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來世
第九十八章怎敢盼來世
思仙眼尖,連忙蹲下身,将手帕塞到她的手裏安慰道:“夫人,你別難過了。”
姜晚并未接過手帕,只是哽咽道:“今日是他的生辰,讓廚房煮碗面,放在祠堂裏。”
思仙心疼地點了點頭。
溪珩這才想起,原來今日是沈遲的生辰。也是,這人世間,除了李嬷嬷,大約只有她記得自己的生辰了。
姜晚吃過晚飯,一個人來到沈府的祠堂,站在沈遲的牌位前上了三柱香,牌位前還放着碗面。
慢慢回想起往事,剛成婚的第一年,自己生辰那日,她還特意吩咐廚房給自己煮了一大碗長壽面,然後坐在邊上監督自己慢慢吃完,還不允許将面條咬斷,說是不吉利。
記得當時自己不小心咬斷了一根,吓得姜晚趕緊讓沈遲将斷掉的半根趕緊吃掉,沈遲當時還笑話她是個小神棍。
姜晚站在沈遲的牌位前緩緩道:“沈遲,今日是你生辰,你在那邊可否吃了長壽面?”
溪珩微微一笑道:“傻瓜,神仙哪會在生辰時吃長壽面。”
姜晚繼續說道:“你走後,祥縣的百姓自發去了你遇難之地焚香跪拜,感謝你為祥縣付出的心血。聖上還賜了祭葬,為你築了專祠。”
說着說着,姜晚突然放聲痛哭。
溪珩心疼的想上前抱住她,告訴她自己還在,自己并未真正地離去,而是一直在天界等着她回來。
只是,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如今二人陰陽相隔,現在就連想抱一抱她都是不能夠的了。
見姜晚跌坐在地上淚如雨下,溪珩心中難過不已,恨不能立即在她面前現身。只是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萬不可這樣害她永墜輪回。
姜晚悲痛欲絕道:“沈遲,我好想你,這三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溪珩亦是悲痛落淚道:“我也想你,都是我不好,抛下你一人在這痛苦地熬着。”
這時,淺月牽着思思走了進來。
思思走到姜晚跟前,用小手擦去娘親的眼淚,小聲道:“娘親不哭。”
姜晚伸手抱着思思,道:“淺月,你先下去吧。”
淺月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沈遲,這是思思,我們的孩子。如今思思都三歲了,會叫爹娘了,只可惜你無法聽到了。”
這時,思思突然看着牌位奶聲奶氣地喊道:“爹爹。”
“思思乖。”姜晚抱着思思說道。
溪珩喜出望外道:“哎。”
只是,這一聲回應,來得太晚。看着母子倆,溪珩心中又難過了起來。
“沈遲,若是知道思思都這麽大了,你一定會很高興吧。”
溪珩拼命地點了點頭,眼裏滿是淚水。
“思思,我們回屋睡覺好不好?”
“好~”
姜晚抱着思思回了屋,原先思思一直跟着乳娘睡,只是斷奶後,思思便不肯再跟着旁人睡了,只讓姜晚陪着。
哄睡思思後,姜晚起身又多點了根蠟燭才回到床上。
溪珩坐着姜晚床邊,看着熟睡的母子倆,黯然想道,若是能永遠留在這一刻該多好。
溪珩一直待在娘倆的床邊閉目養神,片刻不離。
半夜,姜晚突然又開始做起噩夢,夢裏自己與沈遲坐在小船上賞荷花,看着陽光與荷花交相輝映,姜晚感覺無比的溫馨與平靜。
只是沒一會兒,小船突然劇烈地晃動了起來,沈遲意外掉入河中,姜晚正想伸手去拉,結果瞬間驚醒。
姜晚躺在床上,回想着夢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這三年來,自己無數次期盼能在夢中見到沈遲,未曾想今晚真的夢見了。雖是噩夢,但好歹自己在夢裏見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姜晚坐起身,替思思蓋好被子,起身走到桌邊坐下,靜靜地看着蠟燭發呆。
見姜晚起身,溪珩跟了過去,喃喃自語道:“那麽多年,你還是那麽怕黑,要點着蠟燭才能睡得着。只是如今點了蠟燭,為何又突然起身了?”
見姜晚半夜獨自一人落淚,溪珩心痛到無法呼吸,只是眼下自己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陪着她一起落淚。
突然,桌上的燭火晃動了一下,姜晚驚了一下,門窗關得好好的,燭火怎會突然晃動?
姜晚突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四處看了看,小聲說道:“沈遲,是你嗎?沈遲,是你來看我了嗎?”
見無人應答,姜晚知道是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怎麽可能是沈遲,便又坐回凳子上,看着手裏的荷花簪發呆。
溪珩此時再也忍不住了,想施法讓燭火晃動,告知姜晚自己就在她身邊陪着她。
這時,司命突然現身,正色道:“殿下,不可輕舉妄動,你會害了她的。”
溪珩這才收回自己的手,默不作聲地看着姜晚。
思思突然哭了起來,姜晚趕緊起身走到床邊,安撫了好一會兒,思思才重新睡下。
司命看了看姜晚,對溪珩說道:“殿下,你若再如此沖動,我便要帶你回去了。”
溪珩趕緊表示,自己不會再沖動了,求司命讓自己再在這多留兩日,兩日便好。
司命無奈地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正想回天府宮時,司命突然想探望一下故人,便轉身來到門外。
看見正坐在門口守夜的思仙,輕笑一聲道:“想不到這樹仙雖成了女子,但這樣貌長得倒是還挺不錯的。”
思仙抓了抓自己的臉,渾然不知這個捉弄自己的人就在眼前。
第二日一早,姜晚正帶着思思用早膳,家丁突然來報:“夫人,門外有位自稱是祝老的求見。”
一聽是祝老,姜晚一時還未反應過來,經邊上的淺月提醒,她才想起這祝老是當初自己與沈遲從無憂山回祥縣時,在那客棧遇到的道士。
姜晚帶着淺月來到門口,見祝老正背對着站在門外。
姜晚走向前意外道:“祝老,你怎會尋得此處?”
祝老轉過身,先是對着姜晚的身旁微微躬身行了個禮,然後才看向姜晚說道:“正巧路過,見是沈府,便想着過來打聲招呼。”
溪珩見祝老對着自己行禮,便知道他是能看見自己的,果然是修行之人,不同凡響。
姜晚原想迎他進去喝杯茶,可是祝老推辭了,說自己只是有幾句話想告訴姜晚,說完便走。如此,姜晚便也不再勉強,只吩咐淺月去準備些幹糧和水給祝老路上帶着。
“沈夫人還是如此心善。”祝老感慨道。
姜晚垂目道:“心善又有何用,我夫君最是心善之人,可還不是~”
見姜晚如此傷感,溪珩突然有了主意,對着祝老說道:“我知祝老能看見我,當初您囑咐我空閑時多陪陪夫人,以免落下遺憾,只可惜當時我并未放心上,才會鑄成今日的遺憾。”
祝老并未搭話,只是笑了笑點了點頭,應允了此事。畢竟姜晚還在跟前站着,若是貿然與之說話,怕她起了疑心。
“夫人不必如此傷心,你與他未必天人永隔。不知夫人是否還記得,我曾說過,你倆是有來世緣分的?”
姜晚擡起頭,眼中隐有淚光,道:“今生都如此了,又怎敢盼來世。”
祝老知道姜晚內心之痛非常人所能理解,世事無常,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一個人 ,第二天說沒就沒了,換誰都難以釋懷。
“夫人,你若一直沉溺在痛苦中,他又怎麽能放心的下。”
姜晚苦笑了一下,道:“人都死了,又怎會知我心中的痛楚。”
祝老反問道:“你又怎知他不知?”
姜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祝老,上次在客棧,她是見證過祝老的本事的,如今他會這樣說,必有他的道理。
姜晚神色一變,小心翼翼地問道:“祝老,此話當真不是為了安慰我的?”
見姜晚如此小心翼翼地征詢祝老,只為祈求得到一個對她來說虛無缥缈的答案,溪珩的心中不免有些苦澀,當初那麽開朗活潑的人兒,如今因為自己,變得如此小心翼翼,謹小慎微,怎能讓人不心痛?
祝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淡淡道:“夫人,在下不打诳語。”
一時之間,姜晚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
平靜了一會兒後,姜晚紅着眼眶問道:“他可回來過?”
祝老點了點頭。
姜晚瞬間淚如雨下,原來昨晚的燭火晃動,真的是沈遲,沈遲真的回來看她和思思了。
姜晚哽咽道:“他可還好?”
只是還未等祝老回答,她又突然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不對,這話問得太奇怪了,是我高興糊塗了。”
“夫人,未來的日子還要過,不要天天沉浸在痛苦中,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待到他日,你二人還會相見,何必急于一時?”祝老勸解道。
一旁的溪珩也贊同地點點頭。
對于天界來說,他們最多一兩個月就會再次團聚,可是現在她還尚在人間,若是一直沉浸在痛苦中,那這幾十年的光景,她該如何熬過去?
姜晚擦了擦眼淚道:“多謝祝老今日之言。”
姜晚明白祝老的意思,許是祝老的話,讓她覺得自己的日子終于又有了盼頭。
淺月拿着準備好的幹糧和水來到姜晚身旁,姜晚把東西雙手遞給祝老。
祝老笑了笑接過東西道:“多謝夫人了。”
“是我該謝祝老才對,今日祝老特意來此,解我心中困楚,姜晚感激不盡。”
“受人之托,不必言謝。”
說完祝老看了看溪珩,溪珩對他行了個禮感謝他的仗義相助。
“那我先走了,夫人好好保重。”
“好。”
“對了,夫人若是心裏有話,便說出來,不必藏于心中。”說完祝老便離去了。
姜晚看着祝老離去的身影,不明白祝老為何臨走時又說了這樣的一句話。轉念一想,許是他怕自己一直将苦悶憋在心裏憋出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