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沖很是高興,經常設宴邀請張尋求,席間每每都有各色美人作陪。張尋求來了興致,也經常帶了新得的美人一起赴宴。
一個月後,皮邏閣興沖沖的來到铎月娘的院裏,他道:“月娘,成了,鬧起來了。”
铎月娘給他沏好茶水茶水,“三郎慢慢。”
皮邏閣笑道:“你所料不錯,剛得到消息,昨天波沖趁尋求外出,帶人闖了他的府邸,強行掠走了那人,做了自己的第十房妾。”
铎月娘唇角微勾,淡淡笑道:“他估計都記不清是第幾房妾了吧。”
皮邏閣哈哈一笑,“可不是!每年都在換美人,這些沒他換過的美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随即道:“張尋求不服氣,上門鬧了一場,最後被打了出去。”皮邏閣的很是得意,“這波沖每每看他都是五大三粗的模樣,沒想到也有這麽細膩的心思,先是暗地裏偷看了那美人,然後假意與張尋求言和,還把從張尋求那裏奪得的地盤歸還了大半。尋求雖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到底伸手不打笑臉人,随着波沖狩獵了幾次,波沖又在府邸設宴邀請尋求,尋求見波沖沒有惡意,便帶了美人前往,波沖一見,魂都被勾走了,如此宴請了幾次,便與尋求商議換美人一事,打算用十個美人換一個,可他又舍不得我們送去的,只從奴隸裏挑了幾個出挑的,尋求如何肯答應。波沖見軟的不行,索性帶了人,強虜了那美人回去,順帶的把那些地盤又強占了回去。尋求氣憤不過,可惜勢力稍有不及,現在正在氣頭上呢。”
铎月娘淡淡一笑,“有好戲看了,只是這火要燒得夠大,戲才夠精彩,三郎可想好怎麽澆油?”
皮邏閣附在铎月娘耳邊輕聲了幾句,铎月娘便掩口笑道:“你們男人的心思我可猜不透,只不知道他還有幾分男人氣概?丢了的東西是否想找回來,美人不過是個引而已。”
皮邏閣笑道:“沒有男人氣概我也要把他的男人氣概激出來,他丢的東西的确多,美人和土地,還有曾經的財力。”
過得幾天,張尋求上門來,一臉的不爽。皮邏閣只能好生接待着,安排了食宿。晚上便在新月樓設宴,帶着铎月娘作陪。
張尋求仍是往日裏慵懶的模樣,斜斜的依靠在蒲團上,铎月娘如今仔細打量,才發現他的眉眼竟與張秀有幾分相似。心裏不由對張秀的動機有了些許的興趣。張尋求酒興上來,心裏的怨怼也冒了出來,“想我張尋求,也算閱人無數,難得這美人入了我的眼,上了我的心,卻又被人奪了去,真真惱人。”
铎月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綠桃卻低笑一聲,皮邏閣呵斥道:“賤婢無禮,還不滾出去。”
張尋求卻借着酒興開口阻攔道:“你這丫頭着實無禮,今天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不饒你。”
綠桃便笑道:“豪酋也是見多識廣的,竟沒聽過家花不如野花香麽,那可是嬌滴滴的大美人一個,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奪得了人,可不一定能奪得了心。”
張尋求一愣,随即笑道:“丫頭的話有點意思,繼續!”
綠桃笑道:“賤婢鄙薄,恐污了尊耳!”
皮邏閣搖着手道:“我們也不過随意笑罷了,你到是聽了什麽市井間的閑話,不凡來聽聽,權當是給我們解解悶!”
綠桃便屈膝行了一禮,“那奴婢混幾句,郎君莫怪。”
铎月娘點頭,嬌嗔一句,“是他們讓你的,哪來那麽多的怪罪,你且快。的好了,我幫你要打賞,的不好也不許怪罪。”
道打賞二字,張尋求眉頭一蹙,不由想起那年觀音市被铎月娘幾首詩訛了許多金錠的事。不由又多看了铎月娘幾眼,只覺得甚是眼熟,仿佛是故人。
铎月娘卻是不懂張尋求的心思,只見皮邏閣點頭,“這是自然,快些來聽聽。”
綠桃便點頭道:“奴婢也是無意中聽到的一些混賬話而已,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又什麽家花沒有野花香,反正都是些混話,奴婢以後再不亂聽了。”着卻是紅了臉。
張尋求借着酒興在重複綠桃的話,沉吟了一會道:“這幾句話聽着到是有幾分道理。”然後借着酒意放肆的打量着铎月娘,“這娘看着面善的很,是浪穹來的那位?”
皮邏閣微笑點頭,“正是铎氏月娘,那年觀音市求娶回來的平妻。”
張尋求沒理會皮邏閣的話,只盯着铎月娘問道:“你這丫頭,到合我的眼緣,不知你娘親叫什麽,你又是幾月的生日。”
铎月娘見他還在糾結這個多年前問過的問題,一時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想到接下來的事還要借力于他,便道:“娘親張秀,我的生辰,”铎月娘看了皮邏閣一眼,他沒什麽反應,只得道:“是甲辰年丁醜月。”
張尋求聽到張秀二字的時候便微微愣了一下,又問了铎月娘的生辰,便沉吟着了一句,“怎麽不是癸酉月。”他的聲音很低,皮邏閣深沉的看了他一眼,卻是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氣氛一時有些尴尬。铎月娘只得舉着酒杯給他們敬了杯酒,尋了個空只乏了,早早帶了綠桃退了席,給皮邏閣留了個議事的空間。
三個月後,铎月娘抱了鳳兒在池塘邊看魚,皮邏閣滿面春風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低聲道:“月娘,成了!”
铎月娘看他一眼,不答話。他便道:“張尋求不願動粗,又不想吃了悶虧,索性暗地裏與那女私會,不想那女卻也是對張尋求動了真性情,兩人便胡混在了一起,不甚被波沖撞破,兩人便合力把波沖陰害了。”
此事早在铎月娘的預料之中,平靜的問道:“如今情況怎麽樣了?”
皮邏閣道:“波沖無,他兄長的兒,于贈繼承了他的爵位,畢竟不是自己的生父,許多人不服他。張尋求本是一方豪酋,也有自己的勢力,趁亂又奪回了以前丢失的大部分地盤,如今兩方實力相當,僵持之下,此事不了了之。不過局勢混亂的很,時常有些沖突,估計也顧不上來尋我們的麻煩了。”
铎月娘暗暗的盤算了一番,覺得張尋求的事還不能操之過急,可有一個人卻是讓她記挂了許久,铎月娘看着天邊棉花糖般綿軟的白雲,思緒飄遠,是該收拾那個人了,當下輕輕吐出兩個字,“彩凰?”
皮邏閣眸光一暗,他可以縱着彩凰耍橫,但他不能由着她傷害自己的骨肉,若不是铎月娘當年氣憤之下生生打折了她的腿,狠狠的挫了她的銳氣,只怕如今他還是膝下無吧,想到這裏,他淡淡了一句,“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铎月娘冷哼一聲,“為了我未曾出世的孩兒,為了我的阿爹,我要她生不如死!”
皮邏閣笑得溫柔,眼裏灑落一片深情,“何苦污了你的手,此事我來辦,你放心!”
聽得他的話,铎月娘擡起雙手,在陽光下仔細的看着,她的手指修長,如水蔥一般,細嫩柔白,很漂亮的一雙手。铎月娘卻總覺得上面有着洗不掉的血腥味,不由幽幽道:“三郎,我的手還幹淨嗎?”
皮邏閣握住铎月娘的手,神色有些感傷,“月娘,都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苦了。相信我,以後再不會了。”
铎月娘凄然,長嘆一聲,“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真的好恨!殺父之仇,傷哥之恨,我算是得償所願了。可這心裏空落落的,死去的人始終活不過來了,不知道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的,到底有何意義。”着眼眶微紅,她不喜歡在皮邏閣面前落淚,落淚了便是示弱了,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不是什麽好事。她努力的擡頭看天,眨着眼睛,把那些軟弱的東西逼了回去。
皮邏閣輕聲安慰,“如今你大仇得報,以後開心過日便是,我定不讓你再吃一分苦。”
铎月娘點點頭,不置可否,她以前覺得皮邏閣應該就是她的依靠,如今看來,靠自己才是最真實的,一時只覺得什麽都沒有了意義。她心裏雖還有着自己的疑惑,不過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查。
随着波沖的死,彩凰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一天夜裏,皮邏閣帶着铎月娘到了城外個一個宅,一個老仆佝偻着背把她們迎了進去,铎月娘進了院裏一個偏僻的角落,老仆打開了一扇門,然後恭敬的守在門口。
皮羅閣把燈籠放到铎月娘手裏,“進去吧,我相信見到她,你便能安心了。”
铎月娘點點頭,默不作聲的接過燈籠,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屋,裏邊的空氣有些渾濁,有着不經常流通的憋悶,隐約夾雜着不清的臭味,藥味,還有着淡淡的血腥味,或許可以是濃郁的藥味掩蓋不了血腥和腐爛的氣息。铎月娘壓下心底欲嘔的感覺,靜靜的看着屋盡頭的那張床榻,一個人形的東西靜靜的躺在哪裏。