到兩人的掌心相接，她大拇指往下扣，出其不意地握住了他的手，話裏略略帶上嗔意：“抱也抱過了，現在手也牽過了，安心了沒有？”
他沒料到她會是這麽個舉動，嘴角緩慢一揚，這才低笑道：“嗯，安心了。”
莊煙岚不曉得自己為何也想笑，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另一側嘴角壓都壓不住，牽了一會，她完全滑脫出來，“上去了。”
喬懷照沒再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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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煙岚回到家，果然，二老在沙發上端坐着，唔，二堂會審的節奏啊。
她走過去，在單人沙發上坐下，“爸，媽，這家新娘漂亮嗎？新郎帥嗎？”
莊崇民眼皮一掀，直接問：“在銀行工作的時候認識的？”
“哎呀，”她輕輕拍了下沙發，“爸，您果真是料事如神吶。”
莊崇民的臉上一絲笑沒有，“你領別人過來，我第一眼看的是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第二眼看的是談吐。我見他，第一眼看的還是精神面貌，但你知道我第二眼看什麽？”
莊煙岚嘻笑道：“爸，談吐不是用聽的嗎？”
莊崇民睇她一眼，莊煙岚瞬間收起笑臉，乖乖縮成一團，頭俯低，做聆聽狀。
莊崇民這才開口：“我看的，是他的表。那塊表，夠買我們家這套房了。”
莊煙岚擡起頭，大驚失色：“他竟然把一套房戴在手上？明天我見了他，一定好好說說他，萬一被搶劫怎麽辦？”
莊崇民涼涼地盯着她，父女倆演了多年對手戲，彼此什麽演技，一清二楚。
好嘛。
莊煙岚摟緊抱枕，都沒等徐杏榕開口，咕哝道：“答應和他在一起之前，我也考慮了很久。”她嘆口氣，二老面前，也終于好撒個嬌，“但誰讓我就是喜歡他。”
她就是隐約意識到這段感情和之前都不同，一旦陷進去，勢必不能和之前兩段一樣，能夠迅速抽身，所以才搖擺許久。最後，還是敵不過那兩個字：喜歡。
是真喜歡啊。對着別人死氣沉沉的心髒，會因為他活蹦亂跳。
光這一點，就夠她往前跨一步了。
莊崇民和徐杏榕對視一眼，前者壓壓眉心，換後者上：“就算他處處壓你一頭，你也樂意？”
徐杏榕了解這個女兒，沒什麽争強好勝的心。
說起來，這也是他們二人有意引導的結果，當今社會，什麽都要比，把孩子逼得沒有喘息的餘地。他們兩個都是老師，看明白這種畸形的教育多毀孩子，是以從小不多要求什麽，只教煙岚知足常樂，開心最重要。況且這孩子有些天賦，這些天賦不足以使她出人頭地，但相對順遂地過完這輩子，不成問題。
而也是這些天賦造就了煙岚不做鳳頭，卻也不樂意做鳳尾的個性。
剛才那個年輕人，長相、氣質、修養、談吐都沒得說；聽崇民的意思，家底子也厚實。這也意味着，這個年輕人應當接受了比一般人更優質的教育，且有能力傍身，否則，怕是入不了煙岚的眼。
面對一個處處壓自己一頭的另一半，煙岚未必能接受。
聞言，莊煙岚不由在心底嘆息一聲，果然是媽，一句話就點出重點。
放在兩個月前，這話也的确掐到了她的七寸，這會她卻是不痛不癢。
“家世方面，我們的确有差距，但說白了，這些都不是我們自己掙來的，太計較沒意思。至于個人能力，是有差距，但我會提升自己。”
以前她是沒這份上進心，現在有了目标，自然就有動力。
徐杏榕又問：“那他家裏的情況呢，你都了解清楚了？”
莊煙岚掐着抱枕上的耳朵，這也是她在意的地方，尤其喬懷照閃爍其詞，更讓她在意，但她有腦子，有嘴，總會問出來。
她也沒瞞爹媽，畢竟她考慮過更遠的未來，這就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是有點複雜。他家屬于電視裏才會出現的那種豪門，以後也可能發生那種争權奪利的狗血劇情。”
徐杏榕皺眉，大不認同：“麻煩纏身，還來招惹你？”
“大概是因為你女兒太搶手？”
莊崇民吱聲：“搶手在哪？我可是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這是親爹啊。
這時候，她還是得給喬懷照說句話：“他說了，會護好我。”
夫妻倆又對視一眼，徐杏榕做總結陳詞：“煙岚，我們給你的始終是建議，決定總歸是你自己來下。”
她望向二老，鄭重點頭。
莊崇民睨着她，“你好歹是我和你媽生的，可別有什麽灰姑娘心态，談個戀愛，把自信談沒了。你配任何人都綽綽有餘。”
那高傲的神态仿佛在說，你是我倆生出來的崽，你咋不咋地，就我倆有資格置喙幾句。
莊煙岚在心底低嗚一聲。
一直曉得他爹護短。小時候，幼兒園一小霸王“追”她，愣是要把心愛的毛毛蟲玩具送她，她不要，小霸王覺得沒面子，一怒之下，拿石頭砸了她，險些讓她破相；爹媽過來接受調解時，他爹在明确告訴她打人不對之後，從兜裏摸出一沙包玉米，讓她對準了小霸王的屁股砸過去，砸完了還讓她叉腰站着，氣勢頂天立地。打那之後，她在幼兒園三年橫着走。
都是多虧了親爹啊。
說實話，先前在差距面前，她确實生出些許自卑，但這是戀愛人的通病，要不怎麽顯出對方在你心目中的與衆不同？這會，她心态早就調整過來，再加上親爹這句話，她覺得自己不但站着，還得是頂天立地的那種站法。
想及此，她難免帶上些孺慕之情看他爹。
他爹果然受不了，“你什麽表情？”
莊煙岚眨眨眼，忸怩作态：“爸，你難得說句動聽的人話，人家感動嘛。”
“沒大沒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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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臨睡前，莊煙岚把倆閨蜜拉了個群聊，通報了談戀愛的事。
“難得見你這麽糾結，還是談一談的好。”對此，喻意如是說。
童大小姐還是老樣子，一開口就是虎狼之詞：“這麽說，你上次發春就是因為他？唔，看來小處女脫處指日可待？”
“……”
莊煙岚毫不猶豫地把童恬恬踢出群，一分鐘後又拉了回來。
“莊慫慫，你有了男人，連膽子都大了不少啊？竟敢踢我？”
莊煙岚皮笑肉不笑，“小處女害羞嘛。”
童恬恬樂了：“我說真的，你要認真談，務必先确認那方面的能力。那方面不和諧，關系很難維持。算了，不能指望你這個小處女，等九、十月份我回去，到時候親自教學。”
莊煙岚一挑眉，“你終于舍得回國了？”
“嗯哼，監督你脫處嘛。”
毫無疑問，莊煙岚再次把童恬恬踢出了群。
和兩人聊到平常的睡點，莊煙岚挂斷視頻，正打算點開聽書軟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一看，喬懷照。
這麽晚打來，有事？
她點了接聽。
“還沒睡？”對面率先問。
“沒，剛準備睡。你這個點打來，發生什麽事了？”
對面沉默片刻，回她，“不确定睡前說聲晚安是不是必要流程，打給你問一聲。”
嗓音低低沉沉的，大概是被電磁波磁化，裹着讓人想捂耳朵的磁性。
莊煙岚怔了怔，也不知道是被這道磁嗓還是被這句話勾的，心髒莫名狂跳起來，她覺得這會自己用的要是老式的有線電話，肯定在卷電話線。
怎麽回事啊，莊煙岚？
她不由對比第一任，因為她不愛煲電話粥，那會兩人睡前不怎麽通電話，但系草同學也愛時不時發個晚安，但她好像……沒什麽強烈反應？
哪像這會，嘴角翹得，挂油壺呢？
她移開手機，清了清喉，而後移回來，“這有什麽好問的。哪有什麽必要的流程，你要是想說，就說啊。”
“嗯，那晚安。”
莊煙岚沒在卷電話線，卻在劃手機殼，一下接一下，她“哦”一聲，“晚安。”
話落，她沒挂斷電話，相持數秒，她拿下手機，發現對面也沒挂。
她不無心虛地問：“你怎麽不挂電話？”
“女士優先。”
這也能扯上女士優先？
莊煙岚正要點挂斷，覺着這通電話未免太短，轉而又覺着兩人黏黏糊糊的，不像樣，趕緊點鍵盤挂斷。
微弱的電波頓時消失。
莊煙岚坐着發了會怔，而後把手機放回原處，再把空調被一掀，将自己埋了進去。
就是不照鏡子，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上揚得有多瘋狂。
她不禁暗啐，姑娘，你這是二十六，還是十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