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80 章 驚馬

彩凰在門外已等得不耐煩,她早已換上了騎馬裝,手裏拿着馬鞭,英姿飒爽的走了進來,用馬鞭指着铎月娘,扯高氣揚的道:“賤人,如果你不敢與我比試,你便是賤人,和你娘一樣下賤。只要你從我胯下鑽過去,從今天起更名铎賤人,我便饒了你。”

铎月娘心頭火起,這人腦真的有問題,肯定是被門板夾到了吧。随即反唇相譏道:“若我與你比試了,你可是要更名于賤人?”

彩凰沒料到铎月娘也會毒舌,冷哼了一聲,只道:“你只敢不敢與我比試,若是不敢,趁早爬回浪穹去,找棵樹吊死,省得我看了礙眼。”

铎月娘笑道:“彩頭不合我心意,比了沒意思。”随即笑看着皮羅邆,“五哥,我們爬山去?”

波沖也是不依,“月姑娘想要多少金才肯比,給個痛快話?”

铎月娘笑了,“第一,沒有你們的金,我阿爹也養活了我十數年,我不需要金;第二,別人的相公我沒興趣,我所稀罕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給不了;你瞧,這些彩頭沒一個合我的心意,我為什麽要比?”

彩凰不屑的看着铎月娘,“娘養的就是娘養的,你該不是連騎馬都不會吧,趁早投湖去吧,免得污了我們的眼,就你這蠢模樣,只怕魚兒都會嫌棄你,怕你的肉污了它們的口。”着咯咯嬌笑了起來。

時羅铎臉色一沉,冷冷的了一句,“娘話過分了,越析的家教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如今到了蒙舍也不見有幾分長進,真真讓人刮目相看。”時羅铎向來寬厚,幾時過如此嚴重的話,可見彩凰的奇葩實是難得一見。

波沖卻是嘿嘿一笑,“我越析的女兒最是爽直,向來有話話,月姑娘可想好了?若是真的不敢比,那就從我女兒跨下爬過去,聲你與你娘親都是賤人,以後見了我女兒繞道走,我們便饒了你這回。”

铎月娘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這波沖實在過分,不就騎馬比個快嗎,又不是比試馬術,自己也不是沒騎過。何必如此強人所難,她一直推拒,為的不過是想推了這門莫名的婚事而已,他們怎麽都往牛角尖裏鑽呢。想到身後還有個皮邏閣盯着,一時有些不爽,只覺得自己成了兔,正在被獵人圍殺,偏偏還不能自救。想着伸頭縮脖都是一刀,不如爽快些,還能争取些東西,便淡淡的道:“比就比,不過彩頭改一下,不管結果如何,婚姻的條件都不作數,不管是妻位還是妾室,我铎月娘對別人的相公沒興趣。”本想再加一句,彩凰是不是也要更名叫賤人,又覺得與瘋一起瘋,莫非自己也瘋了不成,索性閉了嘴。

皮邏閣無奈一笑,“竟是我讓姑娘不痛快了。”

铎月娘不理會他,只看着彩凰,“只要改了這個婚嫁的彩頭,我便與你比試。”

彩凰心裏大喜,道:“好,只要你敢與我比試,我夫君的請求自然作不得數,以後我斷不會再罵你賤人。”

铎月娘不屑的回了一句,“只有真正的賤人,才會別人是賤人。”衆人又是一聲悶笑。

時羅铎拍拍铎月娘的背,“孩,別怕,挑匹溫順的,也不用跑,只騎着走便是,你永遠是阿爹的好孩。”

铎月娘點頭,底氣有些不足,“好些年沒騎馬了,也不知道那馬兒可還識得我。”

皮羅邆站出來道:“我的腳有傷,不适合騎馬,月兒自就害怕騎馬,可否允我代替月兒?”

益西站出來道:“五郎不必多,到時候不管結果如何,他們都是有話要的。”着轉頭看铎月娘,柔聲道:“妹妹別怕,我幫你牽馬。”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益西已經自覺的攀了親戚。

自那年鬧學,祠堂罰跪後,時羅铎就準許她們學習騎射。只可惜後來皮羅邆受傷,腳不方便,铎月娘心裏內疚,索性也不學了,只要陪着五哥,不喜歡騎馬,時羅铎明了她的心思,也不勉強,铎月娘的騎馬課業便這樣荒廢了。

铎月娘點頭同意,玉娘娶卻阻攔道:“月兒自幼不敢騎馬,就讓我向嫡娘讨教讨教吧。”着便往外走。

波沖卻陰陽怪氣的道:“還真是姐妹情深呢,不過凰兒了只和月姑娘一個人比試,別人代替可不作數。”

铎月娘攔住玉娘,目光堅定的看着時羅铎,朗聲道:“阿爹,女兒願意一試,只是要給浪穹丢臉了。”道後面聲音低了下去。

時羅铎放緩了神色,伸手本想揉揉她柔軟的頭發,想到她已經長大,在不是兒時抱在懷裏的模樣,索性拍了拍她的肩頭,道:“孩,去吧,保護好自己,輸了也無妨。”

因铎月娘平時并不騎馬,所以臨時只好換上了玉娘的騎馬裝,益西早牽了馬,等在賽道上,見铎月娘到來便扶她騎了上去。铎月娘心裏忐忑不安,只悄聲問他:“這馬兒性如何,我只求別掉下馬背便好。”

益西輕聲道:“這馬性最是溫順,你只需腳不離蹬,拽緊缰繩別撒手就好。”然後牽着馬在賽道了走路幾圈,讓馬兒熟悉铎月娘,讓铎月娘也熟悉馬兒。

彩凰早已等得不耐煩,連聲催促,最後益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拍拍馬頭,低聲道:“我就在旁邊等着,記住腳不離蹬,拽緊缰繩。”

铎月娘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賽道是圓形的,一圈大約有一千米左右,她們只要跑一圈比誰快就行。铎月娘本來就沒有要和她争夫君的打算,只要随便陪着跑跑就好。

眼見她們準備就緒,彩旗一揮,彩凰一揮馬鞭,一馬當先跑了出去。铎月娘也跟一拉缰繩,馬兒便慢跑起來,速度實在算不得快。铎月娘只是略通馬性,索性随着馬兒慢悠悠的走着。可惜的是她真的高估了彩凰,原以為她挑戰賽馬,馬術肯定是很了不得的,沒想到竟然不比她這個不會騎馬的好多少,讓铎月娘忍不住汗顏。相比她在馬背上身歪歪斜斜,铎月娘心靜下來後到比她騎的要好一些。雖然沒有刻意的要追趕她,但是距離也在一點點拉近,铎月娘頓時覺得不妙,然而已經晚了。

铎月娘不知道的是,益西為她選的馬,是他自己的坐騎,是吐蕃難得的寶馬,個頭就比一般的馬高大一些。雖然看似悠閑的行走,速度竟然也不慢。

彩凰眼看铎月娘要追上她,便狠狠的抽了馬一下,她的馬兒吃痛立馬狂奔起來,她平時又是最重注打扮的,騎馬都不忘記要穿漂亮些。結果挂在她手上的絲帶就随風飄舞了起來,紅色的絲帶被風一揚,竟然飄到了铎月娘的馬前,馬兒一下就受到了驚吓,前蹄直立了起來。

铎月娘心裏一驚,下意識的拽緊了繩,壓低身緊伏在馬背上。閉着眼睛,心裏默默的念着剛才益西教她的,腳不離蹬,拽緊缰繩八個字。她聽到了人群裏一陣驚呼的聲音,她伏在馬背上,缰繩勒得她的手生疼。只覺得五髒六腑都難受,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的漫長。

“月娘、月娘!”是誰在呼喚她,可她不敢睜眼,她真的很害怕。

“月娘,把右手給我,別怕,慢慢的把手抽出來。”那聲音繼續溫柔的對她着。

铎月娘深吸一口氣,慢慢的抽出右手,往身旁遞了過去。一只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後那人道:“我數到三,你松開手,我拉你過來。”接着那人數到一、二、三、接着那手一使力,铎月娘随即松開了左手上的缰繩,缰繩被誰接了過去,她被人用力一拉,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馬兒又慢跑了一會慢慢停了下來。铎月娘被人抱下了馬,铎月娘的雙手已經被缰繩勒出了深深的紅痕,有些地方已經破皮,有猩紅的液體滲出。她呆呆的被人抱着,聽不到任何關懷的話語。最後一雙幽深狹長眸終于映入了她的眼睛,看着那眼裏呆愣的自己,铎月娘才微微回過神來。最後所有的恐懼都化成了一串串決堤的淚水,滑過她的臉龐,就那麽無遮無攔的滾落在她的衣襟上。皮羅邆輕輕的擁着她,一遍遍的低聲呢喃安撫。

等到铎月娘徹底冷靜下來,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因為出了這個插曲,時羅铎和咩羅皮便打算明天再回程。因着今年賽馬這一出,觀音市比往年熱鬧不少,各部落都是滿載而來,滿載而歸。又有铎月娘散財在後,各部落都得了許多的好處。本來已經準備啓程的一些部落,因有着先前铎月娘與越析的約定,各部落竟然都默契的沒一家拔帳回程,一直好奇着铎月娘的答案。

時至下午,太陽西斜,暖暖的照着铎月娘的睡榻。皮羅邆靜靜的守在一旁,眉頭緊蹙,似有化不開的憂愁,整個人沉默得如一塊被鍍了金的石頭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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