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學士

第 59 章 ☆、樊浚紅塵緣滅了

打從他跟我剖心解肺真情告白的這一刻起,老子已下定了決心,以後就算賴死不走,也要跟家夥長相厮守!而凡棒打鴛鴦者,挑拔離間者,沒事挑事者,千刀萬剮,格殺勿論!

我們纏綿了有多久,我是記不得了。只聽得獄卒大叔不好意思地在外頭咳了兩聲,又走開了……

“越洋……那個,先把鼻涕擦一擦吧,快掉我嘴裏了……”

“喂,你能別太煞風景行麽?”

“可真的有點惡心……”

“你這坐牢還不忘潔癖!”

他紅着臉,用灰色的衣袖正要去蹭臉,我攔住他。

“那衣服久沒洗了,不幹淨。我帶了手巾,等下。”

靠着他坐下,從胸口摸了一塊方巾給他,卻掉出來一封信。

嗯,慢着……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對了,你弟讓我捎封信給你。”

“我看不見,你幫我念吧……”

“好……吧!”

我展開信,滿頁的蠅頭小楷,真真一手好字。只是他們寫信都習慣不加标點,我念得是磕磕巴巴。

“兄長安康,兄長因餘之過而身陷囹圄,弟每日悔罪萬分。若早日聽取兄長教誨,也不至于釀此大錯。今遇越洋兄苦心勸告,弟自省而更覺慚愧。越洋兄心如清冰,待兄長之真情更貴比真金,誠讓弟聞之而動,望兄長好好珍惜,不負真情。弟無能相助,只求用餘殘生于華緣寺古佛前誦經祈福,長佑兄長及雙親福壽安康。”

我心裏一驚!這……樊二少爺又整哪出啊?不是會想要出家吧?

看着樊汐的臉陰沉了下去,我擔心起來,昨天難道罵太重了?卧槽,要是把未來小舅子罵到出家,我未來的岳父岳母還不拿菜刀劈死我?

“我要不回去先勸勸他……”我趕緊安慰樊汐,心裏盤算着回去得趕緊把那小子逮住了,死活都不能讓他把毛給剃了。

可樊汐的眉頭卻松了下來:“不用了,浚弟也有他的考慮,只要他不再受傷害,我不會再強求他了。況且,他的心結,我勸也勸過了,罵也罵過了,可一點忙都幫不上,或許只有佛祖才能辦法化得開了。”

他修長的手撫上我的臉:“反而是你,你現在怎麽樣?過得還好?”

“再怎麽說也是挾了淡月天子四處狐假虎威的首席輔政學士,也沒人敢讓我不好過吧……嗯,除了你。”我也輕輕捏下他的臉。

“你怎麽走哪都能混個學士當?”他摁住我不安分的爪子,笑了起來:“不過,越洋學士也真是擡舉在下了。”

“我會把你帶出去的,你再忍耐幾天。”

“你別勉強,再說皇上也沒把我怎麽樣,你不要貿貿然與他作對,他不是個簡單的人,跟他作對,諒是聰明如你,也沒有多少分勝算。”

我拍拍他:“放心,我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清楚的。我手上自然有他動不得的籌碼。等你把這些吃的吃完了,我就會來接你了。”

我牽着他的手引着他摸向桌上一堆食物。

“這麽多,你想肥死我啊……”

“不怕,等你出去了,我幫你減!”我賊兮兮地朝他耳朵吹了口氣。

他聽明白了,臉一紅。“滾……”

“那你自己保重,我先滾啦?”

“給我回來!”他揪着我的衣袖,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又把頭悄悄湊到我的耳邊:“太子是他的軟肋,而太子的軟肋,則是你!你要好好拈量。”

“嗯,不用擔心,何況我遇到了軟肋他媽,他媽會助我一臂之力的。這個,給你防身。”我把手中某樣東西交給他,同樣在他身旁邊耳語:“誰敢欺負你,把這個往地上一扔,轟的一聲,他就變成了燒雞!不過你自己要小保管,別磕壞,這東東不穩定,容易炸!”

“樊大人,時間差不多了,您得出去了。”

獄卒實在忍不住了,在門口敲了敲敲木頭牢門,催促着。看着我出來,關上了門。留了那只狐貍,隔門朝我微微一笑:“保重!”

那笑意似輕風吹過,似溫水潤過,霎時驅走了冬寒。走在寒風中,裹緊了皮袍子,想讓他殘留身上的一絲絲暖意多存在一會兒。

這段時間,你一定得好好活着,等我……

回到樊府的路上,路過菜市口的公告牌。

那張關于羅越洋的通輯令被公人撤了下來。我坐在馬車裏忍不住笑了起來,無論再怎麽精明強悍,喜歡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又容易無恥地翻臉,大雅的恒治皇帝祁莫終究還是一個人,是人都會有弱點。這不,早上才把韓大姐搬出去,中午就已經對我投鼠忌器了。

有了韓大姐當護身符,我現在便可以自由地來往于京城的任意一個角落,自然,除了皇宮。

還沒到樊府,就看到小姬跟壽寶,一人騎在一只門口的石獅子,玩得興致勃勃,一看到我都激動地沖了過來,壽寶腿短,爬下石獅子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

“老爸,你跟樊汐爹和解了?”小姬歪着頭,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問。

我點點頭,笑着将他們攬到懷中。

“樊汐爹?你不是說他是你……”

壽寶雲裏霧裏,而小姬卻打斷了他。

“樊汐爹是個大美人,你見了肯定會很喜歡!”

我想起現在如灰狼一樣的他……眼睛黯淡了下去。

小姬像是看出什麽了,拉着我的手,指這自己的眼睛,悄悄地說:“別擔心,他這裏會好起來的。”

“你早就知道了麽?”我頗有些驚訝,嚴肅地,以面對一個成年人的态度來問她。

“打他從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小姬的表情又變成老成起來。

“這又是聖月姬的能力麽?”

“算是吧!但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能力呢!明知道有些不好的事會發生,卻又不能敢變。不過,幸好,再過一陣它就會完全消失掉了。”

“消失?”

“我的能力消失之時就是他眼睛康複之日,但這個契機在于你,看你的努力程度羅!”

“要怎麽努力?”

說到這裏,她俏皮的小眼珠又開始亂轉了:

“聽說你早上買了醬牛肉,水晶肘子,還有甜面花生卷,但是我都沒看到……”

“……你個小吃貨,再這麽吃下去,會肥到嫁不出去的!”

“放心,小姬嫁不出去話,我娶你!”

壽寶發現我們說到他終于理解的話,拍拍胸脯,忍不住插了句嘴,順便刷一下他的存在感。

“呵呵呵……”小姬臉上的表情格外奇怪,拍拍壽寶圓潤的天靈蓋,把手上的蛋卷梨香酥塞他嘴裏去了。

兩小無猜對看着,一邊吃一邊傻笑呵呵呵……

我也不再去計較小姬的小腦袋瓜裏除了訛我吃的,還有什麽想法了。賣關子——向來是她聖月姬的獨門絕技,你就算往死了追問,不到時候,她是絕對不會細說的。

剛下完雪,兩孩子沒在屋裏,卻獨自在門口玩,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樊府內,正面臨着一場暴風雨。

樊浚把他要去出家的打算跟他爹媽攤牌了。

樊老太太哭得暈了過去,樊老爺子卻一直搓着手沒說話。我進門的瞬間,老太太沖了過來,扯着我的衣襟大哭:“越洋,你來評評理!他早上好好的跟他爹去上朝見皇上來着,我還以為他終于打起精神了,結果,這下他又說要出家,這就是擺明了要氣死我嘛!越洋,你昨完不是才勸過他,這孩子有跟你說要出家的事麽?還是他心血來潮,一時賭氣才想着要出家的?”

樊浚趕忙拉開他媽,勸說道:“這不關越洋兄的事,都只是我的主意。”

壽寶拉着我的手,仰着小臉問:“出家是什麽?”

“出家,就是當和尚,先把頭發剃了,不能喝酒吃肉,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不能結婚娶媳婦生孩子。每天做的事就是坐在佛像前面念經。”小姬給他解釋。

“啊,那多無聊……”

“是啊!”

“那這個長得像老爸的叔叔為什麽要去出家?”

大家紛紛看着樊浚。

老太太一聽,有底氣了:“看小孩子都明事理,出家有什麽好?好不容易回家了,你為什麽又要出家啊?”

“因為……因為我想要去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他看着我,鼓起了勇氣。

“從小,我都是在你們呵護中長大,遇到的任何事都是爹娘和大哥出面幫我擺平。可我屢屢任性枉為,闖下大禍,玷污門楣不說,還讓家人替我受苦。因此,我只能有走出這個家門,靠自己重新站起來,否則,終其一世,我也只是個廢人。”

他環抱着自己的雙臂,似乎又回憶起不好的事情,顫抖的身影,他一直在與這種折磨鬥争。

“樊汐托我轉告你,他會支持你的決定。”我脫了皮袍子搭在他的肩上,“況且,他也說過,你的長處是在做學問,不适合在朝堂上跟一堆老狐貍吵架。一個不小心還容易因言獲罪。反而去出家參禪悟道就不一樣了,學問你一樣可以做,以你聰明的腦子和不愛争的性子,混個住持方丈總比混個丞相要容易的得多,而且風險還小。反正,當和尚跟做官其實說白了也沒啥兩樣,只不過職業不同,穿的制服不一樣而已,就當跳個槽重新開始罷了,沒什麽不好。老爺子,老太太,你們覺得呢?”

“這……到是說得有幾分在理。”樊老爺子拈着胡子看着老太太,開始有些動搖。

“對個屁!老頭子,你是腦子發昏了,汐兒又關在天牢裏,生死未蔔,眼下浚兒再出家,我們老樊家可是要斷了後的呀!”

“母親,你別在說了,我去意已決。大哥的事自然會有越洋兄弟幫襯,他不會有事的。恕孩兒不孝,未能盡孝了。”

“唉,你去吧,我知道,你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執着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樊老爺子盤算着目前的形勢,嘆息一聲,還是首肯了。

若樊家在這場政治風雨裏遭遇不測,起碼,出家還能保一個後人。

當天下午,樊浚決定去華緣寺出家了。我送他去的,走到半道上遇到了一個人——在路上早已等候多時的九王爺。消息是怎麽傳到他耳朵裏的我不得知,可是他的出現了,證明樊浚的事,他還是上心的。

樊浚一見他忍不住哭開了。可哭歸哭,他什麽也沒說,錯過九王爺的馬時,硬是沒扭頭。仿佛兩個人,在那一瞬間,從此絕緣。

古佛面前華發散落,誦經聲中紅塵斷緣。

此至,世間再無樊浚,只多了一名法號戒殇的小沙彌。

而從此,這個世界上,名號越洋的,也只有我一個人了……

一個人默默地從華緣寺下來。九王爺還沒走。

“羅越洋……”

“什麽都別說了,你需要道歉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那天晚上,我不是存心要傷你的,如果你不離開,世人就會知道有兩個樊浚的存在,樊汐犯下的就可以欺君死罪,我……必須得救他。”

事已至此,再華麗的解釋都顯得無比蒼白。

“啊,我知道了!你有心了。”

我無心再應付他,直接越過他,往回程的路上走去。

肩上的舊傷雖然好了疤,可刮風下雨什麽的,還是會隐隐作痛的。

我想了想,不放心,又走了回頭,直勾勾地盯着九王打算補一針安全疫苗。

“你射傷過樊浚,傷害過樊汐,你也砍傷過我。你跟樊家人是天生過不去麽?”

“我……”他語塞。

我指着肩上曾經的傷:“這些痛,我一直都記得死死的。所以,你要再去騷擾那個已經決意離開的人,再折騰樊汐,以及我,我會于一千倍的把所有債都還給你,聽明白了?”

“我保證。”

他這回真是一臉的歉意。

“你發誓!”

“我發誓,我大雅開國太祖之十一代孫祁炎,若再傷樊浚、羅越洋半分毫發,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行,不夠狠!”我搖搖頭,“你應該說,你要再傷樊家兄弟與羅越洋半厘毛發,就連續三世,切雞雞割蛋蛋丢到宮裏做太監!”

他愕然:“你這是什麽誓?這也太狠了吧?”

“不狠叫立誓麽?還是你根本無心?”

“……”

我瞪着他他瞪着我,像一貓一蛇互相對峙。對峙了半天,他可能也是因為心裏的确有愧,最後回避我的眼神。

“算了,發就發。要是我再傷樊家兄弟與羅越洋半厘毫發,就連續三世切雞雞割蛋蛋,丢到宮裏做太監!”

這個另類的誓言,于一位皇族來說,的确是夠狠了。他肯發,說明這年頭,傻子還真多!以此子之智商,我确定他以後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威脅。

樊家兄弟的劫,皆緣起此人,現在,一人身陷囹圄,一人遁入空門,落此下場,怕是前世欠了他許多錢。這誓一發,也算是結清了前債了。緣一滅,終是要回歸陌路了。希望以後,再也不用跟這家夥再扯上任何幹系了。

我代樊家兄弟點點了,收了這誓,側過九王的馬身,默默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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