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雁在江小舟在結界中密談許久,出來之後,江小舟頭頂的天命燈已經沒了。
丹修長老陶花魚忐忑地看着夙雁,想難道是夙雁收下了江小舟,這麽說倒是挺合理的,畢竟江小舟各方面都很強,加入哪一個門下都有點讓人頭疼。
夙雁領着江小舟走到中央的位子,随後說:“從此刻起,四方飛羽學院于封魔城成立分院,江小舟擔任分院院長,正式儀式兩天後舉行。”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衆人反應又不一樣了。
君從禮:……怎麽回事?我們一起參加的考核,我現在是弟子,他怎麽就成了分院長?
李春耕:前輩好厲害!
百裏鳳:夙雁此舉是什麽意思,而江小舟竟然也答應了他。封魔城……那不是白玉十二樓的地盤麽。
陶花魚:和我沒關系就成……
林深鹿:原來夙雁是這麽想的,她之前确實有開辦分院的想法,沒想到已經計劃到這種地步了。
吳老錯也睜開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夙雁。
唯一站出來的,是杜過長老。
“這樣未免太過突兀了吧。”他面容嚴肅,皺着眉,目光時不時瞥向吳老錯:“是否要先向院長禀告之後再做決定,你說了不算吧。”
“我說了算。”
“她說了算。”
兩人同時開口,而另一個說話的竟然是吳老錯。
“院長,雖然說她是你的親傳弟子,但你也別忘了,四方飛羽學院的創建者……”
吳老錯站起身來打斷他的話,他似乎有些疲憊,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先走了。”
他早知道夙雁的心裏總是不服氣的,她想要改變四方飛羽學院的陳規舊序,改變整個乾元大陸的格局,吳老錯并非不能接受這些改變,只是夙雁太莽撞了。
這種牽連衆多利益的事,必須要徐徐圖之,否則必将遭到反噬!
由此想來,夙雁早就想主持考核了,她要在新生的弟子中取得聲望和地位,主持考核是最好的方法。
以考驗君從禮為借口,順勢提出自己的要求,掩飾真正的目的——他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個親傳徒弟。
夙雁拱手:“恭送師父。”
江小舟在這樣暗流湧動的交流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感覺被卷入麻煩的事了啊。
兩儀劍宗這樣的小地方,都有争執和分權,更別說體系龐大的飛羽學院了。
他們這些人的關系,是真的複雜。
“既然再沒有人有疑問,便如此決定了。”
杜過的視線掃過其他長老,有人神色激動,有人表情平淡,有人暗暗搖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顧慮。
杜過暗嘆一聲,也不再說話。
一個分院而已,江小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想必掀不起什麽風浪。
此時攀折峰之上,只剩下一盞燈。
李春耕。
修煉到他們這種地步,早不需要燈光就可以看清周遭種種,因此李春耕頭上的頭,難免有些尴尬。
沒有長老願意收他,陶花魚倒是有些意動,他覺的李春耕在丹修上似乎有些天賦,但在這種環境下,他也不敢站出來收人。
他害怕做特立獨行的事。
有的人都開始有些心疼李春耕了,過了考核又如何,沒有長老願意收他,他又要如何自處?
天命燈微微閃爍,照亮了李春耕稚氣而天真的臉。
“活該啊,本身就沒什麽實力,憑什麽能通過考核?”
“真以為自己能抱大腿抱一輩子嗎?”
“一個融合期,根本不配站在這裏。”
“看他這下怎麽辦,難道要成為普通弟子了?”
“真丢人啊……”
陶花魚心有不忍,他經過激烈的內心交戰後,終于鼓足了勇氣,向前踏了半步,然後張口:“——”
他的親傳弟子杜鵑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但他足夠了解陶花魚,因此開口問:“師父,你想收他?”
被弟子這麽一問,陶花魚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勇氣瞬間就洩氣了。
“算、算了……”
杜鵑哈哈笑起來:“我覺得你收了他倒不錯,畢竟你們還是挺像的。”
陶花魚漲紅了臉,氣哼哼地瞪他一眼。
而在這樣長久的沉默中,李春耕的身影忽然開始模糊,就連氣息也若有若無起來。
江小舟忽然想起來,李春耕在第一關裏說過,自己一旦感到害怕,存在感就會降低。
原來這麽明顯啊。
他嘆了口氣,站出來說:“既然我是分院長,那我是否有權利收徒?”夙雁說:“那是自然的,身為分院長,你不僅能收徒,還能将徒弟提拔為長老。”
“既然這樣……”江小舟擡手,李春耕頭頂的天命燈便飄入他的手中。
“那李春耕,就做我的門下首徒吧。”他轉而看向李春耕,溫聲問:“你願意拜入我門下嗎?”
“我願意!我願意!”李春耕跑到他面前,臉色漲紅,将他激動的心情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前輩……不,師父,你拿走了我的天命燈!”
“是啊。”
他自己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小舟。
江小舟好笑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頭。
君從禮再次捂住額頭,不忍直視。
這一幕在他眼裏,忽然也變得怪異起來,怎麽回事,為什麽他看誰和江小舟在一起,都溢滿了粉紅色泡泡。
這種暧昧的氛圍是怎麽回事?
還是我腦子出問題了?
難道其他人都沒看出來嗎?
他環顧一周,發現只有百裏鳳的臉色有點扭曲,頓時感覺好了很多。
最後一盞天命燈熄滅,四方飛羽學院四年一度的考核才算正式結束。
夙雁站在攀折峰最高處,此時夜色已深,冰寒刺骨的晚風掀起她的長發和裙擺,她面對着身後心思各異的學院衆人,雙手一揚。
無數盞明亮的燈籠從山底飛起,如萬千螢火般在山林中搖晃升騰,頭頂是星月高懸,夙雁的臉龐被微光照耀出模糊的輪廓。
她高舉雙手,為這次的考核做出最後的陳詞。
“乾元大陸新歷三一七二六年,四方飛羽學院第二百四十三次招生日,通過考核者七十五人。”
“恭喜你們成為四方飛羽學院的弟子,從此休戚相關,榮辱與共。”
“天佑四方,福祚綿長。”
所有人埋下頭,沉聲道:
“天佑四方,福祚綿長。”
“——生生不息。”
之後便有人将這些人各自引去該去的地方。
夙雁單獨領着江小舟,走在最後:“新生弟子住的地方叫做不息峰,你既然是我們的分院長,自然不能和弟子們住在一起。不過也沒有空閑的長老洞府,因此我帶你去燕和峰如何?”
“燕和峰是什麽地方?”
“往來四方飛羽學院的賓客,都住在燕和峰。”
夙雁心情也有些激動,但她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如果分院成功建立,到時候必然會對四方飛羽學院造成巨大的沖擊,她要将四方飛羽學院千年前留下的沉疴一一除盡。
而相對的,江小舟的情緒就很平靜了。突然成為分院長對他來說算是變故,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夙雁說了很多理由,但他被打動,還是因為七星島的江浸月。
關于江小舟收了李春耕一事,夙雁心裏并沒有太大意見,由此可以看出,江小舟并非涼薄之人,這樣的人,總比無情無義的同盟者來得好。
有意見的反而是那些弟子,江小舟身為分院長,收了李春耕為徒,那麽李春耕的輩分就在那些新人弟子之上了。
被這麽一個人騎在頭上,那些弟子,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啊。
夙雁瞥了江小舟一眼,不知道她的盟友,有沒有想到這種情況呢。
儀式結束後,那些人并沒有用各種術法離開,也沒有騎神行鶴,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用腳走下山。
江小舟和夙雁站在最後,因此能看到那些人提着燈,在黑夜中慢慢行走。
“這是四方飛羽學院的傳統,新來的弟子,要用腳步丈量天願山的每一寸土地,感受它的過去和真實,并且在未來,明白自己為何而戰。”
“小時候,天願山就如同我的游樂場一樣,我熟悉它的每一座山峰和土壤,去過每一個隐秘陰暗的角落,闖過每一個長老的洞府。”夙雁緩聲說:“這是我只要站在上面,就能感受到無窮力量的地方。”
“每個人心裏,應該都有一個這樣的地方吧。”
她呼嘯一聲,兩只神行鶴從天邊飛來,夙雁示意江小舟坐上來,說:“我們去燕和峰。”
江小舟指着那些還在徒步行走的弟子們:“我不用這麽丈量一下?”
“陳規舊習。”夙雁輕盈地跳上神行鶴的背,對這種規矩嗤之以鼻:“你的情懷又不在這裏,咱們就是利益結合,不需要你投入什麽感情。”
江小舟:嚯,這話說得有意思。
他也随之坐上去,神行鶴在山峰之中穿梭,那些亮着橘黃色的燈籠還飄在天上。
夙雁側頭,将一個瓷瓶扔給江小舟。
江小舟接過,打開瓷瓶,裏面傳來沁人心脾的香氣。
“這是上品的回元丹,雖然不知道你在心魔裏遇到了什麽,但你對自己下手可真狠。”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