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

第 69 章

有時候想起來,人生真的就好像一場戲劇,何喻為了付晨山進了監獄,卻因此遇到了喬慕冬。如果現在再問他,是不是後悔當初的選擇,他還是會回答:是,畢竟他為此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那是用什麽也換不回來的。可是如果問他,會因此與喬慕冬擦身而過,又該怎麽辦?他大概會回答,他會找遍全世界把喬慕冬給找出來,喬慕冬只能是他的。

喬松的老房子他們住了不到一個月就搬了,因為喬慕冬也有些嫌大了,空蕩蕩的在家裏走起來還能聽到腳步聲的回聲,出去倒杯水喝都能耽誤上兩、三分鐘。

而且家裏始終有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有一天喬慕冬坐在床上用筆記本看電影,何喻從樓下倒了水上來,走到床邊跟他說:“我剛才經過你外公房間,好像看到有個人坐在裏面。”

喬慕冬擡起頭來看他。

何喻說:“看着像是你外公。”

喬慕冬說:“閉嘴,別胡說。”

何喻在床邊坐下,“這房子陰森得跟鬧鬼似的。”

喬慕冬忍無可忍,“行了,明天就搬!”

當然沒能搬得那麽快,可是喬慕冬還是在何喻的催促下,找了套離何喻公司不遠的小房子。暫時是租住的,何喻還在尋找自己心儀的房子,最好是能像喬慕冬以前那套,裝得下能讓他們兩個一起躺進去的按摩浴缸那樣大小的小躍層。

盡管每天還是跟喬慕冬吵吵鬧鬧,但是何喻覺得這樣大概就是最好的生活狀态了,如無意外的話,兩個人就這樣天荒地老吧。

搬家之後,何喻就懶得開車上班了,他門口有一路公交,坐三、四站就能到公司附近,他如果起得早不着急,也時不時走将近半個小時的路去上班。

那輛車子還是大多時間丢給喬慕冬在開。

其實自從黎唐過來幫喬慕冬之後,喬慕冬比以前還要清閑一些了,黎唐這個人辦事非常穩妥仔細,基本上大事小事不用喬慕冬操心。喬慕冬為此也很感謝何喻,當初是何喻來拜托他出手幫黎唐,才能換得回黎唐今天的全心全意。

然而喬慕冬這邊的動靜,淩強自然也全部看在了眼裏。

淩強突然覺得深深的無力,他似乎對喬慕冬沒了辦法。他甚至不知道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氣憤,他的兒子即使離開了他也不是個廢物,卻也因此,他沒有什麽可以再威脅利誘喬慕冬回到自己身邊的了。

淩強似乎不知不覺便衰老了,本來總是挺得筆直的後背,也漸漸有些躬了下去。

淩芷露出國去散心了。在那之前,她還是不肯見付晨山。為此,周雪岚曾和她談過心,問她是不是真的付晨山就不可原諒了。

淩芷露說:“他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周雪岚嘆一口氣,說道:“他對你,比起你爸對我,要上心很多了。”

淩芷露冷淡道:“那都是假的。他就是為了我爸的錢為了淩雲才肯娶我的,他以為他在忍耐我,他不知道我也一直在忍耐他,我現在想通了,我憑什麽要繼續忍耐他,男人嘛,要找個對我好的還不容易?一心一意喜歡我,永遠不要去惦記着別人的,恐怕也有的是,我不是非他不可。”

周雪岚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爸滿意付晨山,換了別人,想要從喬慕冬手上搶淩雲就更艱難了!”

“我沒有想過!”淩芷露說,“我沒想搶什麽淩雲,有一天我爸死了,按照法律,遺産我們都有份繼承,憑什麽淩雲就是他一個人的!”

周雪岚連忙捂她的嘴,“你胡說什麽!怎麽可以這麽說話,那是你爸爸啊!”

淩芷露恨恨道:“他關心我嗎?他想過為我好嗎?他根本不愛我這個女兒,他算什麽爸爸!”

于是不顧淩強的反對,淩芷露還是堅持和幾個朋友出國去散心了。

付晨山得到消息後,有一瞬間竟然覺得這樣也好,這段時間他終于不用費心去想該怎麽哄回淩芷露了。他從未試過這麽茫然,他無數次想要就這麽放棄掉淩芷露,幹脆地跟她離婚好了,可是他又無數次地想,到了現在再來放棄又算什麽?他已經舍棄了很多東西了,現在還握在手裏的,只有一個沒有十足把握的淩雲,又怎麽能輕易放棄呢?

那一天晚上,付晨山和一個客戶談完生意,自己一個人開車去了酒吧。他坐在角落的位置,一言不發悶着頭喝了許多酒。

喝到後來,他整個人躺倒在沙發上,幾乎失去了意識。

有服務生過來,蹲下來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先生,你還好嗎?”

付晨山擡手捂住臉,開始喃喃自語。

服務生湊近了,道:“先生,要不我幫你打電話給朋友,找人來接你吧。”

付晨山似乎是喚了一個名字。

服務生附耳去聽,聽到他說:“何喻。”

何喻接到電話時,正一個人在家裏看書。

電話那邊說:“請問是何喻先生嗎?你朋友付晨山在我們酒吧喝醉了,可以拜托你來接一下他嗎?”

“誰?”何喻愣了一下,反問一句。

電話那邊清楚地重複了一邊:“付晨山。”

何喻有些遲疑,說道:“可以叫他聽電話嗎?”

那邊的人似乎喊了兩聲付晨山,但是沒能喊答應,無奈道:“他實在喝了不少,現在恐怕沒法跟你說話。”

“這樣啊,”何喻沉默一下,道,“那告訴我你們酒吧的地址吧,我,看看能不能找人去接他。”

那邊服務員連忙道:“好的。”

記下了酒吧地址,何喻挂斷了電話。

他看着記下的地址,有些不安地在家裏來回走動,猶豫了好幾分鐘,最後還是給喬慕冬打了電話。他猜到喬慕冬大概會不高興,可是就這麽放任付晨山一個人醉倒在酒吧裏不管,似乎又有些不合适。他能想到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讓喬慕冬通知淩家的人去接他。

喬慕冬還沒有回家,也是剛在外面應酬了出來,不過他要開車,所以沒有喝酒。

接到何喻電話的時候,他果然不高興,“關你屁事!”

何喻沒辦法,趴在沙發上,“我電話都接了,總不能不管他了吧?”

“不管了!”喬慕冬說。

何喻無奈,“你給淩家人打個電話,要是他們都說不管了,那我就不管了行吧?”

喬慕冬哼一聲,“我給誰打電話?淩芷露還是淩強啊?淩家人現在恐怕真不會管他了,你就別操心了。”

何喻聞言,嘆一口氣。

喬慕冬聽了不舒服,“怎麽?心疼啊?”

何喻說:“不是心疼,就是覺得有些——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喬慕冬說:“你怎麽自己不去接他?”

何喻說道:“不是怕你誤會麽?什麽都沒你喬大爺的感受重要!”

喬慕冬哼一聲,覺得滿足了,才說道:“把地址給我,我去看看。”

何喻有些吃驚,“你去嗎?”

喬慕冬說:“去看他一眼,最多把他扔去附近的旅館,我仁至義盡了,其他要求通通別提,我不聽。”

何喻笑了,“行了,那就夠了,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結束跟何喻的電話,喬慕冬照着他說的地址朝付晨山在的酒吧開去。自從那次何喻被綁架,他對付晨山跟何喻之間的關系看得淡了許多,他能看得出來,何喻已經不把付晨山放在心上了。雖說挂着普通朋友的名義,可是平時幾乎是沒有來往的,誰也沒有辦法在這種關系之後,真心地成為一對普通的朋友。

把車停在酒吧外面的街邊,喬慕冬下來朝酒吧裏面走去。

付晨山其實睡了一覺,已經清醒了一些,他坐在角落的座位,發着愣。看到喬慕冬朝他走過來時,付晨山擡起頭,似乎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

幫他打電話的服務生連忙過來,問喬慕冬道:“你是何喻何先生?”

喬慕冬搖搖頭,“是何喻讓我來接人的。”

付晨山神色有些黯淡,擡起手抹了一把臉,說道:“沒事,不用了,不好意思這麽晚麻煩你出來。”

喬慕冬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确認道:“真沒事了?”

付晨山說:“沒事,謝謝你了。”

喬慕冬問:“你能自己回去?”

付晨山說道:“我去打個車。”

喬慕冬點頭,“那行,我先走了。”

在喬慕冬轉身之後,付晨山說:“替我謝謝何喻。”

喬慕冬回頭看他,“我可以替他回答,不用客氣。”

喬慕冬走出酒吧,站在門口點了一支煙,剛吸了一口,旁邊突然竄出一個身影,笑嘻嘻挽住他的手臂,叫道:“喬少。”

喬慕冬轉頭,看到呂晉聰穿着一件黑色V領T恤,下面是黑色緊身牛仔褲,脖子上挂着一條長鏈子,正滿臉笑容看着他。

呂晉聰似乎喝了很多,一說話盡是酒氣,他湊近了喬慕冬道:“喬少,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啊,每次出來喝酒都能見到你。”

他見喬慕冬這次孤身一人,沒有何喻陪着,便酒壯人膽湊了上來。他對喬慕冬這個人實在很有意思,之後回淩雲找過文廣華,結果文廣華告訴他,喬慕冬已經辭職了,以後也用不着他了。

呂晉聰覺得非常遺憾,他對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一個圈子裏混的人,誰不是追着他屁股後面跑,哪怕能跟他睡一覺也是好的。第一次見到喬慕冬看何喻的眼神,他就知道那兩個人關系不一般,既然都是喜歡男人的,那麽自己憑本事去搶去追有什麽不行的?何況姓喬的還有的是錢。

喬慕冬看到突然貼上來的呂晉聰,沒有怎麽吃驚,平靜說道:“是你啊?”

呂晉聰以為有戲,湊近了喬慕冬耳邊,道:“是我啊,喬少你去哪裏,可不可以載我一程啊?”

喬慕冬本來不該對呂晉聰這個人有什麽情緒,換成幾年前,他遇到這樣送上門的男人,肯定是要好好玩一下的,可是現在他沒了那個心情,在他看來,呂晉聰是故意在接近他,而接近他的目的,大概是出自淩強的授意,想要挑撥他跟何喻的關系。

喬慕冬煩透了淩強這種把戲。

他從嘴裏把煙取下來,遞到呂晉聰嘴邊,揚了揚下颌。

呂晉聰滿心歡喜,湊上去吸了一口,然後把煙霧都吐在喬慕冬臉上。

喬慕冬随手把煙往地下一扔,踩滅了,問呂晉聰:“你要去哪裏?”

呂晉聰說:“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好不好?”

喬慕冬說:“好啊,上車吧。”

兩個人坐上汽車,喬慕冬沒有多說什麽,發動了朝回家的方向開去。

呂晉聰以為喬慕冬這算是接受了他的邀請,心情很不錯,還輕輕哼起了歌。

看喬慕冬将車往城南方向開去,呂晉聰伸出手來摸上喬慕冬的大腿,問道:“喬少,這是要去哪裏啊?”

喬慕冬道:“回家。”

呂晉聰一愣,随後以為喬慕冬要帶他回家去,問道:“你要帶我回去?”

喬慕冬搖搖頭,“我沒打算,是你自己說我去哪裏你就去哪裏的,我順路載你一程。”

呂晉聰這回聽出來不對勁了,他看周圍已經有些偏僻了,路兩邊是大片的草坪,問道:“喬少,你什麽意思?”

喬慕冬道:“沒什麽意思,你要怎麽樣我不都随你意了,你以後少來煩我就行了。”

呂晉聰聞言,臉色變了,大聲道:“停車!”

喬慕冬的目的達到,踩了剎車将車停在路邊,道:“淩強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惹我?你去告訴淩強,真不值得,也起不了作用,讓他少費這些心了。”

呂晉聰說:“神經病!不知道你說什麽!”他自己也有些心慌,急急忙忙拉開車門想要下車。

喬慕冬探過身,按下車窗說道:“幫我給淩強帶句話,凡事适可而止,大家別撕破臉了!”

呂晉聰轉過身,恨恨踢了一下喬慕冬的車門,“什麽東西!真以為誰稀罕你啊,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

喬慕冬搖搖頭,發動汽車離開了。一直開出去好一段距離,他還聽到呂晉聰咒罵的聲音。

回到家裏,何喻還趴在沙發上看書,見到喬慕冬回來,連忙坐了起來,“回來了?”

喬慕冬把外套脫下來挂在門背後,有些疲憊地伸了個懶腰。

何喻說:“先去洗澡吧。”

喬慕冬走過來,“你不問付晨山的情況?”

何喻搖搖頭,只說:“你去過了?”

喬慕冬在沙發上坐下來,“去過了。”

何喻說:“那我就不問了。”

喬慕冬聞言,揉了揉他的頭頂。

何喻踢了踢他的腳,“快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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