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洪闵航喜歡男人這件事,黎唐不能接受,他明白洪向鋒肯定更不能接受。
但是他并沒有急着要告訴洪向鋒,他突然想要了解一下,洪闵航喜歡男人到底有沒有可能被扭轉,也許這未必像洪闵航所說,是不可能改變的。
為此,黎唐專門從外面抱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回去,并請人來給家裏裝上寬帶。
可是網絡上的信息太多太紛雜,對于他這種從來沒有上過網的人,就像是接觸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隐隐黎唐覺得可能不應該強迫洪闵航去改變,但是他又無法想象洪闵航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是個什麽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洪向鋒出了點事情。
洪向鋒這個人最大的愛好是賺錢,這兩年年齡大了,覺得錢也賺得差不多了,于是開始大力發展第二愛好,那就是玩女人。
他錢多,什麽樣的女人都能找得到,喜歡的自然也是些年輕漂亮的,但是他脾氣不好,對身邊的女人也不可能溫柔,動辄又吼又罵,脾氣上來扇一耳光也是常事。
結果有一天晚上,他帶了一個女人回家,在房間裏因為一點瑣事發起脾氣來,他揪着那女人扇了兩個耳光。那女人覺得又羞又怒,拿着桌子上的水果刀,紮進了洪向鋒肚子裏。
洪向鋒當時捂着肚子就滑到地上,鮮血從傷口裏流出來。
女人連忙拿起自己的小包就跑了。
當時正碰到黎唐送洪闵航回來,見那女人匆匆忙忙跑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兩個人上樓才發現出事了,連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洪向鋒肚子被紮了個洞,沒紮到大血管,也沒紮破內髒器官,可是這也足夠他惱羞成怒的,第一時間就報了警。
警察讓他做了個傷情鑒定,同時把那女人逮了回來,以故意傷害的罪名移交檢察院批捕。
這件事本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洪向鋒雖然覺得丢了臉,可是沒人敢當着他的面說,都作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恨不得将那女人碎屍萬段。
可是這個時候那女人的母親通過檢察官聯系到了洪闵航和黎唐,說是想要賠錢和解。
洪向鋒還躺在醫院裏,警察那邊留下的家屬聯系方式是洪闵航的,當時洪闵航正在帝洪開會,于是黎唐幫他接了辦公室的電話。
黎唐聽對方說完,答道:“對不起,我們不需要錢。”
電話是檢察院的人打來的,告訴黎唐,對方家屬想要親自跟他們聯系,因為是個輕傷案子,如果可以還是請他們考慮一下和解,畢竟那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子。
黎唐當時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同意了見嫌疑人家屬一面。
洪闵航正好散會回來,見到黎唐拿着辦公桌上電話有些發愣,一邊把文件夾放在桌子上,一邊問道:“怎麽了?”
黎唐對他說道:“刺傷幹爹那個女人的家屬找過來了,想要刑事和解。”
洪闵航坐在椅子上,“我爸氣得要死,怎麽可能和解?”
黎唐搖搖頭,“我還是答應了先見她一面。”
洪闵航擡起頭看他,“什麽時候?”
黎唐道:“明天。”
洪闵航點了點頭,最後說道:“我陪你去。”
黎唐與洪闵航一起去見了那個女人的母親,四十多還不到五十歲的婦人,可是頭發都白了一半。
她抓了黎唐的手哭訴,說她女兒還在讀書,大專還沒畢業,不能坐牢。家裏湊了五萬塊錢,希望能夠跟洪向鋒和解,檢察官說了,只要和解達成,就可以把她女兒放出來。
洪闵航沒有說什麽,他只是用目光注意着黎唐,他看到黎唐有些焦躁不安地拿出煙來想要點上,然後又覺得環境不合适,放了回去。
五萬塊錢想讓洪向鋒同意和解?可能五十萬他都不會甘願的。
黎唐看着對方,實在覺得無法拒絕,最後還是說道:“我幫你試試吧。”
那婦人千恩萬謝,又說時間很急,得趕在批捕期限之前能盡快給個答案。
離開的時候,洪闵航坐進車裏,問黎唐:“你明知道我爸不會同意的。”
黎唐道:“試試吧。”
洪闵航知道他沒有試過不會死心,于是沒有再勸,而是說道:“我爸今天出院,一起去接他,順便跟他說吧。”
黎唐正要點頭,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洪向鋒打來的,他說他兩個弟弟已經來接他出院了,打算今晚好好樂一把,讓黎唐事情忙完了,帶洪闵航一起來酒吧。
黎唐愣了一下,說:“幹爹,你傷口還沒完全愈合吧,不要喝酒。”
洪向鋒說:“怕什麽!我不喝還能看着你們喝啊,別廢話,趕快過來。”
黎唐沒有辦法,只好開車帶着洪闵航一起過去。
其實這時候洪闵航的駕照已經拿到了,只是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去買車,還是習慣性地每天由黎唐當他的司機。
洪向鋒在醫院裏躺久了,可以出院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他包下了一個大包間,自己不敢太放開喝酒,就打電話叫了許多兄弟和年輕人來,一起陪着他玩。
黎唐和洪闵航到時,洪向鋒旁邊坐了一個年輕女人,正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肩膀上,被洪向鋒一口一口灌着酒。
洪向鋒見到黎唐他們,連忙叫他們坐,然後說:“黎唐來遲了,先自罰三杯吧。”
黎唐點點頭,端起酒杯,“我先自罰三杯。”
喝到第二杯的時候,洪闵航攔了下來,“我也遲到了,第三杯我來幫黎哥喝吧。”
洪向鋒大笑道:“他們兄弟兩個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感情就是好。”
洪向軍坐在旁邊,抽着煙不冷不熱笑了一下。
洪闵航放下酒杯之後,黎唐又自己将酒杯裏的酒倒滿,端起來對洪向鋒說道:“幹爹,我敬你一杯。”
洪闵航背過手去,拉了拉黎唐的衣袖。
黎唐卻堅持端起了酒杯。
洪向鋒面前擺的啤酒,端起來淺淺啄了一口,笑道:“今天這麽乖啊?”
黎唐放下酒杯,說道:“今天,岳敏的媽媽來找過我。”
岳敏就是刺了洪向鋒一刀的那個女人。
洪向鋒顯然不想在這個時候聽人提起她,放下酒杯,變了臉色說:“岳敏是誰?”
黎唐道:“就是害得你住院,現在還關在看守所那個。”
洪向鋒冷下臉色,說道:“你想說什麽?”
洪闵航突然出聲說道:“沒什麽,今天不要說這些來掃興了。”
洪向鋒臉色稍微緩和。
旁邊洪向軍也說道:“黎唐,你這時候說這些幹嘛?少說兩句吧。”
黎唐卻堅持說道:“她媽媽找過我,說想刑事和解,她家裏湊了五萬塊錢,只要幹爹同意和解,警方那邊就可以不抓人,以後直接起訴。”
洪向鋒冷聲道:“五萬塊錢就把你幹爹打發了?五萬塊錢就可以在我肚子上開個口子?”
黎唐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她們家裏也不容易,想幫她求個情。”
洪向軍說道:“黎唐,到底誰才是你幹爹啊?我大哥把你從小養大,你現在跑來跟個外人求情?”
洪向鋒面色難看到了極點,突然說道:“黎唐,你過來。”
洪闵航看着洪向鋒表情不對,想要組織黎唐可是沒能攔住。
一屋子說說鬧鬧的人都靜了下來,看着黎唐走到洪向鋒面前。
洪向鋒說:“跪下。”
黎唐彎曲雙腿跪了下來。
洪向鋒突然抓起桌上的啤酒瓶,朝着黎唐頭頂敲了下去,怒道“吃裏扒外的東西!”
黎唐閉上了眼睛,那一下卻并沒有砸到黎唐頭頂,原來竟是洪闵航見勢不對,站起來先洪向鋒一步抱住了黎唐的頭,那啤酒瓶砸在他手臂上,碎開了。
只聽洪向鋒身旁女人尖叫一聲,有暗紅色的血液從洪闵航深色的衣袖滲了出來。
“闵航!”黎唐連忙起身,抓住洪闵航手臂。
一時間屋子裏的人都不敢說話。
還是洪闵航說道:“爸爸,打也打過了,氣消了吧。”
洪向鋒看着洪闵航手臂,揮了揮手,“去醫院看看。”
洪向軍連忙湊過來給洪向鋒倒酒,“大哥別生氣,年輕人不懂事。”
洪向鋒端起酒杯來,狠狠喝了一口,随後仍是瞪着黎唐。
洪闵航拉黎唐,“黎哥,送我去醫院。”
黎唐擔心洪闵航的傷勢,也不敢再耽擱,對洪向鋒說道:“幹爹,我先走了。”
洪向鋒并不搭理他。
黎唐和洪闵航一起從包間裏出來。
黎唐想要去看洪闵航手臂上的傷口,“沒事吧?”
洪闵航搖搖頭,“被玻璃渣劃破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黎唐要去取車,“去醫院吧。”
洪闵航拉住他,“傷得不重,不用去醫院了,去藥店買點紗布裹一下就行了。”
黎唐聞言,讓他把外套脫下來自己看看,見他手臂上的傷确實不是太厲害,于是說道:“幹脆去我那裏吧,我那邊有紗布和藥水。”
兩個人坐上汽車,洪闵航問道:“黎哥,為什麽你一定要今天跟我爸說這件事情。”
這不是一個合适的機會,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洪向鋒會覺得很抹不開面子。從這件事發生,洪向鋒就一直覺得是件丢臉的事情,不願意拿到人前來說。
照着黎唐的性格,不應該如此不懂分寸的。
黎唐沉默下來,片刻後才說道:“我答應了她。”
洪闵航看着黎唐的側臉,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了黎唐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
黎唐轉頭來看他。
洪闵航道:“是不是讓你想到一些人、一些事情?”
黎唐小時候家境不好,父親死後,他也看到母親為了一點小事對別人苦苦哀求。他這些年跟着洪向鋒做了很多事,包括洪向鋒開賭場,他去看場子收錢。他知道這些都不是什麽好事情,可他心裏有些堅持的東西,還是很難輕易改變。
黎唐反握住洪闵航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後放開,“走吧,先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