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羊毛團和獾子油
抱着一團羊毛的靈犀此時頭重腳輕, 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盡管她已經把腳步放得很慢，可還是迎面撞上了反方向走來的村民, 只聽見“哎喲”一聲, 靈犀向後倒下, 羊毛團也實實在在怼在了她的臉上。
一把推開臉上的羊毛團，靈犀連着呸了幾聲，然後又搓了搓鼻子, 把溜進鼻子裏的羊毛絮絮也擤出來了。
“對不起, 剛才抱着羊毛, 實在是有些看不清路，這才不小心撞到了你身上。”她強忍着鼻腔裏的羊味兒，右手不斷揉着摔疼的屁股。
話音落下, 靈犀才擡起頭, 發現和自己迎面撞上的不是別人，就是薩烏。
薩烏兩手緊緊攥着衣擺，神色慌張, 鼻子裏喘還着粗氣, 站了半晌, 才吐出兩個字：“沒事。”
靈犀心裏小聲怨念：我抱着羊毛看不清路，你兩手空空還不知道看路嗎？就這麽直直跟我撞在一起，你倒是好, 只是被羊毛撞了個滿懷，我呢？我可人仰馬翻後腦勺着地, 要是不注意摔壞了尾椎或者腦子怎麽辦？
怨念歸怨念, 話到嘴邊時靈犀還是努力挂上了一個不太燦爛的微笑：“那天在早市看見你，還沒來得及和你好好打招呼, 你就匆忙下山了，是有什麽急事要趕着回來處理嗎？”
薩烏看見靈犀本來就拘謹，現在更是不知所措，如果他能像土撥鼠一樣快速挖洞，估計會立刻馬上刨出一條地洞，一頭紮進去鑽到村子的另一頭去。
靈犀在薩烏臉上看到了恐懼，又繼續追問道：“感覺你好像在害怕些什麽，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
“沒…沒有…”
“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不方便在這裏和我說？”
“沒…”
“可是那天在早市上，你分明是受到了驚吓，所以才匆匆離開，我都看見了。”
“沒有…”
靈犀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只好作罷，她撿起身後的羊毛團，臨走前留下一句：“後山早市上的小木屋背後有一排松樹，左手邊數起的第三棵比別的樹都要矮一些，你一眼就能看見，等你什麽時候想找我說話了，就用石頭在那棵樹上畫一個叉，我看見了會來找你。”
說完，靈犀就又抱着羊毛團繼續上路了，呆站在原地的薩烏擡頭看着烏雲又發了會兒呆。
有了剛才的小插曲，靈犀走在路上愈發小心，五步一小停，十步一張望，最後終于到了伊萬家，她看見伊萬正蹲在院子裏處理一張完整的獾子皮。
“伊萬！”靈犀隔着那一團大大的羊毛喊道。
伊萬擡頭看見靈犀的窘迫樣子，連忙起身把羊毛接過來放在了地上：“怎麽不回家把東西放下再過來？”
“害，懶得再耽誤時間往回跑一趟了，你明天有什麽計劃安排嗎？”雖說靈犀是在和伊萬說話，可她的眼睛卻直盯盯看着地上的獾子皮，那獾子皮上覆蓋着一層脂肪，雖然不如秋冬季的肥碩，但依舊讓她很是心動。
伊萬一邊順着靈犀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地上的獾子，一邊答道：“明天沒什麽安排，有什麽事嗎？”
接下來要說正事了，靈犀趕忙把視線攏回到伊萬臉上：“我已經問過克布齊酋長了，在阿卡村附近的湖泊地帶就能找到水晶洞，不過路途有些遙遠，我們可能需要在阿卡村借住一晚。”
“你确定嗎？我還從沒聽誰說過那邊有水晶洞。”
“如果是別人說的，也許不一定靠譜，但克布齊酋長不一樣，她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
“嗯，那倒是…你想什麽時候去？”
“我打算明天就去，你覺得怎麽樣？”靈犀不由自主又開始盯着地上的獾子看，仿佛那獾子有什麽魔力一樣。
伊萬想了想，點頭道：“行！那就明天吧！”
正事終于敲定了，靈犀也憋不住了，指着地上的獾子問道：“這是你打回來的獾嗎？”
“嗯，今天運氣不錯，剛到山上就看到它在灌木叢裏找漿果吃，你好像對它很感興趣？”
靈犀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搓了搓耳邊的頭發，說道：“用獾子脂肪熬出來的獾子油是很珍貴的藥材，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這只獾的肥油給我？我想熬出來存放在家裏，萬一有人燒傷、皮膚潰爛什麽的，就能及時用上了。”
伊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彎腰從地上撿起剝了一半皮的獾遞給靈犀：“我也不知道怎麽把油脂弄下來，要不你拿回去，處理好了再給我送回來？”
靈犀看了看獾，又看了看羊毛團，有些難為情地說：“要不我就在你家處理吧？有刀就能取肥油，這樣也不耽誤你處理皮毛。”
伊萬二話不說從屋裏拿出兩把匕首：一把是小臂長短的直刀，另一把是半個小臂長的彎月刀，兩把刀的刀柄都已經被握出了油亮的反光，刀刃卻磨得十分鋒利。
靈犀先接下了那把直匕首，蹲在地上檢查獾子的皮下脂肪，細看了一會兒，她和伊萬說道：“再幫我找一塊大些的棉布過來，一會兒我要把取下來的脂肪放在棉布裏包裹起來。”
伊萬點着頭進了屋，靈犀繼續蹲在地上思索下刀的順序。
眼前這只獾子的皮毛已經被剝去了大半，由于夏天的獾子還不夠肥，大部分皮下脂肪都黏在皮上。既然已經被伊萬給剝開了大半，靈犀幹脆就從皮毛上的脂肪開始下刀。
她用左手小心捏起一團脂肪塊，用柔力往外扯了扯，然後對準透明的筋膜小心劃拉一刀，這脂肪團就整塊脫落了下來。
靈犀又重新拿起皮毛檢查一番，很好，沒有傷到皮毛，這樣就不會影響這塊小皮草的價值。
她幹脆幫着伊萬把整塊皮毛都剝離了下來，并如法炮制把其餘的皮下脂肪團都一一取下，最後用刀刃的前端，細細刮了一遍殘餘脂肪。靈犀把這塊處理幹淨的皮子遞給伊萬說道：
“皮毛已經幫你處理幹淨了，一會兒你直接用水清洗就行。”
伊萬展開獾子皮，連聲道謝：“謝謝，你處理皮毛的手藝真好，比我們村裏的大部分獵戶都處理得幹淨。”
“可別這麽說！我只是寶貝這些獾子油，一丁點兒都不舍得浪費，所以才處理得細致，處理皮毛我是真的不在行，還要和你多多學習才是。”靈犀說話的時候，已經切開了獾子的腹部，準備開始取腸網膜上的脂肪。
腸網膜上的脂肪團取起來要麻煩不少，腸子裏的脂肪比皮下脂肪要軟，必須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剝離，要是一不注意捏碎了，就容易化成一股油水兒，那可就浪費了。
時間過去了将近一個小時，獾子身上所有的脂肪都已經落進靈犀的棉布包裹裏，靈犀也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索性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休息了一會兒。
休息夠了，靈犀和伊萬揮手告別，抱着她的羊毛團和獾子脂肪開始往家走。
此時，天上的烏雲終于按捺不住了，稀稀拉拉的雨滴從天而降，打在靈犀的衣服上，變成炸開的水漬。
她手裏抱着兩個寶貝，越走越快，到最後小跑了起來，終于在暴雨開始之前到了家。
“任灏然！快下來幫忙！”靈犀剛跨過門檻，就朝着二樓喊話。
伴着“噠噠噠”的下樓聲，任灏然出現在客廳，他左右打量着地上的羊毛和靈犀懷裏的棉布包裹，問道：
“你不是去找伊萬了嗎？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回來？”
靈犀捧着棉布包裹走進廚房，一邊往外取獾子脂肪，一邊答道：“說來話長，長話短說，一出門就碰上薇琪在剪羊毛，本來只是想去湊個熱鬧學習一下，沒想到逮到了薅羊毛的機會，喏，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帶了一只綿羊的毛回來。”
任灏然又指着靈犀手裏的獾子脂肪問：“那這個呢？這是什麽東西？”
“這可是大寶貝！到了伊萬家，正好看見他在剝獾子皮，我就把獾子的脂肪給順回來了，準備熬成獾子油放在家裏。”
任灏然一邊鼓掌，一邊搖頭擺腦道：“厲害！真是厲害！今天的黃歷上一定寫着「宜外出」。”
靈犀打發任灏然去一旁捋羊毛，自己則取了一口大鍋準備即刻開始熬珍貴的獾子油。
熬獾子油和熬豬油的方法類似，先把獾肥油切成拇指大的方塊，然後加了足量的清水開始上火熬煮，随着溫度的升高，油脂會慢慢從脂肪塊裏析出，脂肪塊也會逐漸幹癟、縮水。
靈犀一刻都不肯離開鍋子，眼睛緊緊盯着鍋裏的脂肪塊，見它們都縮小得差不多了，就趕緊蹲下滅了一部分柴火，把火力調整到最小。
小火繼續慢慢熬煮半個鐘頭，脂肪塊就會被炸幹成了金黃，一口咬下去香香脆脆的。
靈犀取來家裏的陶罐子，小心翼翼把鍋裏的獾子油舀了進去，還熱乎的獾子油是茶色的，放涼凝固後就變成了白色，放在陰涼處保存，存得越久，藥效也越好。
她又另外取來一個小碗，把油渣盛進碗裏，還在油渣上撒了一小撮鹽。
靈犀自己先咔嚓咔嚓嚼了兩塊，然後拿着碗走到任灏然面前：“來！嘗嘗看！”
任灏然神色有些謹慎，問道：“這個真的能吃嗎？”
“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一個人獨享了啊！”靈犀說着，又從碗裏抓起幾塊，一口氣塞進嘴裏。
任灏然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捏起一塊小油渣，剛嚼了兩下，他就被俘虜了，狼吞虎咽地一個接着一個把剩下半碗油渣都送進了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