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134 章 産子

铎月娘微微一笑,“也好!”她猶記得那年,她一時感動,曾回握他的手,告訴他,既已執手,此生不負,不料,短短兩年,他們已經經歷了這麽多的風雨,也不知是誰先負了誰。铎月娘只知道,自己難得釋放的感情信號終被掩埋。

皮邏閣取了紙筆過來,飽蘸了墨汁,短短八個字,一筆一劃認真的寫着。寫好後仔細吹了吹,然後笑道:“你在此處等我,我把它挂到最高的枝桠上,然後去看那些姑娘夥打歌。”

铎月娘微笑着點頭,然而等了許久,都不見皮邏閣回來。铎月娘很疑惑,仔細尋了一圈,才發現他站在離铎月娘不遠的地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一對佳偶。铎月娘仔細打量了一下,才認出是大哥皮邏晟和大嫂原媛。

他二人沒注意到皮邏閣,一路自顧的着話,慢慢的往前走。偶爾風起,吹亂媛氏的發絲,皮邏晟便噙着溫柔的笑意,伸手把那發絲拔到她耳後,兩人便相視一笑,脈脈含情,多少千言萬語的情意都融化在這一刻裏。

铎月娘剛想喚皮邏閣,不曾想他也跟着他們慢慢的走去。铎月娘急忙跟上,腳下卻踩到了什麽,撿起一看,竟是剛才皮邏閣寫下的琴瑟在禦,歲月靜好八字,不由微微嘆息一聲,把薄木片收好。眼見皮邏閣走遠,铎月娘只好随他而去,一路跟在他們後面。

皮邏晟和原氏只是随意的游玩着,時而皮邏晟會在原氏耳邊低語幾句,便會引得原氏掩口而笑,臉頰飛紅。到也是一對佳偶璧人。

皮邏閣一直慢慢的跟着,仿佛忘記了铎月娘還在等他。铎月娘心裏有着些微醋意,也不出聲,只一路慢慢的跟着。錯點鴛鴦的戲碼她不是沒聽過,宮鬥劇裏最常見的劇情便是這樣,生在亂世部落,雖然不如生在皇家規矩多,到底婚姻還是父母之命,端看各大勢力如何聯盟,哪裏由得自己做主。

自己的姻緣當年總覺得是錯的,如今想來,蒙舍在逐漸坐大,勢力範圍已經擴張到了銀生、永昌一帶,三浪偏安一隅,與蒙舍結盟,到也一時穩住了混亂的時局。施琅诏的長嫡女多與大研結下姻親,邆赕經李知古之禍,兒女大多遭遇不幸,只得了皮羅邆一個安穩,玉娘又屬意益西,唯剩自己一人,也唯有自己還可以與蒙舍親上加親,均衡各方勢力。

皮邏晟夫婦他們一路慢慢的走出了很遠,直至人煙稀疏的地方才坐上馬車離去。皮邏閣便在轉角處沉默的站着,铎月娘挺着肚,跟得甚是辛苦,也只是自嘲的笑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又何必傷懷。

良久,皮邏閣才忽的轉身回來,見到铎月娘,他愣了一下,淡笑着道:“臨時想起點事,竟把你忘記了,正想去尋你。”

铎月娘微笑這搖頭,“不用尋我,我一直都在,只要三郎回頭便能看見。”

皮邏閣微微愣了一下,柔聲:“下次不會了,我定會記得你的。”

铎月娘淡淡一笑,“不妨事,我能找到回家的路,記得不記得都不重要,若那天三郎回頭不見我,便也不用再尋了!”

皮邏閣牽起铎月娘的手,夜裏風涼,她的手有些冰涼,“一直沒問過你,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铎月娘歪着頭想了一下,“也沒想要什麽樣的,當年未嫁,覺得琴棋書畫詩酒花很是不錯,如今想來,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比較實在。人生短短幾十年,把握該把握的,放棄徒勞的,未嘗不是幸福。”

皮邏閣笑了,“是我愚鈍了,依月娘的聰慧,我們共享這大好河山,也是可以的。”

“大好河山?”铎月娘笑着搖頭,“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享用不了那麽多,于我而言,一畝三分薄地足矣。”

夜裏,铎月娘在床上輾轉難眠,一夜翻覆。朦胧裏,只聽得皮邏閣呓語幾句,好像喊着阿媛。阿媛?铎月娘在記憶裏搜索片刻,最後也只翻出一個原媛來,竟然是皮邏晟的妻,皮邏閣的大嫂。聽得他這聲親昵,心裏不由涼了幾分。把那些不該有的思緒又心的打包,收藏好,同時又暗暗的鄙視自己,早知道的,何必煩惱,不過同床異夢四個字而已。

多少年後,铎月娘仍記得她挺着肚默默的跟了幾條街的事的,那時她也曾為他感嘆造化弄人。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誰曾想,就這一聲阿媛,讓铎月娘一無所有。

她雖然生在首領的家裏,但時羅铎對他們的溺愛,讓她很清楚民間的事,比如:他們口中的祖父在民間的稱呼是阿老,祖母則是阿奶,還有母親是阿嫫,對姐弟的稱呼也比較親昵,直接就是阿姐、阿哥、阿弟。名字只有一個字的大多都加了個阿字。原媛、阿媛,铎月娘苦笑,好想自己能糊塗一回。

這幾天,铎月娘很不對勁,總覺得心煩意亂,勉強做了會針線,就被針紮了幾次手,渴了,要喝口茶,又覺得那茶水燙得她心慌,索性手一翻,砸了茶杯。

嫣然急忙跑了進來,“主怎麽了,可有燙到手?”

铎月娘氣不打一處來,不由怒罵,“你這丫頭也慣會偷懶了,也不知道茶水我向來不喜歡太燙嗎,怎麽弄了這麽燙的茶水來給我?你做事是越發的不上心了。”

嫣然唇角蠕動了幾下,終究忍着眼淚,沒半字。

綠桃捧着腌制好的話梅走了進來,看了嫣然一眼,笑道:“這死丫頭可是偷懶去了,姑娘莫要動氣,擔心身,快吃顆話梅止止渴。”着看向嫣然,“姑娘茶水灑了,給姑娘再換一杯去。”

“唉!”嫣然低低應了一聲,撿起銀杯走了出去。

綠桃看着委屈的嫣然,嘆了口氣,把話梅放下,這才了一句,“姑娘着急上火,怎麽也學會拿丫頭出氣了,嫣然本沒做錯什麽,姑娘心裏煩惱,也不該把氣出在丫頭頭上,丫頭也是人生父母養的,這可是姑娘自己的。”

铎月娘也知道剛才自己的脾氣大了些,到底沒好意反駁,手指無意識的在繡線上劃動,只覺得一顆心總是七上八下的,就不能好好的落回原處。

綠桃知道她的心事,輕輕一笑,低聲在她耳邊了一句,“姑娘放心,波沖有美人伺候,已經有許多時候不理正事了,今年的觀音市,波沖沒去。”

咚的一下,铎月娘懸了多天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原來她一直在為那幾個人擔心,她在這世間的牽挂本來就少,難得有那幾個人,自然他們的一切也牽動着她。

也幸得綠桃機敏,看出了铎月娘的不對勁,早早派了人去打探,這才知道了這些。

铎月娘得了這消息,這才覺得狂燥的心,終于又有規律的重新跳動起來。

大唐開元八年星魂節,皮羅邆攜妻阿慈回來祭祖,祭祖完畢,阿慈不慎染病在身,病得下不了床,皮羅邆只得滞留了下來,陪着阿慈在落幽閣暫居。

七月十五,中元節剛過,铎月娘就開始了陣痛,綠桃和嫣然吓得手足無措,張氏不待見铎月娘,根本沒有準備穩婆。皮邏閣又被盛邏皮指派,去土主廟祭祀先祖未歸。

嫣然繞過張氏的眼線,終于把消息遞到了落幽閣。皮羅邆得知消息,急忙奔出府去找了穩婆來,得益于铎月娘心态平和,又經常走動。她在死亡邊緣苦苦掙紮了一個下午,在痛到極致後,終于平安誕下一個男孩。

可她不知道,那一天,皮羅邆挺直着腰背,身邊是他的鐵弓,他就那麽靜靜地,站立在産房外,聽着铎月娘一聲聲痛呼,整個人的精神都崩到了極致,終于聽到了第一聲孩的啼哭,他松了一口氣,聽穩婆是個兒的時候,他也高興了半天,心的抱着孩,看着那皺巴巴的孩,不由皺了皺眉頭,低喃了一句,“你娘親那麽美,如何生了你這個醜樣?”

聽得幾個穩婆都心的掩口偷笑,她們怕極了這個不茍言笑的郎君,可如今看到他抱孩的笨拙模樣又忍不住偷笑,有膽大的,開口接了一句,“郎君笑呢,那家的孩剛出生,不都是這個樣,長開了就漂亮了。都不嫌母醜,郎君到嫌棄自己的孩了。”

幾句話得皮羅邆臉上一紅,有心想辯解自己是孩的舅舅,不是父親,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摸出一把金鎖來,心的放在了孩的身邊,第二天便早早帶着阿慈回了邆赕。

張氏聽得皮羅邆半夜奔出府門請穩婆的事,不由冷哼一聲,“就她精貴,不過是個庶女而已,哪個女人不生孩,她好歹還能在床上生,多少貧苦百姓家裏的女人不都是在草墊上生的孩。”

一旁伺候的王麼麽聽了,眉頭皺了一下,陪着心道:“夫人的是,也因着這個,所以家裏有人仙游了,才有了在靈堂上跪草墊,披麻戴孝的習俗,為的就是要讓後人別忘了先人的養育之恩。可到底是邆赕的少主去請的穩婆,奴婢們哪裏敢攔着他,如今母平安,也算是給浪穹有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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