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麗麗知道自己瞞不過蔣夢曦,最後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有心想要瞞着你,只是——”
說到這裏,蔣麗麗只覺得有些哽咽,擡手抱着蔣夢曦:“夢曦,我只是心疼你。”
她只是心疼她,這樣接二連三的禍事。
擡手抱了抱蔣麗麗,松開時看着她淡淡而笑:“謝謝,麗麗,我很好。”
她很好,她只是将七年前經歷過的事情再經歷過一次罷了。
打開網頁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事情真的挺嚴重的,只是她早就百毒不侵了。
婚禮的事情讓她成為了a市所有人的笑柄,七年前她未婚先孕的事情被爆出來,五年前當小三的事情也被人挖了出來。
一時之間,“蔣夢曦”這三個字,竟然成為了百毒搜索的前列。
“夢曦——”
那些八卦新聞報道得很難聽,蔣麗麗看着蔣夢曦不斷拖着鼠标,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的變化,她只覺得心底忐忑不安。
太過平靜了,平靜得讓人害怕。
知道蔣麗麗擔心自己,蔣夢曦回頭對着身後的蔣麗麗笑了笑:“麗麗,我沒事。”
能有什麽事情,十七歲的時候,面對全校師生的嘲笑和指責,面對整個村子的人的謾罵,這些網絡上的言論,上不了她半分。
“好了,不看了,我去找找學校附近有什麽比較好的公寓出租吧。”
蔣麗麗看了看她,确認她真的沒有什麽不對勁後,才點了點頭:“那你慢慢找,我出去繼續炒菜了。”剛才因為擔心她想不開,只能跑到她身後看着她上網。
從婚禮到現在,不過四五天的時間,晚上的議論已經很嚴重了,很多帖子和報道,她看了都忍不住想要罵人。
但是蔣夢曦卻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突然想起蔣夢曦剛剛生下蔣勁的時候,街坊鄰裏,以及同事之間的排擠,她從未對她說過一句。
她不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麽,只是想想,都替她心痛。
他們學校的出租公寓很多,低檔的、中檔的、高檔的,都有,為了迎合學生,價錢一般比市區裏面的要低很多。
蔣夢曦沒有花多少時間找到房子了,是一間二居室,一個月八百多。
她的積蓄并不多,算上之前存下來的錢也就只有一兩萬在手上,存給蔣勁的錢她是不會動的,即使現在程子昊不會再讓她出一分錢在蔣勁的身上。
幸好她辭職到現在将近四個月的時間,她唯一沒有放棄的就是寫小說,為數不多的收入,卻成了她現在的救命來源。
房主是個三十多歲的白領,因為在市區裏面買了房,就将這間房子租出去,房子的布置簡潔大方,她進去走了一圈就和房主簽了兩年的合約。
至于為什麽不是四年,蔣麗麗開口問出來的時候,她沒有回答。
為什麽不是四年?
因為她不想在這個城市裏面再呆四年,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真的不想了。
可是她到底是沒有說出口,有些事情,自己藏在心底裏面就好了。
她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見到蔣勁了,看到蔣勁的時候差點兒沒哭了出來,她很讨厭自己,吓到蔣勁了。
蔣勁本來就不胖,一個星期的時候,臉完全就瘦下去了,她手摸在上面,突出的顴骨直直地捋在她的心,疼得發顫。
“媽媽。”
蔣勁沒有說什麽,只是擡手就抱住了她。
剛剛放學,學校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她抱着蔣勁在門口,忍了很久才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歐麗柔在一旁也紅了眼眶,看着蔣夢曦只覺得心裏面難受,誰也沒有想過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程家和夏家做鄰居好幾十年了,雖然後來夏家舉家搬遷到國外了,可是他們早就當夏琳是自己的女兒看待了,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那麽乖巧的夏琳會在程子昊的婚禮上做出那樣的事情。
“夢曦,阿姨代夏琳跟你說聲對不起。”
婚禮對女人的意義是什麽,她同樣是女人,自然是一清二楚。蔣夢曦一個人含辛茹苦,忍受了那麽多将蔣勁生下來,她和程頤本來就已經很愧疚了,卻沒有想到,他們程家欠蔣夢曦的,越來越多。
歐麗柔雖然已經年過五十了,可是她氣質很好,再加上保養得又好,整個人看起來也不過是四十出頭。她總是笑容暖暖的,待人接物都很是溫和輕柔,在外人面前,向來都是文雅翩翩。
可是現在,想到那一場婚禮,想到蔣夢曦挨下的那一張椅子,心疼難受得她第一次在那麽多人面前紅了眼。
抱着蔣勁的手緊了緊,她擡頭看着歐麗柔,努力想要讓自己笑得若無其事,可是蔣夢曦發現難度太大了,再怎麽努力,都笑不出來,最後只能看着歐麗柔淡淡地動了動唇角:“阿姨,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我不想去想你了,您也不要在因為這件事情再去糾結難受了。”
誰對誰錯都已經不重要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而那一場婚禮,也是真真正正的被毀掉了。
“夢曦,你和昊昊——”
歐麗柔教書育人一輩子了,家庭和睦,生活優渥,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聽到蔣夢曦這樣說,只覺得心疼,未婚生子已經承受了很多了,現在,就連好好的婚禮都淪為了全城的笑柄。
蔣夢曦微微一怔,擡頭看着歐麗柔,搖了搖頭:“阿姨,對不起,讓程家平白無故遭受了那樣的侮辱,我——”
她那樣不堪的經歷和過去,程子昊那時的驚愕已經足夠讓她撕心裂肺了,她又怎麽會那麽傻,再自己湊上去讓別人來侮辱自己。
“你不要這樣說,夢曦,阿姨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呢!阿姨相信你!”
她心頭一震,最後也只是笑了笑,“阿姨,我想接阿勁到我那裏住幾天。”
她的話已經将所有的立場表達清楚了,她和程子昊回不去了。
歐麗柔只覺得難受,看着蔣夢曦和蔣勁,嘆了口氣:“阿姨不幹涉你們,你們想清楚就好了。”
蔣勁似乎真的是被吓到了,這幾天總是黏在她身邊,有時候她半夜起來上廁所,回去床上的時候發現蔣勁也醒了,只是趁着她回來的時候鑽到被窩裏面閉着眼睛裝睡着。
蔣勁從沒見過那樣的媽媽,他看着自己媽媽幫自己擋了那一張椅子,看着她了無生氣地走出酒店,看着她被人從水池裏面撈上來,看着她睡在病房裏面那麽久都不醒。
他真的是害怕了,怕得蔣夢曦半夜起來,他都擔心會出什麽事。
蔣夢曦看了看那掉到一半的被子,只覺得心口發悶,眼睛燙燙的,重新回到床上将自己的兒子抱緊:“阿勁,媽媽很堅強,媽媽沒事。”
她怎麽能有事,她還要看着蔣勁一步一步地長大成人。
蔣夢曦一直以為自己在程子昊那裏的東西并不多,可是等她偷偷回去收拾的時候才發現,東西太多了,多得她不得不将一些東西扔了。
最後東西只剩下一個行李箱,她站在偌大的廳子裏面,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過去的半年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又回歸了原點。
不同的是,她已經沒有那樣的耐心去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了。
門鎖聲傳來的時候,蔣夢曦只覺得眉心一跳,擡起頭,正好對上推門而進的程子昊的眼眸。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不過一個十天,他們兩個人在她出了醫院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面。
a城到底有多大?
她不知道,只是存心不見一個人的話,a城确實夠大了。
“去哪裏?”
程子昊站在門邊,看着她微微皺着眉,聲音一貫的平穩清冷。
以前她總會留意裏面到底有多大的聲線起伏,只是現在,她再也不想去計較了。
将手上的鑰匙放到一旁的吧臺上,回頭對着程子昊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離婚協議書在書房的桌面上,東西我都收拾完了,如果還有剩下的,麻煩你幫我扔了吧。”
她的語氣很淡,看着他始終眉眼帶笑。
他擡手扯了扯領帶,看着她眸光微微一動:“蔣夢曦,事情沒有到這樣的一步。”
她搖了搖頭,嘴角扯動的幅度大了些許:“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再折騰下去,受傷的,也終歸是她而已。
話落,她擡手拉起一旁的行李箱,擡腿走向了門口。
她仰着頭,腳下五厘米的馬丁靴的跟子敲在地板上有些沉悶的響,嘴角始終微微上揚,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就好像她第一次走向他一樣。
“真的要離婚嗎?”
經過程子昊的時候,手碗突然之間被拉住。
他微微側着頭,看着她眉頭皺得很深。
指腹落在她的虎口處,那微暖的溫度讓她有幾分怔忪,蔣夢曦只覺得心口一刺,擡手将他的手撥開,“明天早上十點,民政局門口見。”
話落,轉身。
行李箱的輪子劃在地板上,“嘩嘩嘩”的,眼淚漫出眼眶,卻始終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