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既然說過那些話,應該是不介意的。”
“啊啊啊!!!”于歡歡伏在地上發出凄厲的哀嚎,他能驕傲地活到今天,正是依賴着他的力量,如今,卻被輕易地摧毀了。
其他弟子紛紛面露恐懼地看着這邊,甚至隐隐感受到蓮心火灼熱的溫度,太可怕了,對于修士來說,毀掉一身修為遠比死亡更加殘忍。
方紅粥默默咂舌,這小子看上去一臉溫良恭儉讓的樣子,下手可真狠啊。
江小舟擡眼,看向其他弟子,大家紛紛低下頭,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張管事,如果納新院沒有适合我徒弟住的地方,我可以把他帶走嗎?“
張群愣了愣:“這自然是可以的。”本來現在也是分院的時間,各院長老都會将自己的弟子帶走。
想到這裏,張群又看向在地上哀嚎的于歡歡,可惜他是等不到分院了,好不容易考上了四方飛羽學院,卻因為自作自受失去了一身修為還有靈根,真是世事無常啊。
“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衆人看過去,只見杜過杜長老攜着首席弟子趙河川,來到了納新院。
“師父!師父!!”于歡歡竟然掙紮着爬過去,他大概想靠近杜過,被旁邊的首席弟子趙河川一腳踢開了。
“師父!請你為我做主!”于歡歡也不勉強,就趴在地上哭喊,怨恨地看向江小舟:“他毀了弟子的單系風靈根!”
他記得在攀折峰,夙雁要立江小舟為分院長,杜過是唯一出來表示反對的,他應該不喜歡江小舟吧。
杜過微微擡起下巴:“怎麽回事?張群,你來說。”
氣氛一瞬間冷凝了,百裏鳳摸了摸雙頭鳳,無聲地站在江小舟身邊。李春耕更是大氣都不敢出,方紅粥的眼神也凝重了很多。
只有江小舟氣定神閑,甚至還對杜過喊了一聲前輩,算打過招呼。
張群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艱難地邁出步子,面對杜過,他的腰彎得更低,恨不得貼到地面去。
杜過,合體期修士,是四方飛羽學院吳老錯之下第一人,而且和主攻神識修煉與制造幻境的吳老錯不同,他研究的是各式心法,曾謄抄天下心法,想創造出世上最強心法,一身修為深不可測。
“事情是這樣的……”面對杜過,張群不敢有絲毫隐瞞捏造,他從昨晚于歡歡将李春耕說起,到
江小舟重傷于歡歡,事無巨細,一一講述清楚。
他剛剛說完,于歡歡就喊道:“師父,我可是您的弟子啊!江小舟敢這樣對我,完全是不把師父您放在眼裏!”
他滿懷期待地看着杜過,如果杜過出手,江小舟絕無生路。他這樣說,難道杜過還能放過江小舟嗎。
殊不知在杜過眼裏,于歡歡的每一個神态都透着愚不可及。
修煉到他這種境界,對天地規則都已經了然于心,更別說一個小人物的心思。杜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既然靈根已毀,修為已廢,就算不得我門下弟子了。河川,送他下山吧。”
“……師父……你……”于歡歡不敢置信地看着杜過,眼神驟然變得怨恨憤怒,他雙目赤紅,想要沖過來,卻被趙河川輕而易舉地封了聲音,然後拎着離開了。
其餘弟子竟然有些于心不忍,杜過也未免太過無情了!昨天他牽走于歡歡的天命燈,還誇過他一句資質尚佳,勤勉可嘉!
想是這樣想,但可沒人敢站出來說話,或者說,僅僅是站在這裏,恐怖而沉重的氛圍已經将他們壓得死死的,全靠一口氣撐着,才沒有露出怯意。之前還和于歡歡互相吹捧,天下第一好的方園,早已經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也不知道他見了什麽恐怖的景象,竟然将他一個金丹期硬生生吓暈過去。
“江小舟,你倒是厲害。”杜過的視線轉到江小舟身上,輕聲說:“在納新院公然重傷我徒弟,真是一點都不給我面子。”
江小舟拱手道:“前輩,是他欺辱我徒弟在先。”
“不,這件事,是你做錯了。”
“請問前輩,我何錯之有?”
杜過指向李春耕:“小輩的事,就該由小輩自己來解決。我問你,他可是三歲黃毛稚兒?”
“不是。”
“他可是手無縛雞之力?”
“不是。”
“那你為何要替他做主,這件事,本就只該在小輩之中解決,我們出手,便是壞了規矩。”
又是兩問兩答。
然而江小舟微微點頭後,又問:“難道我身為他師父,不該為他撐腰嗎?”
“如果你想讓徒弟免受欺辱,最應該做的是指導他修行,使他強大,而不是每一次在他無力抵抗的時候站出來代替他戰鬥。”杜過居然還很有耐心地為他解釋,估計是在四方飛羽學院做長老做久了,有一顆好為人師的心:“這樣下去,當徒弟的還會有向上之心嗎?每個當徒弟的,遇到困難就先找師父幫忙,你叫你師父,我叫我師父,最後扯上祖宗十八代,家族老祖紛紛出山,就為了兩個小輩?簡直是笑話。”
“你這樣養徒弟,只能養出廢物罷了。”
江小舟沉吟了一會,拱手道:“這件事,确實是我考慮不周。”
不過他考慮不周的,卻不是為李春耕出頭這件事,而是在最開始,他就該想到李春耕可能會遇到的這種困境,提前将他帶走。
杜過點點頭:“你能想清楚就很好,第一次當師父,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不過,你既然壞了規矩,就該受到懲罰。”
“前輩要怎麽罰我?”
“你且站在那裏,接我三掌,如果三掌之後,你沒死,這事就算過去了。”
百裏鳳挑眉:“前輩,這就說不過去了吧,你剛剛還說這都是小輩之間的事,現在你又要出手了?而且你堂堂合體期,三掌下去,小舟就得散成木頭了。”
江小舟:“……”
杜過:“他既然已經出了手,這就已經變成他和我的事了。至于那三掌,我能打,自然也随他防。”
“胡扯,我看你就是想報複。”百裏鳳身上微微泛起紅光:“那這樣,三掌我來替他接。”
百裏鳳這樣說,本來也只是憑直覺猜了猜,沒想到杜過竟然點了點頭:“沒錯,我确實在報複,他既然知道是我徒弟,還下手如此狠毒,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瞧不起我的資格。”
江小舟苦笑:“我對前輩絕對沒有任何輕視之意。”
“這你說了不算,你就站在那兒,接我三掌吧。”
江小舟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
“等等。”
誰也沒想到,說話的居然是方紅粥:“我說你們師徒二人,咋都是個憨憨。”
江小舟活這麽大,被人說過廢物,說過小白臉,還從沒被人說過憨憨。
“方紅粥。”杜過仿佛此時才看到他,甚至後仰了一下,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瘟神。”
正如方紅粥忌憚他一樣,杜過也對暗羽方紅粥抱有同等的戒備。
“喂喂,說誰瘟神呢。”方紅粥翻了個白眼,和一般修士不同,他确實是個性格鮮明的異類:“那個,江小舟,過來,我偷偷傳授給你一個秘訣。”
他喊得相當大聲,明擺着就是給杜過聽的。
方紅粥跳起來走到江小舟身邊,抓住他的肩膀,側身貼在他耳邊輕聲說:“杜過的絕招,叫一吷掌,靜若無聲,卻暗含驚雷,他估計會用這一招對付你。”
江小舟這才發現,方紅粥身量很高,手掌和肩膀也很寬大,但總體偏瘦,看上去有點怪異。
“我教你一招,剛好能擋住他的一吷掌,但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看你的了。”
“多謝前輩!”方紅粥和他素不相識,願意幫他,實在是意外之喜。
“那你可要細細聽好了……”
方紅粥給他教的一招叫“留素衣”。
留素衣是一種護體法訣,需要大量的準備時間,施展之後能在瞬間抵擋所有傷害,但持續時間很短。江小舟要用好留素衣,就必須把握好杜過長老出手的時機。
江小舟用半柱香的時間學會了這一招,而這時候,杜過的首席弟子趙河川已經回來了。
杜過問:“準備好了?”
江小舟:“準備好了。”
杜過指着江小舟,對趙河川說:“之前你不是想學一吷掌麽,今天我就教給你,只有三掌,你且看好了。”
趙河川頓時凝神,不敢放過一絲細節。
果然是一吷掌,方紅粥猜的是對的。江小舟比趙河川更加全神貫注,體內靈氣靜靜運轉,随時準備用出留素衣。
“氣貫巨闕,還複中庭——”
一吷掌。
就是現在!
透明的光波籠罩在江小舟身上,一吷掌拍在留素衣之上,地面微震,卻沒有對江小舟造成傷害。這留素衣果然厲害,連合體期的一掌都可以接下來。
百裏鳳眼前一亮,微微放下心來。
江小舟卻沒有他那麽輕松,留素衣只抵擋了一瞬間,便消失了。如果剛才稍微晚了或者早了那麽一點,那他必然擋不下這一掌。
然而當他想再一次運轉靈氣時,卻發現體內靈氣空空蕩蕩,已經被剛才那一招留素衣消耗殆盡。
江小舟猛然看向方紅粥,方紅粥朝他聳聳肩:“我忘了,以你的修為,估計只能運轉一次留素衣吧。”
而此時,杜過的第二掌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