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勁聽到她的話擡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好的,媽媽。”
歐麗柔喜出望外,一時之間竟然激動得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看着蔣勁向着自己走來,最後在她身前站定,許久才伸手摸他的臉,證明這是真的。
“奶奶有禮物要送給你,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蔣勁被歐麗柔帶去了書房,客廳裏面聲響程頤和蔣夢曦和坐在她身側的程子昊。
她的手放在膝蓋上,習慣性地絞在一起,抿着唇只覺得有些害怕。
程頤看着她突然之間笑了:“你太緊張了,我就不吓你了,我去看看蔣勁,你和子昊聊吧。”
蔣夢曦動了動嘴唇,還沒有來得及張嘴說話,程頤已經起身走上了樓梯了。
她只覺得現在還不如三個人,對着程子昊,她現在是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想到剛才的那一個眼神,只覺得心口都在發顫。
“想上哪間學校?”
沙發微微動了動,程子昊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她扭了扭頭,發現程子昊整個人靠在了沙發的後背上,一只手張開放在她身後的靠背,側着臉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蔣夢曦動了動,伸手端起桌面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才開口回答:“沒想好。”
他嘴角一動,輕蔑地笑了笑:“沒想好還是不敢說?”
蔣夢曦臉色一白,端着杯子的手顫了顫,好幾滴茶水溢出來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側頭看了看,連忙伸手抽過紙巾抹掉,然後将紙巾揉在手心裏面,不斷地揉緊。
“c大挺好的,為什麽突然之間放棄了?”
她不說話,程子昊卻沒想就這樣放過她。
她側頭看着他,下意識地想要笑,卻被他突然加冷的眼神驚得掀起一半的嘴角停在一半。
“還是說,你覺得b市不夠遠?想去遠一點的地方?”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心底裏面去一樣,蔣夢曦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是有些害怕程子昊的。
她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确實是覺得b市不夠遠。
她知道蔣勁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但是如果要上大學的話,蔣勁只能交給程家照顧,不是她自私,她只是想要讓自己能夠再冷靜一些,再冷靜一些而已。
走的時候歐麗柔看着蔣勁一臉的舍不得,蔣勁乖巧地和兩個老人告了別,她鞠了個躬,答應會多帶阿勁過去。
回去的時候蔣勁坐在她身側,膝蓋上拿着爺爺奶奶送他的一套書。
歐麗柔買的玩具和其他小男孩喜歡的玩意他全都沒有收,唯一要的就是那一套怎藏版的四大名著。
蔣夢曦只覺得禮物貴重,但是歐麗柔說蔣勁進去房間視線唯一落在的就是那一套書上了,臨走的時候一定要他們拿回去。
她記得小時候在六年級的班主任家裏面看到過這一版的四大名著,可是也只有兩本,雖然在程家這樣的家庭來說,有一套這樣的藏書并不稀奇。但是對于歐麗柔來說到底有多重要,她深切地知道。
臨走的時候她還被歐麗柔塞了一個玉镯子,放在手上那冰透的觸感讓她不敢手下,但是歐麗柔說了,要是不收就是怪他們。
蔣夢曦知道她的意思,她一個人将蔣勁拉扯到這麽大,無論當年誰對誰錯,程家始終覺得虧欠她的。
手下玉镯子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看了一樣身側的程子昊,見他看着自己并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就連找個推脫的借口都沒有了。
車子開得很穩,程子昊正在專心致志地看着她,玉镯子被歐麗柔直接就套進了她的手裏面。
就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套上去了,她怎麽都拔不下來。
程家的寬容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對蔣勁好是理所當然,可是她不一樣,如果當年不是她那麽自私地跑掉,說不定就不是今天這樣的狀況了。
“媽媽。”
一側的蔣勁低聲喊了她一下,她恍惚收回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問道:“怎麽了?”
“老師說下個周六我們去郊游,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蔣勁擡頭看了她一眼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看前面開車的程子昊,她自然知道蔣勁是什麽意思。
上個學期也有一次秋游,那時候蔣勁的同學都有爸爸媽媽一起,即使爸爸沒有到場的,也有媽媽在場,她那時候剛好要參加計算機的考試,根本就抽不開身。雖然那時候蔣勁很懂事地說沒什麽關系,媽媽的學業要緊。
可是她分明看到自己兒子原本期待的眼神一點點地暗下去,她痛恨那樣未能為力的時候,所以蔣勁才會變得那麽地小心翼翼。
這一次他提出來,必定也是帶了很大的希冀的,更何況,班上的人一直在說蔣勁是個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她是個大人,就算是再怎麽心酸難受,也不可能和小孩子計較。
她擡手摸了摸他腦袋上的短發,笑道:“當然可以,爸爸媽媽都會去的。”
這個時候剛好是紅燈,車子停下來,前面開車的程子昊突然轉身看了她們一眼,蔣夢曦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若無其事地對着他揚了揚眉:“是吧?”
程子昊看了她半秒,随即看向她身側的蔣勁,點了點頭,應道:“嗯。”
話落,前方的紅燈已經暗淡了下來,綠燈亮起來的時候程子昊已經啓動了車子往前開去。
她身側的衣服一動,才發現蔣勁抱着書的手脫了脫,她連忙說伸手接過:“媽媽幫你抱一下。”
“謝謝媽媽,我自己可以。”
她能夠清晰地看到那透亮的眼眸中掩蓋不住的喜悅。
回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已經天黑了,程子昊坐在車裏,似乎沒有要跟上去的打算,她抿了抿唇,出于禮貌,還是打算問一問:“要上來坐一坐,吃頓宵夜嗎?”
蔣勁正處于發育時期,她每天晚上都會煮糖水或者泡一杯牛奶讓蔣勁喝。
雖然蔣勁看起來不怎麽喜歡那些甜甜膩膩的東西,但是他保持了一貫的沉默,沒有反抗,但是也沒有顯示很歡喜。
車鎖開的時候她微微一怔,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詫異地看着程子昊從車裏面走出來,看着她極其自然地點了點頭:“好。”
蔣夢曦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多嘴。
她只是出于禮貌的詢問而已,而且也沒有想到程子昊會答應,一時之間,她只能硬着頭皮笑了笑:“那上去吧。”
她懷裏抱着那八本書,有些重,不能伸手出來牽蔣勁。幸好樓道的燈已經修好了,她只要走在前面就好了。
蔣勁走在中間,程子昊在最後面。
還剩下一層的時候程子昊突然之間開口:“燈終于亮了?”
她一驚,回頭對上他的眼眸,莫名地想到那天的晚上,只覺得有些無地自容,抿了抿唇,沒有接話,只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往前走。
蔣勁吃了糖水後就睡了,程子昊站在她家的陽臺上抽煙,她剛洗完餐具從廚房出來就看到他雙手橫在那欄杆上。
她站在那裏,腳步猶豫不決。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他站直身子,轉身看着她,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微微皺了皺眉:“有事?”
他的生意被刻意地壓低,聲線低沉喑啞,蔣夢曦突然想起那一晚,他在自己身上睜着迷離的眼睛問她可不可以。
很多時候午夜夢回想到那個晚上,她總是忍不住欺騙自己,其實他也沒有真的是那麽不清醒的吧?不然又怎麽會那麽小心翼翼地問她可不可以呢?
可是想到每一次自己告白時他的堅決和冷漠,她發現,那樣的自欺欺人居然也有一些難度。
她咬了咬唇,将手上還沾着的水甩了甩,才擡腿向他走過去。
記憶中的程子昊似乎不怎麽吸煙,以前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吸煙,可是這短短不到三個月的重逢時間,她就已經看到許多次他在吸煙了。
她禁不住想起來不久前那一個意亂情迷的吻,帶着淡薄的煙味,傳入她口腔。
走神間,她已經走到他的身前,一擡頭就剛好沒入那雙深褐色眼眸的汪洋大海中。蔣夢曦微微一怔,轉頭看了看廳子:“下周六蔣勁班上有個活動,你能參加嗎?”
他看了她一眼擡手将煙按滅,扔在一旁的垃圾簍裏面,話不對題地問着:“你當年是怎麽想的?”
她臉色一白,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看着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當年面對程子昊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樣的勇氣才能夠那樣嬉皮笑臉地逗着他,盡管他的眼神并不比現在看着她的眼神好多少。
見她不回答,他只是涼涼一笑:“既然不是為了要和我結婚,那麽你當年想要生下蔣勁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幾年她身體素質本來就很差,臉上經常都沒有什麽血色,程子昊的話讓她的臉白如粉刷。
她咬着唇,發現自己身側的手在發顫,剛剛洗碗的水似乎還沾在上面,風吹過來,冷得她血管都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