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雁扭頭詫異地看着他，林深鹿擡了擡眼皮，就連吳老錯都睜開了眼。
只有青瑤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仿佛聽見的是和自己完全無關的消息。
“百裏公子說笑了。”
百裏鳳看她的反應，心裏叫了一句糟糕。
他和君從禮關系還不錯，兩人都是修二代，年齡差不多，還都被長輩放了權。獸王門和藏寶閣自然是有合作的，百裏鳳接了乾元大陸東邊的生意之後，就和君從禮碰上了。
兩人小時候就互相聽說過大名，君從禮的父親君從道，藏寶閣的掌門人，見了漂亮女孩就想撮合給兒子，他曾經說過，君從禮一定要找乾元大陸最漂亮的女修做道侶。
那時候百裏鳳還小，唇紅齒白的，眉目間已經能看出日後美人的胚子了。君從道拜訪獸王門門主，把百裏鳳好一頓誇，還說要讓他們認識一下，後來百裏鳳和周岐有了婚約，君從道還嘆了口氣。
再後來，百裏鳳出關化鳳，代替他爹行走在大陸東方，才終于和君從禮正式見過。
那時候，江小舟入了紅塵谷，認識了修為被廢的李寒星。
少年人意氣風發，自然趣味相投，他們雖然沒什麽過命的交情，也算互相看得上眼的朋友。
百裏鳳拿小時候那件事打趣，君從禮就把自己仰慕青瑤的事說了。
“青瑤仙子？聽說她是一個樂修……”如今的樂修，大部分實力都比較弱——說弱可能有點委婉，事實上大部分人認為樂修是不務正業的。而青瑤更是傳說花瓶中的花瓶，她的琴聲，連一般鼓舞士氣或者清心靜氣的作用都沒有，僅僅是好聽罷了。
百裏鳳心裏還是更喜歡實力強大的人。
在認識江小舟之前，他所知的強大就是境界越高越好，越能打越好，眼高于頂，目下無塵。而認識江小舟之後，他才漸漸有了不同的想法。
君從禮閉上眼回想，用呓語一般的聲音說：“你見過青瑤嗎？那次我爹壽宴，她代表白玉十二樓前來祝賀，我一閉眼就能回想起她在宴會上撥弦的樣子。”
“宴會？是那次嗎？”百裏鳳想起來了：“那時候青雀去了飛沙樓，所以派他妹妹青瑤來了。”“幸好她來了。”
“……”百裏鳳有點受不了他癡漢的樣子，陷入愛情的人都這麽愚蠢嗎。
“白玉十二樓啊，那你估計有點難了。”百裏鳳冷靜給他分析：“站在你爹的立場上，身為新生派的藏寶閣應該不會喜歡白玉十二樓這種勢力吧。”
聽了這話，君從禮睜開眼，手中折扇遮住他的嘴角：“仗着那人的餘裕嚣張而已，如今群雄并起，白玉十二樓的地位已經相當尴尬了。”
“獸王門也相當不喜歡白玉十二樓呢，倒不是因為它的作風，而是——立場問題。”百裏鳳翹起腿，摸了摸身邊的雙頭鳳：“畢竟，我們是從其他大陸來的天命派嘛。”
君從禮喜歡青瑤這件事，除了青瑤，該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如今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百裏鳳其實想的是助攻一把，他心裏覺得君從禮和青瑤還是有可能的，畢竟君從禮本身很受歡迎，如果能把青瑤從白玉十二樓帶出來，君從道應該也不會反對。
而且現在時機這麽好，君從禮奪得頭籌，風頭正勁，如此受人矚目，不是刷好感的好時機？
他規劃得很好，可惜他不知道，君從道有意四方飛羽學院的夙雁，已經和吳老錯相過親了吹捧一番了！
夙雁還在這兒站着呢！
更重要的是，在剛剛的考核之中，大家看到的都是江小舟的實力，君從禮？要說厲害肯定也是厲害的，但架不住大家沒關注啊。
百裏鳳确實考慮了挺多，此時看着青瑤的神色，他默默地想，對不起，兄弟。
你可能涼了。
他沒有在青瑤臉上看到一點羞澀或者動容。
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發問的是吳老錯：“百裏小子，你說的是真的？”
百裏鳳心裏有點苦，只能含糊地說：“……可能是我聽錯了？”
“君從道那小子！太不靠譜了！”吳老錯當然不信他這番說辭，他飛快得瞥了一眼夙雁，見她只是驚訝，才放下心來。
幸好之前沒有大肆宣揚，他本來也屬意君從禮，君從道當時願意主動抛出橄榄枝，他還挺開心的。
如今看來，不過是兩個長輩自作多情了。
夙雁一轉眼就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了，吳老錯之前說的，應該只是藏寶閣閣主的意思。
這樣一想，就沒有要特殊關注君從禮的必要了。
于是端正了心态的夙雁，手指一點，将江小舟的畫面再次單獨拉出來，正面放大。
要看，還是看點有趣的好。
百裏鳳正有些局促，幹脆把視線放到水鏡中，掩飾自己的尴尬。
畫面中，提着劍的青年修士，正和隊友走向第三關。
他看上去和以前一樣清秀而溫和，五官雅致，像潺潺誦讀出來的詩文。和其他人相比，他神色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冷淡，哪怕是并肩而立，他心裏也有很多只屬于自己的事。
然而，他又比以前要明朗得多。
側頭和那個小矮子說話的時候，眼角的笑容也很真實。
百裏鳳聽見自己的心髒咚的一聲，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空落落地環顧一周，心想，我出現幻覺了嗎？
他下意識伸出手，随後抓了個空。
“林道友，這位參加考核的修士是誰？”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問出口後，所有弟子都略帶驚懼地看過來，似乎他提到了什麽危險物一樣。
林深鹿和張群傳音過後，說到：“他是和君從禮一起來的，叫江小舟。”
聲如炸雷。
江小舟和李春耕穿過石門，又向前走了十幾步，前方便忽然開朗。
他們站在了一片山林之中，有一些人背對着他們站立，看上去有劍修也有體修，還有各種各樣的術修。
“前輩，我們出來了嗎？”李春耕說：“好多人都出來了啊，哈哈哈，大家都很厲害嘛……”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随後默默地縮在江小舟身後。
遲鈍如李春耕，也發現了這些人的不對勁。
他們——或者說它們，從江小舟出來之後，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完全沒動過。
“它們只是傀儡而已。”
江小舟走到一個傀儡身邊，這只傀儡是個體修，身上肌肉虬結，身高九尺，怒目圓睜，看向前方。
傀儡身上有兩塊牌子，江小舟輕而易舉便取下來其中一塊，觀察着玉牌。
他将靈氣小心翼翼地輸送進去，随後聽見咔噠兩聲，身邊的體修便動了起來。
“很久之前前，乾元大陸的修真者與魔族發生了長達百年的戰争，雙方皆損失慘重，伏屍千裏。”一個幻影忽然從玉牌之中出現，白發蒼蒼的修士看着江小舟，目光蒼茫：“修道者衆志成城，将魔族困于結界之外，換得修真界一絲喘息之機。然而再堅固的城牆也有碎裂之意，到時候，又有誰來帶領修士抵禦魔族。”
“是你嗎？還是你？”幻影将視線投向江小舟，又看向李春耕。
李春耕瘋狂擺手：“魔、魔族是什麽？”
幻影：“……”他默默轉過頭，覺得還是把希望放在江小舟身上比較好。
“利用我給你的力量，贏得戰争吧。”
幻影消失之後，江小舟把另外一塊牌子交給李春耕。
“前輩，這個要怎麽用？”
“将靈氣輸入進去，你就可以控制這些傀儡。”
李春耕似懂非懂地接過了，随後輸入靈氣，立馬有大半的傀儡動了起來。
它們有的一直往前走，有的則砍向身邊的傀儡，有的向前方一個勁地使用術法，整個場面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李春耕哭喪着臉，手忙腳亂地想要操控這些傀儡，然而他越是慌張，情況就越嚴重。
“冷靜下來！”江小舟拍了拍他的肩，讓李春耕清醒了過來。
“要用神識操控它們，就等于将自己同時塞入這些傀儡之中，對神識的要求極高。”而且，哪怕是同時只操控兩個傀儡，都會有一種意識分裂之感。
當初紅塵谷的白發人，每次也只招出一個傀儡來。
李春耕緊張地問：“那要怎麽辦？”
江小舟笑着說：“沒事，你是劍修嗎？随便選一個傀儡操控好了，其他的交給我吧。”
一般人聽到這話，肯定以為江小舟瘋了，然而李春耕就是傻得清新脫俗，對江小舟說的話毫不懷疑。
他走到那堆歪歪扭扭的傀儡之中，左右看看，覺得自己對選哪一個都沒有把握。
如果交給前輩的話，一定能做的比自己好。
但是……也要竭盡全力為前輩分擔一點啊。
哪怕是三十人之中的一人。
李春耕左挑右選，站在一個抱着琴的傀儡面前。
“前輩，這是樂修嗎？”李春耕喃喃自語：“感覺有些不一樣……”
江小舟随他的視線看過去，緩緩走到傀儡面前。
這個傀儡，與其他的比起來，看上去瘦弱很多，如同一片随風飄搖的落葉。
“這是……陣樂師。”
江小舟的眼睛陡然亮起來，他将神識緩緩探入陣樂師傀儡之中：“陣樂師可是……非常非常厲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