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倫敦和北京,時差8小時。
希思羅國際機場到首都國際機場,飛機直飛大約10小時。
而距離桑妮要去看尹恕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
上了大學才知道,原來大學并不如老師說的輕松,剛開學就連軸轉的課程和作業,讓桑妮一度沒有時間去觸碰相思這件事。
不過剛空閑下來了一點,在問清楚尹恕的時間後,她立馬就抓緊時間訂好了回國的機票。
一個月沒見到尹恕了,這是兩年來兩人第一次分別這麽久。
異地戀就是這樣,沒有決定好見面時間的時候還好,可時間一旦确定,等待回程的每一天都會變得難熬起來,而且是一天比一天難熬。
這份難熬又是充滿期待的,個中滋味,苦中帶甜,甜中帶澀,大概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懂。
從出發前一周起,桑妮和尹恕關于啓程的對話就變成了如下:
【距離出發還有七天】
尹恕:還有幾天來?
桑妮:幾天……
尹恕:說準确的。
桑妮:一周。
尹恕:(挑眉)
桑妮:剛好一周啊,七天,哈哈哈哈
尹恕:想吃什麽?到時候帶你去吃。
桑妮:都行啊,應該沒有什麽是我沒吃過的~
尹恕:有一樣你肯定沒吃過。
桑妮:?
桑妮:特色小吃?這個也可以有。
尹恕:我做的飯。
桑妮:0.0你要給我做飯?!!!
尹恕:想吃不?
桑妮:唔……有點不安,你真的會做飯嗎?
尹恕:(挑眉)拭目以待。
桑妮:(我也挑眉)
尹恕:傻瓜。
【距離出發還有五天】
尹恕:還有幾天來?
桑妮:五天……
尹恕:時間真漫長。
桑妮:今天跟同學逛街,在街上看到一個背影跟你很像的男生,我差點就要叫出你的名字了。
尹恕:跟我很像?會有那樣的人嗎?
尹恕:還是你太想我了,出現幻覺了。這樣可不好,我不放心。
桑妮:少自戀!
桑妮:今天同學的男票也在,帥氣程度可一點不輸你,忙前忙後的可體貼。
尹恕:……
尹恕:對不起。
桑妮:對不起什麽啊?
尹恕:以後我都會補回來,陪你逛街,幫你忙前忙後。
桑妮:雖然我沒有這個意思,但你能有這個想法也是極好滴~
……
【距離出發還有四天】
尹恕:你快來了吧,還有幾天?
桑妮:四天……
桑妮:感覺你比我還要急。
尹恕:能不急嗎?一個月沒見了。
桑妮:每天都有視頻啊。
尹恕:那不一樣。
桑妮:怎麽不一樣了?
尹恕:你說呢?
桑妮:額,還是你說吧。
尹恕:不能親不能抱不能……
桑妮:流氓!
……
【距離出發還有三天】
尹恕:只剩三天了,我可以倒計時了。
桑妮:哈哈哈哈哈哈
桑妮:現在知道異國戀的痛苦了吧!哼!我當初就說,讓你考清華才是對你的懲罰。
尹恕:知道了,深刻體會到跟媳婦分隔兩地的痛苦啊。
桑妮:今天給你買了禮物哦~
尹恕:我先不猜,等你給我驚喜。
桑妮:嘻嘻,真上道!
……
【距離出發還有一天】
尹恕:行李收好了嗎?明天就要出發了。
桑妮:我有點緊張。
尹恕:嗯?
桑妮:所以明天見面後,記得第一時間抱住我,給我安慰,安撫我情緒。
尹恕:你确定你緊張是因為這個?機場人那麽多,你不害羞了?
桑妮:跟你在一起後,哪一次由得我害羞了?我不管!反正就這麽定了,做不到有你好果子吃!
尹恕:外國女生都比較剽悍嗎?
桑妮:什麽啊?我又不是外國女生。
尹恕:不然怎麽你才呆了一個月,都學會威脅親夫了。
桑妮:(拳打腳踢)這叫當家做主!
尹恕:我記住了。
尹恕:嗯,到時候第一時間第一時間就是要抱緊你。
……
桑妮坐的晚上的航班,因為她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直接訂的最後一節課的當天的機票,在她的構想藍圖裏,第二天早上達到,他們就可以多一整天的相處時間。
【出發當天,倫敦時間晚上九點,北京時間淩晨五點】
尹恕:到機場了嗎?
桑妮:……不是說去睡了嗎?國內都什麽時間了,我看你是要修仙。
尹恕:睡不着,有點擔心你。
桑妮: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麽好擔心的,國際航班我經驗很足。
尹恕:我知道,但這是你第一次自己出行。
桑妮:別擔心啦,我在候機室了,你也快點去睡覺,我可不想到時候看到個熊貓眼。
尹恕:我剛喝了杯咖啡。
桑妮:……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尹恕:反正睡不着,等你,順便看看書。
桑妮:才大一就這麽累啊?
尹恕:好好努力,才能早點去找你。
桑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見面了,感覺你今天特別會說話。
尹恕:愛你。
桑妮:……
桑妮:确實會說話。
……
到了登機時間,桑妮沒再回複他的信息。
尹恕放下手機,随意翻開了一本書,卻發現他還是高估了自己,這種時候他根本看不進去任何東西,所謂看看書這樣的話,只是理想化的空談。
合上書頁,他習慣性地走到流理臺前,然後打開冰箱,再次确認了一遍裏面的物品是否充足。
桑妮覺得他整日反複的提醒太過誇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臨近見面的這些時間,他是真的每天都在想着這件事。
除了反複計算着距離見面的時間,從來沒有吃零食習慣的他,從知道桑妮要來後就開始購置各種她喜歡的零食和可能用到的用品。完了還會反複查看自己買的東西,生怕落下什麽,或者有時候突然又想起一樣桑妮喜歡的東西,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再次光顧超市門店。
為了能給她做一個好吃的料理,他提前計劃好了要做的菜,廚藝生疏的他反複做了好幾遍同樣的菜品,直到味道達到要求了才罷休,然後再把發揮最好的一次的烹饪步驟、食材分量都詳細記錄了下來,生怕有一點不同就做不出那種味道。
他還第一次問了同學,北京城有什麽适合情侶游玩的地方。然後計劃她來的幾天要去哪裏玩,路線怎麽走,還有各種注意事項。
像今天這樣的失眠其實從昨天就開始了,躺在床上,腦子放空時,他會禁不住想念桑妮,幻想她來時的場景,想着想着就會嘴角帶笑。
他沒想到,異地戀招致的後果會是這樣的,距離兩人見面的時間越近,這樣的症狀就越強烈,整個人像染上了一種叫做強迫症的病。
水果不新鮮了,酸奶也要再買一點,這些都可以在接完她回來的路上解決。
尹恕查看完屋裏的東西後,在心裏又提醒了自己一遍。
好事大概總免不了多磨。
桑妮沒想到自己活到現在,最驚險的時刻竟然就在這趟航班上。
上飛機後,她很快就睡着了,直到機長的突然廣播把她吵醒。
機艙內,機長的廣播又重複了幾遍,伴随着的還有機機艙內部分乘客的驚呼。桑妮揉了揉眼,凝神認真聽了一下內容,心下也是一驚。
廣播內容從英文到中文反複重複着一個內容:飛機撞到飛鳥了,要臨時迫降捷克。
衆所周知,飛機是出事率最低的交通方式,但一旦出了事故,後果也是最嚴重的。
惜命的桑妮聽着廣播立刻緊張了起來。
可機長廣播幾次後就停了話,飛機也察覺不出什麽異樣,飛行一直挺平穩的,除了一開始的驚呼聲,乘客和乘務員現在都已經淡定了起來。大家的反應讓桑妮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反應過甚,只能壓住心裏的忐忑,跟大家一起做個安靜的信任機長的乘客,同時在心裏默默祈禱平安。
迫降的這段時間,桑妮內心煎熬不已,她甚至開始漫想,要是自己的小命就丢在這趟旅程上了,會産生什麽類似蝴蝶效應的後果。
想來想去,除了想到家人會很難過,自己名下的産業會易主,自己會成為空難事故中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她突然發現,世界似乎并不會發生什麽變化。就像在池塘裏扔下一顆石子,會泛起漣漪,但也很快就會歸于平靜。
可是也不可否認,自己應該還是讓某些人的生活産生巨變,比如家人,比如……尹恕。
尹恕會有什麽反應?會很難過吧?難過多久呢,會不會很快就找到新歡了,可是像她這麽好的新歡也不好找啊,所謂除卻巫山不是雲,會不會尹恕以後因為找不到更好的,就直接孤獨終老了?
也是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真的好想好想尹恕啊,恨不得馬上飛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從他身上汲取安全感。
她握着手機,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提前寫好遺書,可是飛機失事的話,遺書能保得住嗎?
女生敏感又細膩的心思在這一刻被桑妮表現得淋漓盡致。可是很快她就回到現實,然後暗罵自己真的沒出息,這種時候心裏還想着情愛的事,還不如想想家裏人會怎麽樣呢。
事實證明,乘客們淡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飛機很快開始下降,桑妮覺得機輪和地面接觸的那一聲震響,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同時她也在心裏想,自己果然太大驚小怪了,看來撞鳥并不是什麽會致命的事嘛!
飛機落地後沒有滑到航站樓,而是直接停在了一片開闊地上,由此可見事态确實不一般。桑妮從機艙的窗口看出去,馬上被吓了一跳。外面,救火車救護車指揮車等各種車輛在飛機停下後都往這邊駛來,粗略看上去有快十輛,因為是夜晚,汽車的探照燈都在不停閃爍着,桑妮覺得自己甚至能聽到他們滴滴嘟嘟的聲音,總之聲勢極為浩大,像是好萊塢的災難片。
桑妮的心猛地一沉一跳,她發現事态好像也還是挺嚴重的。
她趕緊拿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想在下飛機後馬上跟尹恕分享自己的驚險經歷。
也是在看到外面的情況後,機艙裏才終于有了緊張的氛圍。那種感覺在機艙門打開,大家走下飛機後發現機身上已經被澆了一層泡泡,并且看到在場的工作人員嚴肅萬分的臉後,更加強烈。
從工作人員的口中得知,原來飛機撞到鳥後,竟然起火了。
要是迫降不及時,他們的小命……
大家想到這,紛紛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但毋庸置疑,身後的飛機現在在大家看來,依然是危險的存在,所有人都不敢發聲,只是都跟工作人員一樣換上了嚴肅臉,也沒有擁擠吵鬧,默默提着行李在指引下上了早已等候在一側的擺渡車。
一切井然有序,卻又無處不透着緊繃着的緊張氣息。
在走下擺渡車,再次踏上捷克的土地時,桑妮才終于長呼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瞬間被松綁一般。
打開手機,沒信號,而且因為登機前跟尹恕聊了太久,電量也不多了。
算了,不說也好,免得他擔心。
桑妮把手機收回口袋,跟着人群走,重新候機。
因為這個插曲,桑妮的到達時間無可避免地延遲了。
飛機到達首都機場時已經是中午,比桑妮原來預估的晚了快五個小時。
走出機艙門,天陰蒙蒙的,在下着小雨。
桑妮心裏特別着急,因為手機沒電了不能跟尹恕聯系,現在她這樣晚了這麽多時間,可想而知尹恕會有多擔心。雖然依照尹恕的性格,他肯定會去查查航班信息,應該會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
拿了行李,桑妮發現自己還是要先找地方充電才行。
畢竟機場這麽大,沒有手機随時聯絡着,根本不可能找到另一個人。
提着行李在機場轉來轉去找充電插頭且遍尋不獲時,她突然有種周身被無助感籠罩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真是好慘一女的,才差點丢了小命,現在又找不到男友。
等會見到尹恕,她一定要狠狠跟他算這筆賬。
想着想着,桑妮嘴巴癟了起來,要不是有快要見到尹恕的信念支撐着,她覺得自己能當場落淚。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她終于找到了充電的地方,在手機顯示充上電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對好友們和尹恕經常說她自理能力不足這件事深以為然。
她大概不太适合單獨出行。
她應該讓家裏派私人飛機來接她的。
手機重新啓動。
打開微信,看到尹恕累積的幾十條微信信息,桑妮終于覺得心窩暖了一點。
其實還是值得的。
波折磨難都過去了,現在等待他們的,只剩下重逢的喜悅了。
尹恕:你應該在飛機上了吧,讓我猜猜,是不是到波蘭了。
尹恕:本來想等你一起去買的,想想還是別讓你太累了,我剛出去買了你最喜歡的酸奶。
尹恕:滴——倒計時,還剩3個小時就能見到我媳婦了。
尹恕:我到機場了。
……
尹恕:你坐的航班出問題了?可以的話馬上聯系我,我很擔心。
尹恕:問了機場的人,查了新聞,才敢确認飛機沒事,但是我的小乖乖,你肯定吓壞了吧。
尹恕:老婆,好想你。
……
尹恕:看到你航班到達了,怎麽電話打不通。
尹恕:是不是沒電了?
尹恕:我在二號出口。
……
尹恕:以後都由我去找你好了,你出一趟門實在太讓人心驚膽戰了。
尹恕:幾個出口都走了一遍,看不到你,看到信息了記得馬上回複。
……
桑妮還沒把信息看完,尹恕的電話就來了,可以想象得出,他之前肯定也一直在打,才能在她開機後就馬上打進電話。
桑妮抿了抿唇,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按了接通。
桑妮:喂。
尹恕:你在哪兒?
可能因為不想讓桑妮負擔,也可能是擔心刺激到她的情緒,尹恕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語氣。可盡管他努力表現得跟以往一樣,桑妮還是明顯聽出了他話裏的着急和迫切。
桑妮看了下四周,發現自己并不能準确描述出這個位置,于是放棄報坐标這個想法。
桑妮:手機沒電了,我在充電。
尹恕:我在二號出口,你能找到嗎?
桑妮:能的。我會看指示。
尹恕:找不到問問人。
桑妮:嗯。
桑妮:我先挂了,充電不方便。
尹恕:嗯。
兩人的通話很快結束,根本聽不出有什麽異樣的情緒。
可才剛挂斷手機,桑妮就原形畢露。
把手機插頭拔掉,桑妮第一時間就是跑向衛生間。
因為是夜間航班,她沒有化妝,便直接用水拍了拍臉,再用濕紙巾擦擦,拿出眉筆和口紅補了補,提升氣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旅途的疲憊。
一切完畢,她提起行李往外走,可才剛走兩步,她又回頭,不放心地再照了一遍鏡子,捋了捋衣服和頭發,對着鏡子調整性做了幾個微笑的表情。
呼!又不是網友見面,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那麽緊張,擔心太久不見,不能以最好的姿态出現在尹恕面前。
她對着鏡子照了一會,直到手機嘀嘀的提示音響起,尹恕來催促了,她才匆匆忙走出衛生間。
二號出口……
桑妮仰頭看頭上的指示圖标,很快找到了方向。
她拖着行李箱,跟着人流走到出口,外面欄杆邊站了一排等候接機的人,桑妮噘嘴,認真搜尋了一下。
尹恕依然是尹恕,像高中時一樣,站在人群裏自動就會成為耀眼的存在,桑妮目光只粗略一掃,就找了他。
對尹恕來說,桑妮也是一樣的,從她出現在出口的一剎那,他的目光就鎖定了她。
尹恕穿着幹幹淨淨的白色T恤,右手插着褲袋,左手舉起,朝桑妮招手,沖她微笑。
并如之前在微信裏說的,在她走進的第一瞬間,就張開手臂把她抱住。
是真正能觸碰到的面對面的擁抱,而不是平時視頻裏的抱抱和親親。
到了現在,桑妮才真正有了落地的實感,以及那種讓人安心的塵埃落定的感覺。
抱着他,被他揉着後腦勺,很神奇,桑妮感覺之前經歷的倒黴事都不算什麽了!重要的是她見到他了這個結果,而那些種種,此刻都只是她向他撒嬌,讓他哄抱的理由。
在見到桑妮之前,尹恕一個人站在機場出口,想過很多遍見到她後兩個人會是怎樣的反應,會不會激動地互相擁抱亦或興奮地沖向對方,想要說的話也一遍遍在腦海中預習和演示了很多遍。
可真正接到她,他卻只想簡單地履行那個抱抱她的諾言,親親她的發頂,她的額頭,然後像往常那樣牽起她的,笑着跟她說一句:“走,帶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